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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227 字 6個月前

來手。

嘉芙入了他懷中,低聲問他飯吃了沒,他說在城中陪唐老大人用過了。

嘉芙看出他似有話要和自己說,便仰麵望著他。

裴右安手掌輕輕撫摸著她垂在腰間的一把秀發,“芙兒,白天見了老大人。朝廷準他告老致仕了,不日老大人便要返回關內,解甲歸鄉。隻是……”

“朝廷問於老大人,何人可替,老大人薦我,朝廷準了。今日老大人便帶了朝廷旨意而來……”

他頓了一頓。

唐老大人今日向他宣讀的那道聖旨,先是列了他的罪行,皇帝斥他膽大妄為,目無綱紀,說原本罪加一等,嚴懲不貸,但念在當時是萬不得已的權宜之舉,最後立了大功,過後又立即向隴右節度使府呈情請罪,查明確實是出於公心,所以從輕處置,罰他一年俸祿。又因為得到了唐老大人的大力舉薦,老大人還出具擔保,所以朝廷決定采納老大人之薦,任命裴右安接替隴右節度使一職,望他從中牢記教訓,忠君體國,再不可辜負朝廷對他的厚望,等等等等。

嘉芙鬆了口氣。

原來真是自己想多了。

離開京城一年多後,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皇帝不但沒有問半點的罪,反而順勢讓他領了節度使一職。

雖然上輩子,裴右安就是卒於這個節度使的官任,這輩子繞了一圈,最後他又回到了這位置之上。但嘉芙卻不擔心。

她深信,上輩子裴右安在素葉城的去世,一定和蕭胤棠脫不了乾係,這一點從蕭胤棠死前的夢囈就能推斷出來。

這一輩子,蕭胤棠被廢了,囚在了蕭家祖地庚州,他想要翻身,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廢太子妃章鳳桐,據崔銀水告訴她說,先前生了個女嬰,未及滿月便夭折,章鳳桐悲慟欲絕,日夜哭泣,對女兒思念成疾,最後竟癲狂成瘋,不但失禁,竟還當著宮人的麵,將穢物混入食中食用,眾人無不駭然,她卻嬉笑自若,又和夭折了的女兒隔空對話,解衣哺%e4%b9%b3。那時已過半年,按罪,原本當被送去祖地同囚,當時已歸鄉的章老,上書泣求皇帝法外開恩,皇帝便命太醫檢視章鳳桐,確係失了心瘋,遂允章家將廢太子妃領了回去。據說自此被章家人幽禁於深院,不見天日。想來這一輩子,也就如此活到頭了。

一切都和從前不同了。這輩子,就算兜兜轉轉,裴右安最後回到了素葉城,乃至又領節度使一職,但嘉芙知道,他和自己一定會攜手同行,白頭偕老。

“芙兒,節度使一職,我當領不當領?”

裴右安神色有些凝重,沉默了片刻,忽問她。

嘉芙從他懷裡爬了起來,望著他道:“大表哥,你雖問我,但我知你自己心裡,應當也已有了思量。節度使的印綬,雖是朝廷所授,你領的俸祿,亦是朝廷所發,但那些喚你大人,盼你帶給他們安業日子的,卻是千千萬萬的庶民。大表哥你做官,不是為了皇帝而做,乃是為了庶民。從前如此,如今也是一樣。倘若你不做,換成另一個胡良才來做,最後苦了的,還是治下百姓。朝廷既有了旨意,老大人又這般舉薦,還為你具保,你若推卻……”

嘉芙悄悄瞥了他一眼,“那個人畢竟是皇帝,治不治你個抗旨不遵之罪且另說,你豈非辜負了老大人的一番信任?”

白天接到那道旨意後,裴右安心神有些恍惚,回來後,情不自禁便問於嘉芙,本也隻是信口而言,卻沒想到她如此勸了自己一番,字字句句,仿佛都說到了心裡去,呆了一呆,不禁慚愧,歎了口氣:“芙兒,枉我一大男子,遇了此事,心%e8%83%b8竟也不及你一女子開闊。你說的是,做官乃是為了百姓而做,並非為了一家一姓。老大人如此信任於我,我豈能令他失望?這綬印,先父當年曾用,如今我追隨他便是了,倘能造福一方民眾,也不枉先父當年對我的栽培撫育之恩!”

所謂當局者迷,以他如今和皇宮中那個人的關係,嘉芙知他心中起先應還存了疙瘩,這才猶豫不決。

聰明人有了心結,往往自己反倒最難化解。見他被自己給說開了,心裡歡喜,卻故意蹙眉:“大表哥你此話何意?為何女子心%e8%83%b8就定要比男子狹隘?”

裴右安一怔,隨即失笑,拍了拍自己的額,將嘉芙抱到腿上,親%e5%90%bb向她賠罪,是夜,屋中溫情無限,身畔慈兒也是乖巧無比,睡在相擁而眠的父母身畔,一夜酣眠,直到天亮。

半個月後,隴西原節度使卸任而去,裴右安繼領節度使一職。

消息傳開,整個素葉城的民眾都沸騰了。

須知當日戰事完畢,裴右安向唐老大人派來的人交印完畢,攬下一切罪責,出城去了之後,城中民眾,無不為他捏著一把汗,唯恐皇帝治罪於他,今日獲悉如此消息,豈有不高興的道理?隻是隴西節度使的府衙,向來設於雍州,距離關內更近些,與素葉邊城遙遙相對,民眾歡喜之餘,不舍裴右安離開,第二天,便有許多人自發聚集,人數多達數千,一路浩浩蕩蕩敲鑼打鼓地來到了料場。

嘉芙當時正在屋裡收拾東西,裴右安躺在床上,將慈兒抱到自己%e8%83%b8膛上,逗弄著嬌兒,屋裡都是父子倆發出的笑聲。

在這裡住了將近一年半了,現在要搬走,嘉芙心中竟有些不舍。所謂敝帚自珍,連那張被裴右安修過了腿的老床,現在看著,都覺得充滿了溫馨的回憶,正忙碌著,這也舍不得丟下,那也想要帶走,忽然聽到外頭隱隱傳來一陣喧聲,老丁又急匆匆地跑來,遠遠地嚷道:“裴大人,城裡來了許多的民眾,要替裴大人和夫人送行呢!”

裴右安坐起身,和嘉芙對望一眼。嘉芙忙將慈兒接了過來,交給檀香,幫裴右安理了理衣衫,兩人到了外頭,見料場大門之外擠滿了民眾,手裡有抓著雞的,有提著酒的,還有個小伢兒,懷裡抱著隻小羊羔,看見裴右安和嘉芙出來,飛快地跑了過來,將小羊羔高高舉了起來,一個老漢磕頭道:“這是我家孫子,這羊羔是他養的,今天抱了過來,請大人和夫人勿嫌,實在是老漢一家人的一點心意!”

他話音落下,其餘人也紛紛下跪,爭相要將帶來的東西遞送上來。

裴右安急忙去扶那老漢,又叫人都起來,說東西不收,那些人卻哪裡肯聽,扶起這個,那個又跪下,將他團團圍住,一人道:“那日若非有大人護住城池,我們這些人如今都不知如何了,何況這些東西!請大人務必收下!”

嘉芙心中感動,更為自己有如此一個丈夫而感到驕傲,見那小孩子還舉著羊羔,學他祖父跪在那裡。那小羊雖才幾個月大,卻已被養的圓滾滾的,可見平日照料細心,又想是有些沉,那孩子舉的有些吃力,卻還努力頂著,便過去,將羊羔從他手裡抱了下來,笑道:“你很喜歡這小羊吧?抱回去吧,裴大人不會收的。”

那孩子仿佛害羞,卻搖頭不肯。

裴右安露出微微動容之色,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說道:“裴某不過儘本分而已,卻得諸多父老如此厚愛,裴某不勝感激,更是慚愧。我在少年之時,曾兩度來過素葉城,對此地,亦懷有彆樣之情懷。此城毗鄰邊境,人口眾多,地理更是折衝,不瞞諸位父老,裴某正考慮將節度使府衙搬遷至此,日後更有利於戍邊衛境。諸位父老今日心意,裴某與夫人心領了,隻是這些東西,請一概帶回!”

民眾本就是舍不得他走,聽他說要將府衙搬來這裡,歡聲雷動,隻是那些東西,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帶走,朝著夫婦二人磕頭,將東西紛紛放下,人便要走,無不喜笑顏開。

裴右安便是智計無雙,對著這麼多強行放下東西就走的人,一時也是無計可施。

嘉芙便上前一步,對著眾人高聲道:“諸位父老,皇帝曾有嚴令,官員若取百姓之物,視同斂財,即便百姓甘心所贈,亦不可妄取,否則便是觸犯我大魏律法。請父老聽裴大人之言,諸位的心意領了,我夫婦二人萬分感激,但這些東西,請務必收回!”

裴右安被提醒,忙抱拳。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嘉芙說完,親手將那隻小羊羔抱了起來,放回到那孩子的懷裡,笑著,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民眾相互對望了片刻,這才無可奈何,將自己方才放下的東西紛紛拿了起來,隻是心中,對這一雙即將到來的新任節度使夫婦,更是欽佩敬重,再次下跪叩謝,這才起身,歡歡喜喜地去了。

一個月後,朝廷批覆,準隴西節度使府衙搬遷至素葉城,府衙設於原本的都司府內。

昭平三年四月底的這一日,在一隊士兵的持護之下,裴右安帶著坐於馬車中的嘉芙和慈兒,在民眾夾道歡迎的鑼鼓聲中,入素葉城,遷入節度使府。

☆、第102章

東風解凍, 雨水桃華,蟄蟲鳴振,玄鳥將至, 又是一春,循環複始。

這一春,本也隻是一個尋常的新年伊始, 但對於京城百官、在外王府、各文武衙門, 乃至大魏的萬萬子民來說,下月廿六, 卻是一個舉國大賀的特殊喜慶之日。

這一年是昭平六年,下月廿六,便是皇帝五旬整的萬壽之日。

今上自登基以來,忽忽已然七個年頭過去了, 在大臣們的私評裡,雖有嚴刑峻法、苛刻不近人情之嫌, 但皇帝修生養息, 登基多年, 從無土木聲色之樂, 勤勞政事,夙夜不怠,如今天下太平, 民安居樂業,此為有目共睹,故逢他五旬萬壽, 不斷有大臣上表,提議大赦天下,由禮部操辦千秋賀儀,到時天下大慶,萬民同賀,一道為皇帝祈福祝壽。

皇帝對於自己過壽一事,向來興致缺缺,每年逢日,不過在宗廟內具禮致祭,百官不賀,年年如此,但今年,或許年紀大了,也或許是逢五旬整壽的緣故,皇帝竟一反常態,並未出聲反對,於是元宵過後,由禮部、宗人府牽頭,下屬太常寺、光祿寺、鴻臚寺協力,其餘五部,朝廷九卿,無不放下彆事,全都預備起了下月廿六的萬壽慶典。眾臣提議的設壇、建醮、建廟祈壽等項,均被皇帝否決,唯獨去歲,東南沿海亦取得了剿倭戰事的大捷,徹底搗毀倭寇匿於澎湖數島的老巢,剿殺倭寇近萬人,俘虜數千,餘下如喪家之犬,驚惶逃回倭國,為患多年的沿海倭患,終於得以肅清,軍民歡喜鼓舞,如今翹首隻等海禁再開,兵部提議的萬壽之日於皇城午門前舉辦一場獻俘之禮,以此慶賀皇帝萬壽,張揚國威,皇帝照準了,兵部遂操辦。

深夜,三更將至,李元貴手執一表,匆匆入殿,麵上帶了微微的喜色,快步到了殿口,看了眼內裡,見烏沉沉一片,問一值守小太監:“萬歲歇下了?”

小太監低聲道:“萬歲略乏,奏折不多,亥時批完,便歇下了。”

李元貴捏著手中奏表,又看了眼內殿,遲疑著時,忽聽黑漆漆內殿的深處,傳出了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