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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201 字 6個月前

那時候她想,如果上天垂憐,她運氣也夠好,最後讓她能夠順利擺脫這門親事的話,她將會是何等的快樂。

而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起頭的一連幾天,情緒都很低落,隻是不想讓母親覺察,在她麵前強顏歡笑而已。

後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船行過半的時候,嘉芙終於想開了。

罷了,婚事這樣終結,往後和裴家想必不會再有多少往來了。至於裴右安,更不可能再碰麵。自己已經達成目的,這就是最大的幸運。至於他到底對她如何做想,印象是好是歹,又有什麼關係?

上輩子,他與她不過萍水偶遇,交錯過後,各自有著不同的人生之路。

這一輩子,想來也是如此。

泉州就快到了。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往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這才是最要緊的。

嘉芙的心情,終於從一開始的沮喪和低落裡,慢慢地恢複了過來。

這一日,船經過前次來時曾路過的福明島,恰逢觀音寺年底前最後一次法會,孟夫人決定再帶女兒上島,去寺裡捐些香油,便命船停靠過去,帶著一雙兒女及相隨下船上了島,往觀音寺而去。

島上眾多香客,原本應有一場熱鬨的法會。沒想到快到觀音寺時,卻見許多香客從寺門裡爭相蜂擁而出,個個麵帶驚恐,孟夫人忙叫張大去問究竟,張大很快回來道:“太太,今日拜不成佛了!我們快些走吧!來了許多的官兵,要抓寺裡的和尚,說是和尚裡頭藏了欽犯!”

孟夫人吃了一驚,念了句佛,就要回去,才走了沒幾步路,聽到身後起了一陣吆喝聲,香客紛紛讓道,嘉芙轉頭,看見寺門裡出來了許多官兵,內中夾雜著目光陰沉的錦衣衛,押了七八個被鐵索鎖住的和尚,竟都是小沙彌,年紀不過十三四歲之間。官兵個個凶神惡煞,小沙彌有的在哭,口裡喊著冤枉,有的嚇的癱軟在地,被強行拖著朝前,道旁香客無不麵如土色,紛紛低頭,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等這群官兵押著小沙彌走了,才開始議論,說什麼的都有。

到底是什麼欽犯,才不過一些十三四歲大的小沙彌,竟連錦衣衛也出動了。孟夫人臉色發白,哪裡還有心思停留,等官兵的船走了,帶著嘉芙和一雙兒女匆匆上了船,張大命人解開纜繩,船正預備離岸,忽見幾人奔到了岸邊近前,其中一人朝著張大喊道:“喂!你這船可是要去泉州?我們公子也要去泉州做筆生意,今日行經福明島,原本想著順道上來,替我們老夫人求個福,不想遇到官兵抓人,還把船給征用了。可否方便帶我們一程,錢少不了你們的!”

嘉芙還沒進艙,聞聲轉頭,隨意看了一眼。

蕭胤棠!

她竟然看到了蕭胤棠!

他就立在方才喊話那人的邊上,微微眯著眼,望著遠處那幾條漸漸走遠了的官船,雖然作尋常人的打扮,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就算把他燒成了灰,她也不會認錯!

猶如頭頂憑空打下了一個焦雷,嘉芙定在了那裡,睜大眼睛,心狂跳的幾乎要蹦出了喉嚨。

☆、第 16 章

出門行船在外,向來有個規矩,輕易不帶不明來曆的半道之人,何況這幾人,雖都做普通商旅的打扮,但個個孔武,那個被稱為“公子”的男子,更是昂藏鷹顧。張大是甄家的親戚,又管事多年,本就謹慎,船上還有主母,怎會輕易放人上來,正要出言婉拒,方才喊話那人又道:“放心!我們是去鎮南門做生意的,不是一回兩回了,須儘快到,實在是沒了船,怕路上耽擱,見你家的應是條快船,故懇請順道捎載一程。大家出門在外,難免遇到難處,相互救濟,也是給自己日後的方便!”說著,朝船頭丟上了一隻五兩的銀錠。

鎮南門是泉州最為繁華的地段之一。張大聽他語氣誠懇,講的也是在理,又問了幾句和鎮南門生意有關之事,那人一一回答,沒半點錯處,聽著確實像熟悉的人,遲疑了下,讓稍等,來問孟夫人的意思。

岸上,蕭胤棠的注意力似乎終於從那官船轉到了甲板上。兩道目光掃了過來,就在他勘勘看到自己之前,嘉芙猛地掉頭,幾步就奔進了艙房。實在是太過倉皇,腳下沒留神,被裙裾一絆,打了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勘勘一隻手抓住了艙門,這才穩住身子,才站定,立刻朝自己母親拚命搖頭。

孟夫人發覺女兒臉色陡然變的蒼白,急忙撇下張大過來。

“娘,不要載那些人!我不喜歡外人上船!”

孟夫人見女兒情緒似乎不對,十分擔心,哪裡還顧得了彆的,忙對張大道:“還是不要多事為好。”

張大應了,回到船頭,將方才對方丟來的銀錠投了回去,笑道:“對不住了諸位,我們雖去泉州,但中途要停經幾個地方,至少也要數日,怕耽誤了諸位的行程,還請另外搭船為好。”

那喊話之人麵露不快,道:“再加你錢就是了!”

張大忙躬身,陪笑:“實在是對不住。因船上還有女眷,也不便再讓外人上船。”說完,喝令水手揚帆起槳。

那人目露微微怒色,雙腳一踮,人就躍上了船頭,一把抓住張大的衣襟,道:“問東問西,和你費了這許多口舌,最後又說不載,莫非你是拿我們尋開心不成?”

甄耀庭人還沒進艙,正在甲板上晃著,忽然看見船頭起了動靜,有人強行登船,還抓住了張大衣襟,立刻衝了上來,道:“快放開我張叔!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在我甄家船上撒野?”還沒來得及動手,被那人不過一推,腳下就站不穩腳,噔噔噔不住後退,一連退了六七步,這才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下人見家中小爺被人推倒在地,紛紛圍了過來。

甄耀庭勃然大怒,從地上爬了起來,命人操起家夥一起再上。

張大吃了一驚,知道今天遇到了不講理的。但這裡是福建地界了,離泉州也就幾天的路,並不慌,隻道:“爺您息怒!出門在外,誰不會遇到個難處,當行方便,我們自然會行。隻是方才我也說了,實在不便。我們東家向來不會多事,但事情自己來了,也是不怕,州府衙門,我們也是時常出入……”

“罷了!下來吧!”

那個公子模樣的年輕男子忽然開口。強闖上船的那人回頭,見他眉頭緊皺,似是對他懷了畏懼,立刻鬆開了張大的衣襟,一把推開張大,自己轉身躍下了船,站到那男子身後,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麼,幾人轉身便要離開。

甄耀庭方才那個屁股墩摔的不輕,起來了還隱隱作著痛,又覺丟臉,怎肯這麼罷休,依舊衝到船頭,衝著那幾人背影罵道:“有種給我站住!剛才不是充大爺嗎?就這麼走了?烏龜兒子,縮頭王八!”

張大想要阻攔,已是來不及了,見那公子模樣的男子驀然停住腳步,轉過了頭,視線掃向甄耀庭,目光沉沉。

張大年輕時起,就跟著老東家走南闖北,算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此刻見了這年輕男子的神色,也是沒來由地打了個激靈,知道此人已被惹出了怒氣。出門在外,能少一事是一事。立刻叫人將甄耀庭拉走,自己朝他不住地躬身,隨即命船速速離岸。

嘉芙就藏身在艙門後,看著蕭胤棠眯了眯眼,終還是收回目光,向身邊幾個麵露怒色的隨行搖了搖頭,那幾人方隨他一道,轉身離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嘉芙緊張的幾乎就要透不出氣了,直到看著蕭胤棠一行人背影漸漸遠去,才覺手腳發軟,張開手,手心裡已捏出一層的冷汗,她扶著張椅子,慢慢地坐了下去,發起了呆。

孟夫人也見到了方才一幕,少不了又責怪兒子莽撞,甄耀庭不服,梗著脖子頂了兩句,嘉芙心煩意亂,撇下母親和哥哥,起身回了自己的房,和衣撲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前世的一幕一幕,又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

原本以為擺脫了和裴修祉的婚事,回到泉州,不管日後京城怎麼變天,和自己再無乾係了,她更不可能再和蕭胤棠碰麵,卻沒有想到,老天剛幫了她一個忙,接著就和她又開了個玩笑,這輩子,竟比前世還要早,她就這樣看到了他。

嘉芙想起剛才他臨走前投來的那一道陰沉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三王爺雲中王蕭列有雄才大略,識人善用的一麵,也是一個心機刻薄,深沉隱忍的人,這才能從長兄天禧皇帝長達將近二十年的猜忌下保全住自己,直到最後,在三兄弟的明爭暗鬥中,成為了最終的贏家。

蕭胤棠是他的兒子,骨血裡自然流淌著來自於雲中王的某些性情。嘉芙曾伴他身邊多年,不敢說對他有多深的了解,但也知道,他也不乏來自其父的手段和心機,至於心狠手辣,更不用說了。

能上位的人,哪個手裡不是沾著累累人血。

她記得清楚,上輩子,就在她嫁給裴修祉不久,還沒一年,現在這位以輔政順安王之身而上位的永熙帝就對一向蟄居西南的蕭列動手,蕭列豈會坐以待斃,兄弟衝突,終於爆發。

嘉芙實在想不出來,這種關鍵時候,身為雲中王世子的蕭胤棠突然秘密現身於此,親自去往泉州。泉州到底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他想去做什麼?

今日之事,哥哥也不算全錯,但這性子,實在太過莽撞了,遲早有一天怕要吃大虧。很明顯,蕭胤棠這趟出來,應是秘密行動,不想惹人注目,這才放過了。否則,以哥哥罵的那話的難聽程度,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掉頭而去?

萬幸有驚無險,沒出什麼岔子,他就這樣走了。

嘉芙心亂如麻,接連幾天,除了必要之事,寸步也沒走出艙房。孟夫人見女兒這幾天懨懨的,麵色慘淡,起先以為她生病了,來看,不像是生病,問又問不出什麼,有點急,一急,又遷怒到了兒子頭上,埋怨他那天嚇到了妹妹,甄耀庭想起妹妹確實是那天後變成了這樣子的,心裡又後悔了,過來想著法子地逗嘉芙開心,照舊是說要正經開始做事。孟夫人讓他去和張大學著看賬,沒看兩頁,哈欠連天,趴在那裡睡了過去。

嘉芙對自己這個哥哥,也是生出了些類似孟夫人般的恨鐵不成鋼的無奈,隻能寬慰自己,總有一天,哥哥他會真正懂事。見母親為自己擔心,且又快到家了,勉強打起精神,以應對接下來來自祖母的不滿。

這日,一行人終於回到了泉州的家裡。

胡老太太早半個月前就收到了信兒,且同行的下人裡也有她的人,早就知道最後還是兒媳婦這邊給拒了的,心裡原本很不痛快,但孟夫人卻一反常態,對著老太太毫無懼色,跪下去說,婚配講究和順生吉,這婚事一波三折,本就不吉利了,何況這些天也看了出來,裴家除了老夫人,沒幾個厚道的,女兒就算勉強嫁進去了,恐怕最後也是事與願違,故擅自做了一回主。邊上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