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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180 字 6個月前

安。

裴右安轉頭,對老太太道:“老祖母若是信得過我,可否容我先聽表妹之言?”

老太太頓了一頓,笑道:“那是自然。你們在這裡說便是。隻是阿芙被我們養的縱了性子,若說錯了話,你多擔待。”

裴右安一笑:“表妹溫柔知禮,淑嘉貞惠,老祖母過慮。右安謝過老祖母給了方便。”

胡老太太盯了孫女一眼,領了媳婦出去,眾人便陸續跟出,最後走光。

周圍人一去,偌大的客堂裡,隻剩嘉芙和裴右安兩人,立時便曠靜了下來。

嘉芙不知他今日會來,也無見客的準備,身上隻穿了套家常衫裙,上是素色羅衫,下束一條紗絹裁製的細褶長裙,通身不飾,隻裙擺寸餘處刺繡了一圈連枝海棠作壓腳,此刻人立在門檻裡,一陣風從近旁的窗牖裡吹來,掠動了褶裙,她麵色蒼白,身形纖弱,便如一支隨了水紋波動的芙蕖,實在是我見猶憐。

她邁步,在他冷淡的目光下,朝他慢慢走了過去,最後停在距離他數步之外的一張插屏之畔,沉默了片刻,說道:“大表哥,方才我聽我娘說了你來的目的。我很是感激,但還是罷了吧,我自己會去和祖母再說的。你這裡,更不必將這事掛在心上了。”

裴右安眉頭微微皺了一皺,但沒開口,兩道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嘉芙垂下了眼眸。

“這事原本就是我的算計。那時我是太過害怕了,就隻想賴著你,什麼也不顧,更不替大表哥你考慮。這些時日,我回家後,慢慢倒是想清楚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我很是後悔。反正全是我的錯。大表哥你也沒做過什麼,若這樣娶了我,實在沒有天理……”

對麵那男子始終一語不發,聽憑她自己在那裡咕嚕咕嚕地說個不停。嘉芙隻覺兩人中間,氣氛愈發凝滯,不禁氣短,再次抬眼,卻看見他雙眉緊緊皺著,望著自己的兩道目光,比之方才愈發陰沉了,訕訕地道:“大表哥,這次我沒有騙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她的聲音悄沉了下去。

“這就是你要與我講的?”

片刻後,她聽到他問。

嘉芙嗯了一聲。

裴右安點了點頭,語氣稍緩:“我問你,倘若世子再次謀你,你意欲如何?”

嘉芙沉默了片刻,語氣輕鬆地道:“天無絕人之路,到時走一步看一步吧。況且,那些都是我自己的臆想罷了。上次既不成,他說不定如今早已把我撇在腦後了,不會再尋我的事……”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偏過了臉,眼睛盯著窗外。

“……總之,我很後悔我之前的所為。那事我自己並不在意,當時那麼說,不過是為了賴上你而已。我現在已經改了主意,不想再賴著你了……大表哥你本就什麼都沒做,更不必掛懷……”

裴右安順著她目光看了眼窗外,見她盯著那裡的一叢芭蕉,皺了皺眉,道:“該當如何,我自有數。就這樣吧!你祖母那裡,我已和她說好了,日後我若僥幸還能回來的話,我便照我所許之諾,把你娶了就是。我另有事,先走了。”

他說完,就從嘉芙身側走了過去,跨出了門檻。

嘉芙轉頭,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庭院的甬道儘頭,頭也不回,鼻子一酸,“撲簌”一下,眼淚又掉了下來。

☆、第37章

永熙四年, 春末立夏之交, 永熙帝召雲中王世子入京祭祖,雲中王不遵, 弑使者於封地,消息傳至京城, 帝震怒, 以謀逆罪名削蕭列王爵, 命川貴兩行省都督調集兵馬, 分兩路入雲南擒逆, 蕭列便以自己的名義,在武定發布了一封告天下書。

書說,當年皇長兄天禧帝出於信任, 臨終前將少帝托付二王,二王本當信受奉行, 輔佐少帝, 不料少帝登基未滿三年便身遭不測,其中波譎雲詭, 諸多闕疑。而自己牢記先父皇之囑,多年來在封地戍邊安民,循規蹈矩, 從無越矩半步,隻因心係少帝, 不容於二王, 這才招致了今日罪名, 他本想忍辱負重,但身邊人都勸他,說即便為了從前屈死的少帝,今日也不能這般任由虎狼肆虐,痛定思痛之後,他不得不有所動作,初衷絕無謀逆,除自保,更是為了保住他日光複少帝正統的微末希望,盼天下人理解,與他並肩,匡扶正義,鏟除奸佞。

蕭列的這封告天下書,情義處感篆五中,激揚處熱血蹈鋒,檄文一出,天下便廣為傳播,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百姓無不議論。

五月末,朝廷軍和武定軍首次會戰,揭開了這場皇家兄弟內鬩之戰的序幕。戰事開始,朝廷傾力合圍,來勢洶洶,蕭列兵馬雖不及朝廷,但手下不乏乾將,起初互有勝敗,不久之後,卻屢屢受挫,形勢岌岌可危,最危險,也是戰機轉折的一次,在是年冬十一月,武定軍於雲貴邊境會安,迎戰當時被封為討逆平西大將軍的劉九韶。

這幾年間,順安王登基後,隨著董承昴等一批前朝武將的沒落和消失,劉九韶因功勳卓著,成為順安王麵前最得用的猛將。此前蕭列軍隊本已開出雲南,占了川貴的部分城池,就是被他打的不斷收縮後退,此次他領兵,一口氣攻到了會安。

倘若會安再次失守,武定軍將被截斷外出雲南的最後一道據點,是役可謂生死大戰,故蕭列極其重視,領世子蕭胤棠,親自上陣督軍。

會安之戰陸陸續續,打了半個月之久,蕭列竭儘全力,劉九韶一方也傷亡相當,奈何劉治軍有道,麾下部將令行禁止,加上又來了後援,蕭列最後陷入包圍,恰危急關頭,一支奇軍借著地形,從側翼殺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劉九韶軍割為三股,迅速切斷軍令傳送,劉軍陣腳大亂,蕭列立刻配合反攻,最後關頭,被他反敗為勝,活捉了劉九韶,俘虜無數。

這支奇軍統領便是裴右安。此前他一直沒有參與武定軍與朝廷的正麵作戰,留在雲南主事統籌調度,此次危機關頭,不但助蕭列於危難,更成了挽救武定軍生死命運的頭號功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劉九韶被俘後,蕭列出於慕材之心,派人遊說他投降自己。劉九韶非但不肯,反而高聲痛罵蕭列。蕭列麾下諸多部將,無不憤慨,紛紛要求將劉九韶處死,以提升士氣,震懾那些和他一樣還在助紂為虐的朝廷軍將領。獨世子蕭胤棠,知父王求才若渴,提議留下他命,散播他領軍投降的消息,如此一來,朝廷必定遷怒劉的家人,一旦家人被殺,斷了劉的退路,再許以高官厚祿,劉便隻能投向蕭列。

蕭列猶豫不決,私下問於裴右安。

裴右安對他說,順安王從前就有賢王之名,如今之所以能得到朝廷諸多臣將的支持,是因王爺借少帝之名起事,先占天時,他自知有虧,為籠絡人心,對京城裡的世族大家和可用之人,無不多加恩撫。譬如周王妃的母家周家,在向順安王呈遞痛斥王爺謀逆的奏疏之後,得了順安王的嘉獎。又譬如裴家,叔父裴荃上書,稱將自己從宗祠除名,裴修祉則請命上陣平叛,以表裴家對朝廷的忠心不二。順安王非但不怪,反而下了那道懸了多年的冊書,準裴修祉承襲其父衛國公的爵位,代朝廷上陣平叛。

裴右安又說,武定起事之初,他便留意到了劉九韶,日後極有可能會成為王爺勁敵。此人崛起於順安王稱帝的這幾年,對順安王自然忠心不二,加上脾性剛烈,世子之計,雖斷了他的後路,但極有可能事與願違,反而促他和王爺勢不兩立,他的那些部下,對他很是愛戴,也定會全力繼續與王爺敵對,如此則後患無窮,不如由王爺親自去見劉九韶,不必勸降,隻向他言明苦衷,表明自己無意為難大魏忠臣良將的立場,放他回去,等待後效。

蕭列采納了裴右安之言,客客氣氣地放了劉九韶。劉獨自歸京,向永熙帝請罪,永熙帝命他將功折過,劉既敗被俘,又得了蕭列的極大禮遇,羞於再次上陣,便以傷病推脫,招致了永熙帝的猜忌和不滿,以勾結逆儔、動搖軍心的罪名,將他投入大理寺問罪,家中數十口人,無一幸免。

劉九韶最早出身於中下層軍官,以功勳成為將軍後,這幾年間,在北方安邊,深得軍心,投獄消息傳出後,他的諸多部將十分不滿,人心渙散,對著武定軍作戰,也就敷衍了事,正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戰局轉換,從這年的年底開始,蕭列一口氣打下川貴,穩定後方腹地,大軍便朝京城開去。

永熙帝這才意識到不妙,將已關了小半年的劉九韶釋放,以他家人性命為脅,命他領兵抵禦叛軍。其時劉母已病死獄中,蕭列不惜暴露從前暗埋於京中的重要暗線,傾儘全力,將劉九韶妻兒救出京城,於陣前帶到他的麵前,劉九韶當場淚灑戰袍,向蕭列下跪,領兵投誠。自此,武定軍一路勢如破竹,到了次年初夏,京城被攻破,永熙帝在逃往揚州的路上,被蕭胤棠追擊圍堵,最後困於揚州彆宮,在侄兒逼迫之下,焚宮自儘。

這一日,距離蕭列起事,正過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京城裡,街道灑掃除塵,城門四麵洞開,文武百官,世家大族,除了還沒來得及逃走的被控的順安王親信,其餘將近千人,浩浩蕩蕩,依次列隊,五體投地地跪於城門外的道路兩側,迎接蕭列入京,

第二天,群臣便擁戴蕭列登基稱帝。蕭列推拒,稱自己當初起事,本就是迫不得已之舉,無意黃袍加身,且少帝生死不明,一日不見確切消息,宮中那把寶座,便仍歸少帝所有。

群臣無不感動,紛紛涕淚交加。在以靖國公陳廷傑、吏部尚書何工樸、禮部尚書張時雍、周王妃之父周興等為首的九卿的推動下,文武百官呈萬民請願書,說,禮記有雲,“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少帝生死下落,可慢慢尋訪,而國卻不可一日無君王,民更不可一日無君父,紛紛泣懇蕭列登基,重立大魏朝廷,蕭列再讓,無果,終於無奈應允,遂滿朝慶賀,京城家家戶戶,無論貧富,張燈結彩,張時雍周興等人負責操持大典,漏夜不眠,沒幾日,便呈上了炮製出來的關於新帝登基的禮儀製式。

蕭列在皇家三兄弟中才乾最為出眾,幼年時,也最受老皇帝的喜愛,隻是因為行三,且生母不顯,老皇帝出於各種考慮,將他遠封在了邊陲,他隱忍多年,人過中年,終於坐上了他幼年時曾見過的他的父皇、兩個皇兄、一個侄兒都曾輪坐過的金鑾殿裡的那把椅子,緝凶佞,定人心,論賞罰,事情可謂千頭萬緒,接連幾天夙興夜寐,日理萬機,晚上也沒回後宮,熬不住困,就睡在這處臨時用來辦事的宮殿後殿裡,此刻接到登基製式,翻了幾下,丟在一旁,沉%e5%90%9f不語。

張時雍察言觀色,以為他嫌日子定的太遲了,忙解釋:“皇上,欽天監圈了本月裡的兩個日子,一個是十八,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