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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236 字 6個月前

,回到甄家用飯,當晚,孟氏替女兒女婿收拾好屋子,兩人住下,次日,裴右安便出去了,在高大人和李總兵的隨同之下,察看海防,增減防兵,督促各地聯合調兵,圍剿粵地盜首,忙忙碌碌,早出晚歸,終於這日,傳來了消息,說已為患粵閩多年的盜首被捉,斬首梟示,泉州民眾聞訊,無不奔走相告,到裴右安回城那日,滿城歡慶,民眾爭相出街,爭睹傳聞中的裴相風采,又有大小官員和本地紳士,依次排設慶賀筵席,送來的請帖,幾將甄家帖盒裝滿。

當天晚上,裴右安陪著嘉芙,從祖母胡氏房中探病出來,回了兩人屋裡,他換了身衣裳,說自己還有一事,今夜可能回不來了,讓她不必再等自己,早些歇了。

嘉芙死死抱著他胳膊不放,撅嘴道:“什麼事這麼放不開,非得連夜出門,還一去一夜?莫不是那些人又鋪排花宴,請來什麼彤雲十豔,叫你燈下賞美,賞鑒品評?”

那些宴請,被裴右安以服喪為由,一概推拒了,嘉芙自然知道,隻是見他來了之後,今日好容易才得了空閒,晚上便又要出去了。和他也朝夕相處了這麼久,她感覺的到,他今夜似乎懷了點心事,和先前忙的那些事情不同,聽口氣,還要出去一夜,又心疼,又有些不快,知他一向疼寵自己,怎麼鬨他也不會真的生氣,索性就和他發了個小脾氣。

裴右安笑了,捏了捏她撅的像朵牽牛花的小嘴,隨即抱住了人,低聲安慰,哄了片刻,嘉芙終於鬆開了他的胳膊,卻改而抱住腰身,仰臉望他,鄭重地道:“大表哥,我知道你應當有事,我也知我沒用,不能助力於你。但是我想叫你知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我幫不上忙,我也希望你不要什麼都瞞著我。我真的不是小孩子,我是你的妻。”

裴右安俯視她,兩人四目相望了片刻,他柔聲道:“我明日就回,你早些睡吧。”

嘉芙壓下心中的失望,慢慢鬆開胳膊,微笑道:“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我等你回來。”

裴右安抬手托住她腦袋,低頭輕輕親了下她的前額,轉身出去。

他的肩上,到底還有多少的重擔?而在他的心裡,到底又還獨自負了多少的秘密?

嘉芙目送他的背影出門,心中慢慢地湧出一絲沮喪,又猜測他今夜到底何事,竟不能和自己說,坐在那裡發呆之時,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近,抬眼,見裴右安竟又回來了。

“走吧,我帶你同去。”

裴右安朝她微微一笑,道。

☆、第73章

嘉芙換了男子衣裳, 束發於頂,收拾完了,跑出來停在他的麵前, 轉了一圈:“大表哥,這樣可好?”

裴右安正靠在梳妝幾前,招手示意她來, 轉身, 從釵匣裡取了支自己的男子發簪,替她插入髻中, 端詳了下,一笑,昏淡月影之下,她便成了他隨身的一個小侍。

門外停了輛馬車, 楊雲青衣小帽,驅馬等待。裴右安未帶彆的隨從, 輕提嘉芙上了馬車, 自己跟著坐入, 出了南城門, 行至海邊衛所近旁的一處刺桐林畔,李總兵領了手下幾名參將,正騎馬等在那裡。

文官出行, 喜坐車轎,既顯身份,也更舒適, 裴右安雖也帶兵行軍,前些時日,將為患粵閩多年的通海大盜也繩之以法,但在李總兵的眼中,金殿傳臚,少年卿相,他依然是文官典範,故見他坐車而至,絲毫無訝,見他到了,忙上前迎接。

裴右安下車,改騎馬,被一行人簇擁著離去,留楊雲抱著馬鞭,靠坐車前,恍若昏昏欲睡,等著主人歸來。

月華青白,水幕般灑落於刺桐林上,樹影篩出斑駁月影,將馬車籠罩其間。

方才在路上,裴右安對嘉芙說,今晚他要和李總兵等人先夜巡海防,叫她留在車裡等他。

嘉芙便坐在樹影昏暗的車裡,側耳聽著不遠之外的陣陣濤聲,靜靜等待。

月影漸漸升高,亥時中刻,嘉芙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馬蹄之聲,裴右安回來了。

李總兵家室不在泉州,今夜留於衛所,連夜草擬海防要疏,要親送裴右安返城,裴右安辭,叫他留步。

李總兵和他處了這半個月,知這位年輕的大人,雖身居高位,權略謀斷,卻厲行督察,事必躬親,又儉樸勤敏,並不喜官場上通行無阻的那套繁文縟節,故不敢強送,領人遠遠停於原地,目送他登上馬車,馬車出了刺桐林,朝著城門方向而去,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這才叫人各自散去,自己匆匆入了衛所。

嘉芙一隻小手,被身畔男子牽著,屏住呼吸,立於參天挺拔的刺桐叢後。兩人身影被茂盛樹冠投下的陰影遮擋。待馬車離去,總兵一眾人也漸漸散去,她仰臉看向他。

他稍低頭,樹影在他頭頂投下了魅暗的夜影。

“我去見個故人。”

他緊了緊握住她的手,低低地道了一聲,隨即帶她,轉過身了。

嘉芙心跳倏然加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壓住那種仿佛就要隨他踏上曆險之途的激動緊張之感,抬腳跟了上去。

她被他牽著,無聲地穿過這片刺桐林,踏入一片被月光照的雪白的亂石海灘,最後轉到了一處荒僻的海坳之中。

礁岩之畔,停了一條漁舢,船體隨了輕緩拍岸的水波,慢慢蕩漾。

裴右安抱起了嘉芙,蹚過海水沒及大腿的淺灘,來到了那條舢板之旁,將嘉芙放坐了進去,自己也上了船。

他以槳抵礁,推舢板出坳之後,坐到船尾,操起雙槳,劃槳而出。

這辰刻,海潮正慢慢退去,帶著海麵一葉扁舟,分波拂浪,朝前而去。

今夜浪平無風,銀月倒映在的遠處的漆黑海麵之上,月光點點跳躍,船行其上,宛若漂於一塊墜了粼粼星辰的墨曜寶石之上。

嘉芙坐在船首,和裴右安相對,時而看他不疾不徐泛槳帶舟,相視一笑;時而彎腰探身出去,伸手入海,任清涼海水從指間流淌而過;又或迎著海風,極目遠眺,但見星夜入水,滿船清夢,忍不住便忽發奇想,想不管這月光下的同舟男子,他將要把自己帶往何方,隻願此時此刻,蓬萊不老,伴君共濟。

舢板順流出海,漸漸靠近一個落潮出水,漲潮隱沒的小礁岩島,船首輕輕觸岸,裴右安下船,固住纜繩,帶嘉芙上了濕漉漉的石岸,站定,環顧一圈,隨即取了隻鳴笛,吹出一聲海鳥仿音,遠處一塊礁石之後,便現出一個男子的身影。

那人奔到近前,嘉芙望著,月光之下,見是個身材高大滿麵胡須的中年男子,喚了聲“長公子”,朝著裴右安便要下跪。

裴右安一個箭步,將他一把托起。

中年男子顯得有些激動:“長公子,許久沒有收到你的消息了,末將前日得知消息,實在迫不及待,好容易等到今夜,乃是照了長公子的吩咐,悄悄獨自來此。長公子放心,就連小公子,末將也沒讓他知曉……”

他看向立於裴右安身後的嘉芙,頓了一頓,目露惑色,轉向裴右安:“長公子,這位是……”

裴右安望向嘉芙,眸底柔色:“她便是泉州甄家的那個女孩兒,如今是我內人,我和她成婚,也一年有餘了。董叔你不是外人,這回又救了她的哥哥,故我帶她同來,好叫她親自向董叔你道聲謝。”

中年男子方才便留意了下隨裴右安同來的小侍,月影之下,見這小侍麵顏若玉,男生女貌,心中有些奇怪,不解裴右安為何帶如此一人同行,完全沒想到她的身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再看向嘉芙,認出她果是女子,忍不住“啊”了一聲:“她便是當年救了……”

他猝然停住。

裴右安微笑,點了點頭,示意嘉芙過來:“芙兒,這位便是金麵龍王,我叫他董叔。你哥哥他們這回能安然返港,全仗董叔出手。”

來的路上,嘉芙想,裴右安口中的“故人”,到底會是何人,怎麼也沒想到,見到的,竟是哥哥的救命恩人,那個大名鼎鼎的海上龍王。

裴右安雖沒多說,但嘉芙方才便瞧了出來,這中年男子自稱末將,稱裴右安為長公子,對他的態度又如此恭敬,不難推斷,從前應是國公舊部,更何況,他此次還救了自己的哥哥。

嘉芙肅然起敬,向他屈身,福了一福:“多謝董叔!那日我哥哥他們歸來,鄉民們便都紛紛稱頌龍王功德。我代我祖母、母親,還有這回有幸仰仗董叔庇佑才得以返家的數百鄉人,謝過董叔救命大恩!”

董承昴急忙避到一邊,擺手道:“夫人折煞末將了,剿倭本就是末將分內之責,何須如此多禮?”

裴右安脫了外衣,鋪在地上的一塊平坦岩石之上,扶著嘉芙坐了下去,蹲到她麵前,和她平視,靠過來低聲道:“我與董叔還有幾句話要講,你坐這裡等著,我就在一旁,有事喚我。”

嘉芙點頭。

裴右安習慣般地摸了摸她腦袋,這才起身,和董承昴走到離嘉芙數十步外的一塊礁岩之側,停了下來。

董承昴猶麵帶唏噓:“長公子,末將實在沒想到,從前救了小公子的那個甄家女兒,如今竟成了長公子的夫人。實是天作之合,好極!”

裴右安回頭,看了眼靜靜坐在月光下的那隻嬌小身影,一笑:“方才內子雖已謝過董叔,我也還要再謝一番。董叔你忠肝義膽,這些年不但護著彧兒,無怨無悔,且身在草莽,猶不忘佑民,此次為泉州平海兩地民眾驅逐倭寇,義行壯舉,叫我等高居廟堂之輩,慚愧不已。”說著向他深深一拜。

董承昴忙還禮:“長公子何出此言!官軍出動不力,我輩但凡%e8%83%b8中還有半點血性,便不會坐視倭寇血洗我沿海民眾,此為我分內之事!末將隻是有些擔憂,此次事發突然,動靜有些大,有違長公子當初要我韜光晦跡的初衷,怕萬一引發朝廷注目,末將生死倒是無妨,唯恐牽出了小公子。”

裴右安沉%e5%90%9f。

董承昴神色微微一變:“長公子,莫非真的走漏了消息?”

裴右安道:“董叔稍安。此次確實有些不巧,引發了泉州衛總兵對你身份的猜測,但問題不大,我已壓下,小公子之事,應當也未走漏出去。”

董承昴這才籲了口氣,麵露微微愧色:“末將行事,還是有欠考慮,險些惹出大禍,多謝長公子提點,回去後末將會加倍謹慎。”

裴右安道:“你心懷民眾,何來錯處,何須自責?隻我這趟和你見麵,確實也是有話要交待於你。當今萬歲,當初曾昭告天下,稱小公子若還在世,必虛位迎其歸朝。我追隨萬歲多年,不敢論斷,他此話言不由衷,但更不敢就此認定,萬歲他確實心口如一。據我所知,這些年來,萬歲派出追查小公子下落的密探,始終不絕。也如你方才所言,此次動靜是大了些,我總有些不放心。你這次回去後,暫時不要再有任何行動了,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