第30頁(1 / 1)

與權臣為鄰 霧十 4246 字 6個月前

若真的無欲無求,那他就是個神仙,而不是山長了。老爺子也不信真有人能無欲無求,一直很反感所謂的滅人欲的說法。

陳老年紀大了,體力不濟,這次房朝辭的請帖他雖然收下了,卻沒親自來,隻是派了身邊最近的關門弟子。

這關門弟子算是謝鶴的直係師弟,也就是謝介的師叔。師叔姓南,是個很有名的才子,不過隻專注於做學問了,並沒有入仕。南師叔對待謝介的態度就像是一個十分客氣的陌生人,他們之間也確實是陌生人。往日裡唯一的交情就是在陳老那裡見麵之後互相點個頭。倒是謝介出事後,南師叔代替陳老幾次上門探望,可惜謝介對此全無印象。等謝介醒後,南師叔就沒怎麼來過了,倒是不忘把各種補品如流水一樣的送進謝府。

南師叔其貌不揚,卻有大才,年紀不大,卻是出門在外能代表陳老的關門弟子,與謝鶴同輩,在這一群裡人也算是地位超然。

他對於在房朝辭的聚會上見到謝介很意外。

謝介也對於在房朝辭的宴會上見到他很意外。

雙方都在詫異,房朝辭和對方的畫風差距如此之大,到底是怎麼認識又做起朋友的?

不過,哪怕兩人不熟,但在一群更加不熟的人裡,他們之間的關係讓他們天然的成為了更加親近的人。兩人坐在一處,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了起來。

“最近身體好嗎?”

“好。”

“那就好。”

“師爺身體還好嗎?”

“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並無大礙。”

“待我身體好些了,一定登門探望。”

“你有心了,不過你也才剛剛醒來,要多保重自己,不要勉強,去了也是要被老師罵的。”

南師叔對於謝介能和房朝辭玩在一起,還是很欣慰的,覺得這位師兄的兒子總算是玩夠了,長大了,知道上進了。和房朝辭交朋友,那才是真正的交朋友。大部分謝鶴的舊友也都是這個態度,仿佛謝介今天和房朝辭交了朋友,明天就可以去考狀元了。

不過,也有人對此皺起了眉,在謝介和房朝辭之間來回看,說不上來是怕謝介帶壞了房朝辭,還是覺得房朝辭和謝介相交,隻是想沾謝鶴的光。

大家不敢明著和房朝辭聊這個,便選擇了曲線救國,旁敲側擊的和展豁然打聽情況。

可是展豁然又知道什麼呢?他不比任何人知道的多。但這小子頗有點天然黑的氣質,不承認,也不否認,嘻嘻笑著,嘴裡沒一句有用的。

“關係好?當然好啊,大家關係不都挺好的嘛,哈哈,要不怎麼一個書會上喝茶?”

“怎麼認識的?就那麼認識的啊,我們以前在宴會上見的還少?”

“那您說我們三個湊在一起是要乾什麼?當然是好好做學問,報效國家。”

在房朝辭的刻意縱容下,沒到中午,所有人都知道了謝家的小世子和房朝辭關係極好的八卦,兩人從始至終都是同進同出。

作者有話要說:  房攻:贏了輿論,就是贏了第一步!

☆、第三十一份產業:

房家第一天的曝書會,不僅提供茶水點心, 還管飯。珍饈佳肴, 美酒甘芳, 配歌舞表演以助興,間或還有各種命題詩、即興詞的文人活動, 算是一個再標準不過的雅集模板。

雅集名字也是根據舉辦地點而定的——舊雨雅集。

也就是說他們此時正在房家的舊雨水榭。

這座水榭是房家整個宅邸裡, 最大的供人賞景的地方。由兩個短廊相接, 在曲水轉角處建立而成。水榭的朱紅色柱子一部分架在陸地上,一部分延伸到了曲水之中, 巧妙的形成了一種方便欣賞瀲灩水色的淩空構造, 是很多園子裡水榭的常見模式。既可以在室內與友人%e5%90%9f詩作畫, 也可以倚欄遠眺,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滿足了多種需要, 備受文人追捧。

“舊雨”這個匾額名字,自然是宅邸真正的主人謝介起的。

其實曲水之上, 是有兩座水榭的, 沿著中心軸對稱分布。如今在房宅隻能看到一座,是因為另外一座在謝家。當時兩座院子還沒有在中間砌牆一分為二, 也沒有轉租出去的打算, 縱使是到了如今,其實兩院的曲水下麵也是互通的。

兩座水榭前後腳同時竣工,當時恰好連著下了兩天的雨。

就有了“舊雨水榭”和“今雨水榭”這樣互相搭配的名字。當然啦,謝介也難免附庸風雅, 在定了名字之後才發現,這舊雨與今雨正好也可以說是來自《秋述》——“常時車馬之客,舊雨來,今雨不來”。

這話的意思是老朋友下雨也會來,新朋友下雨就不來了。

其實不是什麼好寓意,但謝介不知道啊,他隻是覺得這麼解釋很有逼格,在旁人問起時,他也能拽個典故、說個來曆。可以說是很得意了,自我感覺他起的名字真是棒棒噠。

如今賓客齊聚,都是文學造詣極高又飽讀詩書之士,果然,沒一會兒就有人聯想到了這舊雨水榭的舊雨來自詩聖的《秋述》。然後,便有人去找主人房朝辭詢問是否是這樣了。

結果不等房朝辭回答,就有另外一位郎君站了出來。

這位郎君姓張,單名一個獨,字慎獨。今天很巧的,張獨也穿了一身青衿,可惜,既沒能穿出謝世子的靈動之美,也沒能比過房朝辭的君子之氣。穿衣這種事情,不怕醜,怕的是對比,哪怕明知道張獨不可能是故意學著房朝辭,但還是給人以一種東施效顰的滑稽感。張獨為此已經很是不爽了。

更孽緣的是,張獨本是房朝辭同屆的探花,出身世家,拜名士為師,在四大書院之首苦讀十數年,當年千裡迢迢從南方赴京,本以為自己下場定能一舉奪魁,卻不想被三元及第的房朝辭給搶去了所有的風頭。

張獨自此單方麵的標記房朝辭為宿敵,一直在暗暗與房朝辭彆冒頭,今日又因為撞衫被比了下去,從進門開始心中就一直壓著一股邪火。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理由釋放:“這名字起的可真是……嘖。”

一切儘在不言中。

對於張獨這種人,謝介一向是所萬分不能理解的,他不知道對方哪裡來的自信,會覺得如果沒有房朝辭,房朝辭今天的一切就都會屬於對方。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房朝辭科舉是狀元(第一),他是探花(第三),哪怕沒了房朝辭,狀元之位也是榜眼的,而不是他的。

但張探花不會這麼想,他隻會一門心思的認定房朝辭搶走了屬於他的名聲,屬於他的太府寺少卿,屬於他的萬眾矚目。

這麼說吧,房朝辭的每一次成功,在張獨看來都是對他的一次羞辱,那都是房朝辭從他這裡搶走的,嫉妒如百蟻噬心,讓他一刻也不得安寧。他總想著要和房朝辭一決雌雄,明知比不過,也要找茬膈應一下,哪怕隻是小小的嘴仗,能贏就是勝利!

在看到舊雨這個名字的第一時間,張獨就計上心頭,一直在暗暗等著有人問起,他好指出這個名字起的不好。^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終於等到後,張獨難免有些放飛自我,批評鄙視的聲音過大,直接就傳到了本來並不關心宴會上大多數人的謝介耳中。

謝介作為真正的起名者,自然一下子就怒了,他抱著飛練豁然起身:“怎麼不好了?!”

謝介從小過的都是眾星捧月、前呼後擁的生活,哪怕是順著他說話,他都有可能因為一些奇怪的理由而不喜歡對方,更不用說這種當著他的麵批評他起的名字不好的情況了。

張獨不解內情,看見謝介站起來時,還愣了一下,不明白一直安安靜靜當美少年的謝世子怎麼突然如此激動。他和房朝辭關係就那麼好?連有人批評房朝辭都要他來出頭?

反倒是房朝辭不急不躁,先是幾步走到謝介身邊,暗暗在大袖的遮掩下,壓住了謝介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妥善安置了謝介之後,房朝辭這才氣度非凡的請張獨不吝賜教:“名字怎麼不合適了?”

“舊雨新知,你不會沒聽過吧?詩聖做秋述,本是想表達人情冷暖,反複易變。今日高朋滿座,俱是德才兼備之士,在下不才,卻也早聽賓客大名,心向往之。還請房郎告訴我,您是在暗指我們中的誰是那心易變的小人?”

對方說話不白不古,聽的謝介很是難受,不過他也聽懂了對方的意思——他起名用錯了典故。謝介當初隻覺得名字應景了,卻是不求甚解的鬨了個笑話。

謝介再一次想要開口,解釋說不學無術的是他,與房朝辭無關。

卻沒想到房朝辭暗中已經一步卡在了謝介的皂靴前,麵對眾人的臉上依舊笑的從容大方,對張獨不疾不徐的回道:“張郎有所不知,這水榭是兩座,一座在世子家中,一座在我這裡,我們共賞一池秋水,便商量著起了個舊雨和今雨,取的是故交新知,皆聚於此的意思。”

“你、你這是牽強附會,強詞奪理!”

“非也,非也,”展豁然停筆,站出來為好友幫腔,“舊詞新意,本就是在所難免的一種時代變遷。先人創作佳句,後人賦予了它全新的解釋,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為例,這本是《詩經》中用來謳歌愛情的詩句,後來不也指代對人才的求賢若渴嗎?張郎若非要掉書袋,不如來說一下你對青青子衿的理解,你今日做客,這一身綠衣綠帽,又是為了哪位佳人呢?”

除了舞姬和女使,這次雅集上就再沒有一個女性了,一群大老爺們,也不知道誰當的上佳人的稱呼。

謝介因為那一句“綠帽”,一下子就控製不住的笑了。他就是這麼一個笑點低的人,他也沒辦法。

本來還挺緊張的氣氛,在謝衙內不分場合的笑了之後,所有人也情不自禁的跟著笑了起來。一時間,還真有點詩仙的詩中“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的豪情愉悅。當然,他們如今隻有正盛的陽光,沒有月亮,要醉也隻能醉日了。

小小的插曲就這樣過去了。

對於謝介來說,他給房朝辭造成的困擾卻並沒有過去。小世子臉紅的如血玉,很是羞愧。一手擼貓,一手拽著房朝辭的袖子不讓離開,但自己卻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上來一句連累了房朝辭的抱歉。

從沒有人教過他,該如何和朋友道歉。要不然他把房子送他吧?

房朝辭並不知道他與一座宅院就這樣擦肩而過。隻是就像是一個能夠看破人心的妖怪,至少是能夠感知到謝世子情緒的妖怪,不等謝介醞釀好該如何開口,房朝辭已經抬起另外一個有空閒的手,頗為大膽的在世子臉上戳了一下,為小世子解了圍。

戳的謝介整個人都怔住了,這一幕也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不等謝介回神,房朝辭已經笑眯眯的開口:“我真的覺得名字挺好聽的,寓意也好,你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