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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權臣為鄰 霧十 4284 字 6個月前

稻米軟糯可口,香氣撲鼻,再配上每日不同的佐料,總能讓謝介胃口大開,舒緩心情。

今天鶯娘端來的是河祗粥,說白了就是魚肉煲仔粥,取的是台州一帶的魚膾,全國有名,醬料、胡椒甚至是豆腐都會一應熬入粥中,既有南方魚類的鮮美,又有偏似北方的重口,還能增補虛勞,有益脾胃。

鶯娘心滿意足的看著謝介端著紫色的琉璃盞,喝下整整一碗河祗粥,好像比她自己喝了還要開心。

“這就對啦,張右史在《宛丘集》不就說過嘛,‘每晨起,食粥一大碗,所補不細,又極柔膩,與臟腑相得,最為飲食之良’。郎君若能保持,定會身康體健,長命百歲。”

大啟人不僅講究吃喝,還講究如何養生的吃喝。

每天早上一碗粥,就是當年修南湖的蘇大才子門下四學士之一的張右史提出的,此言一經麵市,便廣受文人推崇,並很快傳到了民間,還專門有了個固有名詞來形容這種養生之法——宛丘平易法,但其實說白了就是喝粥的正確時間。

就謝介個人的觀點來看,能研究出這麼一套,不是腦子有病,就是閒的蛋疼。整個大啟文人圈都有這樣的毛病。國家想要高薪養廉、互相牽製,卻事與願違的變成了人浮於事的怪圈。

包括謝介他老子謝鶴,過去當官的日常無非是%e5%90%9f詩作畫,吃茶喝酒,外帶探討寵物心得和養生之道。反正是什麼都乾,就是不乾正事,也沒有正事可乾。

喝了這碗熱乎乎的粥,洗漱完畢的謝介也就徹底睡不著了。

按照過去的經驗,早醒的謝介往往會在吃飽喝足之後玩一會,再睡個回籠覺,快樂似神仙。但有了天石之後,這些就隻能存在於記憶裡了。謝介在被臨了一幅他爹生前的字後,就被派去了園中打一套再慢悠悠不過的拳法,由天石全程細心口頭指導,動作簡單,包教包會,還自帶激昂的背影音樂。

【我學會這個是不是就能飛天遁地,萬般變化?】謝介也曾滿懷夢想。

天石冷酷無情:【不能。】

【那飛簷走壁,所向睥睨?】

天石:【做夢。】

謝介不乾了:【那我打拳做什麼?】

天石:【這不是打拳,是第二套和第三套中小學生廣播體操,充滿了教育性、健身性和一定的兒童舞蹈。來,跟著我一起念,每天鍛煉一小時,增強體魄,充滿朝氣,為我中華更強盛,大家齊努力!】

謝介:……神經病啊你!

雖然這麼說著,但今天的謝世子,也還是把“雛鷹起飛”、“七彩陽光”等體操套路,都打的虎虎生威呢。每一個伸展,每一次踢腿,都包含著他沒辦法把其發泄在天石身上的怨氣與力度。遠遠看去,假山流水,美人如畫,還頗得一些意趣。

奉命來謝世子家稟告“他升輩當表叔”這一好消息的房朝辭,被宅老請入園子時,最先引入眼簾的便是這樣一幕。

每一次見麵,謝介總有辦法讓他目定魂攝,不能遽語。

謝介一甩被束起的長發,晶瑩的薄汗在細膩如瓷的白膚上閃閃發亮,連怒目而視都變成了活力四射:“你!”

你怎麼有臉又來我家!

“世子。”不等謝介發作,房朝辭先把禮儀用到了位,行雲流水,流暢自然,甚至每一次的笑容都仿佛拿尺子比過,再沒有比他更適合“光風霽月”這一名詞的人。

謝介也隻能僵硬的回禮,然後猛然抬頭,翻臉道:“我要漲租——”

意圖逼退房朝辭。這個招數有點老,但是沒關係,管用就行。

“——翻倍!”

“可以呀。”房朝辭回答的果斷又乾脆,甚至還帶著點詭異的喜悅。

“……我說翻倍了嗎?”謝介繼續耍賴,“我說錯了,是十倍!”

房朝辭還是那副不喜不悲的大人物模樣,沒有因為數字的驟然變動而有任何的遲疑猶豫:“沒問題。”

謝介:特麼的,你果然是個大奸臣吧,不貪汙,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錢?!小爺我今天就要為民除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受:你怎麼有臉又來我家!

房攻:沒臉我不是怕嚇著你嗎?

***

名詞解釋:

休務*:宋朝真實存在的假期輪休製度。

河祗粥*:從宋朝開始,一直到明朝都很流行。我嚴重懷疑我寫的其實是舌尖上的大啟。

張右史和宛丘平易法*:同樣真實存在,就是蘇門四學士裡張耒同學的養生心得,著名貓奴詩人陸遊傾力推薦。

昨天忘記解釋的名詞:

疾腳遞*:這個和金字牌疾腳遞不一樣,前者誰都能用,後者隻是皇帝的專屬。

檀郎*:最早指潘安,後來代指夫君。有個詞“檀郎謝女”,說的就是男才女貌的夫妻或情侶。

☆、第二十二份產業:

在大長公主的乾預下,謝介把隔壁租給房朝辭的價格是每月十貫(約等於人民幣五千左右),這是不管放在雍畿的哪個時間段都不可能會有的好事。

十貫的十倍就是百貫,平均下來也就是每日三貫到四貫。

天石依據日後的通貨膨脹曲線和江左房租市場的勢增長勢頭,對於這個價位給出了一個精準的評價:【虧了。】

謝介:“……”那還真是對不起啊,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房朝辭就像是能聽到謝介的心聲,或者至少是能夠感受到謝介的情緒,還沒等謝介開口,他就已經主動安撫,對謝介承諾道:“江左的房價肯定會瘋漲,日後我們可以隨時隨著市價進行調整。我這邊剛好有店宅務適時遞上來的市場動向。”

謝介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誰做生意是這種恨不能往外送錢的風格,而老話說的話,無事獻殷勤,非……

【非常喜歡你!】天石語出驚人。

謝介:【……滾。】

緊接著,房朝辭就做出了一件讓謝介更加質疑對方有讀心術的事情——房朝辭就自己資產的合法性,對謝介做出了合理解釋:“家嚴在世時從商,在家中略有一二薄產。”

很顯然這不會真是什麼薄產,但問題是……

“你爹從商,你能考科舉?”謝介這回是真的被震驚了。

不等房朝辭回答他“你這從哪裡來的奇怪洗腦包”,天石就已經做出回答,商人不能參加科舉,那是前朝的事。而大啟自開國以來,就一直在致力於和前朝過不去,在科舉方麵多有改革,其中之一就是擴大了錄士的範疇。不僅商人之子能科舉,商人自己要是有異才,也可以下場。太-祖那樣的大老粗,當年還難得拽了一句文詞,說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雖然總體來說,大啟流行的還是市農工商的階級觀念,但卻並沒有大眾以為的那麼歧視商人。畢竟大啟連朝廷自己的衙門都在做生意,更不用說還有宰執帶頭搞租賃的例子,反正是沒有什麼“與民爭利”的奇怪說法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而上有所好下必效。

於是,由各大書院牽頭,在政策的鼓動下,公開表示了十分希望商人子弟能夠入學的想法。

商人子弟大多也很珍惜這樣的機會,他們迫切的需要通過科舉改變家族命運,讓官身成為他們的通天梯。

房朝辭無疑就是商人子弟中最成功且傑出的代表,太府寺少卿一月的俸祿,雖然未必有他在家當郎君時一日的零花錢多,但他卻已經是整個家族的驕傲了。養父雖然去世了,可養母還在,養父母無兒無女,倒是有不少提攜起來的老家親戚,如今全都在齊心協力的給房朝辭經營產業,想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專心在仕途上給房家奔出個好前程。

謝介懂了:【他有錢,我娘有權,他想和我官商勾結,狼狽為奸!】

天石:【……】

謝介是那種會被黃白之物動搖的人嗎?

當然不是!

謝介想做生意,那完全是沒事乾閒的,想要發展一下個人業餘的興趣愛好,但他本身對錢其實是沒有什麼概念的。因為他想要多少,他娘就能給他多少,實在不行他還可以賣他爹的字畫。沒開玩笑,他爹的字畫如今不敢說價值連城吧,但至少也是換羊書級彆的了。

“換羊書?”房朝辭不解的看了眼謝介。

謝介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控製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他過去兩三年一個人叨叨慣了,如今乍然重新回到人滿為患的花花世界,一時還真有點不習慣。

“換羊書你都不知道?”謝介先是驚訝,之後就是激動了,“我給你講呀。”

咳,謝介這人沒什麼大毛病,但小毛病不少,好比好為人師。特彆是一想到竟然還有房朝辭不知道而他卻知道的事情,謝介就忍不住的興奮。能給狀元郎當老師,這四舍五入就約等於他也能上考狀元了呀。

“還請世子不吝賜教。”房朝辭一躬身,壓下了眼角正不斷加深的笑意。

換羊書的典故,還是和我國知名美食家兼詞人蘇大才子有關。說的是蘇大才子一樁陳年逸事,蘇大才子有個好基友姓韓,是個生活有些拮據的寒士,但是又嘴饞,還特彆愛吃羊肉。要不怎麼說他和蘇大才子是朋友呢,一個老饕的好友必然是另外一個老饕。

眾所周知,大啟自上至下愛吃羊,覺得羊肉才是肉中之貴。羊肉也是真的貴。

為了吃上昂貴的馮翊羊,韓寒士就彆出心裁的想了一招——頻繁和蘇大才子通信,往往沒寫幾句,就要有來有往一回。

蘇大才子初時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才從另外一個身為出家人的好友那裡得知,韓寒士把他的帖子拿去換了羊肉。本朝重文輕武,哪怕是武將也懷揣文學夢想,剛好就有這麼一位在馮翊很有門路的武將,十分仰慕蘇大才子的才華。他同時也是韓寒士的主要羊肉供貨商,每一帖,可換羊肉十數斤。

蘇大才子性情豪爽,聽後也不氣惱,反倒是哈哈大笑,沒放在心上。他的友人調侃,魏晉時期有王羲之的換鵝書,如今你蘇大才子這也算是換羊書了。

謝介未必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卻一定是個特彆話嘮的人,一個短故事,他能口若懸河、嘚吧嘚的給房朝辭講半個時辰,酷愛自我加戲,手舞足蹈,表情豐富又誇張。講到一半的中途還經常思路跑偏,說到彆的事情上,好比蘇大才子的兩個好友都是誰啊,他爹當年聽後的反應啊諸如此類。

房朝辭則是個很好的聽眾,若他願意,他可以分分鐘變得很會捧人:“世子旁征博引,餘不如。”

謝介有點小得意,他還是個十五歲的半大少年,正是鮮衣怒馬、張揚肆意的年紀。被人誇了還不會謙虛,也不會思考對方的話是不是隻是客套。隻會吃一口茶,然後發自真心的覺得,啊,我可真棒啊,今天還學會了一個新詞,旁征博引!

不對,吃茶?

謝介環顧四周,抬頭亂看,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