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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279 字 6個月前

熏香。我聽她的意思,似乎我用的香,於人有害。我再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說隻是照了大表哥你的話傳給我的……”

嘉芙咬了咬唇。

“大表哥你的吩咐,自然是沒錯的,我也會照做。隻是實在不解,且又牽到一個害人之名,我心中不安,昨夜一夜無眠,今早也是無心做事,想到玉珠說大表哥你今日會送老夫人來慈恩寺,索性就過來了,冒昧找到這裡,打擾了大表哥,我……”

裴右安擺了擺手,製止了她沒說完的話。

“你可知,你於我祖母大壽之日,熏的是何香?”他問,兩道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龍涎。”

嘉芙立刻應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未作聲,審視般地看著她。

嘉芙一臉茫然:“大表哥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你所用龍涎,來自何處?”

“家中庫房。”

“你可知道凍龍腦?”

他頓了一頓,忽然問。

嘉芙點頭。

“以前父親在世時,我記得偶聽他有提及過,說是南天竺的一種香料,與龍涎性狀相似,但不及龍涎好。”

嘉芙眨了下眼睛,望著他:“怎的了?”

“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你用的所謂龍涎,實則凍龍腦。全哥的病,就是因了你所熏的凍龍腦所致。凍龍腦不僅是香料,在西域之地,亦可入藥,但極少數人不耐此香,觸及少量,便發不適之症,如誤服,甚至危及性命。全哥便是如此。這就是為何他與你兩次接觸,兩次發病的原因。”

嘉芙心裡咯噔一跳。

她隻知道全哥熏了凍龍腦會發病,過個幾天,慢慢也就好了,卻不知道凍龍腦原來還是藥材,能致人死命。這實在意外。

但到了現在,她早就沒了退路。她必須要說服他相信自己,甚至引他幫助自己,至少,不能壞了她的事。

她露出了焦惶之色,不住搖頭:“我實在是不知!我家中的庫房,香料分門彆類歸置,我一向用的都是龍涎,這回因要上京,臨走前發現原本那盒子香餅快用完,便叫人去取新的來,當時匆匆忙忙,許是庫房下人弄錯了,我實在不知!”

她忽的睜大眼睛,露出駭然之色:“莫非……大表哥你以為是我有意要害全哥兒?”

她望著仿佛不置可否的裴右安,眼中慢慢地閃出微微淚光,聲音也漸帶出了含著委屈的哭腔。

“我小時候是來過幾次國公府,但那時全哥還沒出世,後來這幾年,我又一直在泉州為我父親守孝,就算我知道凍龍腦不好,我又怎知全哥不能碰觸?”

她低下了頭,不再說話,貝齒緊緊咬唇,咬的可憐的唇瓣都變成了慘白的顏色,仿似極力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一滴晶瑩的眼淚,卻終究還是奪眶而出,“啪”的落到了她腳前地上。

她慌忙側過了臉,抬手胡亂擦了下眼角。

方才她說話時,裴右安一直在注視著她,神色冷淡,似乎在考量她話裡的真實程度。漸漸偏開了目光,不去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隻道:“我料你應當也是無心之過。彆哭了。”

聲音平平。但聽起來應該是信了,在安慰她了。

嘉芙說哭就哭,倒也不難。想到離去的父親,想到前世的最後一刻,眼睛就會發酸。

原本隻是為了哭給他看的。但聽他安慰自己了,不知怎的,情緒一時就失控了,心裡隻覺無比委屈,默默低頭,眼淚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裴右安那張原本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開始露出不安之色,看了她好幾眼,捏了捏手掌,又鬆開,猶豫了片刻,終於走了過來,停在門檻前,微微低頭向著她,低聲道:“莫哭了。我信你的。否則怎隻叫玉珠代我傳話提醒你。”

“你想想看。”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仿佛在哄她。

他微微俯身,靠的有些近,嘉芙仿佛感覺到來自他身體的溫度,如藻井那片冬日陽光的金色微暖。

她慌忙背過身,低頭擦去臉上的淚痕,等情緒穩住,才轉回來,低聲道:“多謝大表哥肯信我。”

裴右安已後退了幾步,神色也恢複了先前的平靜,目光掃了眼她還帶著淚痕的臉,沉%e5%90%9f了下,道:“我這兩日,也聽到了關於此事的傳言,道你和全哥命裡犯衝,恐怕於你議婚不利。此事既與你無關,我可以助你解釋全哥致病的緣由,你若不願讓人知道是因你誤用香料所致,我也可以不提及你。打消了我母親的顧慮,你與我二弟便可順利議婚。”

嘉芙慢慢搖頭。

裴右安一怔:“怎的了?你竟不願澄清誤會?”

嘉芙暗暗捏了捏拳,道:“大表哥,你家肯接納我這樣出身的人進門,本是我的福氣,隻是不瞞你說,這趟進京議婚,並非出於我的本心。家中祖母當家,我實在難違,這才無奈聽從安排,原本想著就這樣定了終身,過完這一輩子,也就完了,卻沒想到,陰差陽錯,這兩日,因了全哥的病,惹來宋夫人和夫人對我不滿,議婚許也是要擱置了……”

她頓了一頓,抬眼,迎上他的兩道目光。

“我可否鬥膽,懇請大表哥你高抬貴手,就當不知道有這事?”

裴右安微微皺眉:“你當真這麼想?寧可背負克名,也不願嫁入國公府?”

“是。”嘉芙點頭,“國公府門庭高貴,本就非我能夠高攀。全哥因我誤用熏香致病,以致於惹來宋夫人和夫人對我不滿,猶如天命,亦是機會。求大表哥也成全我。最後嫁或不嫁,都是命定,我認就是。”

裴右安望著她,心裡忽然覺得哪裡似乎有些不對勁,卻又無法捕捉的住。壓下心裡湧出的怪異之感,終於點了點頭:“你既這麼想,我自然無不可。隻是——”

他的語氣驀然嚴厲。

“你先前不知,屬無心之過,故我不怪你。既已經知道凍龍腦於全哥有害,哪怕你再視國公府為洪水猛獸,隻要有全哥在的場合,我便不允你再用這香去禍害他。”

嘉芙悄悄抬眼,見他盯著自己,眉頭微皺,神色嚴厲,不敢不應,垂眸低低地道:“不用大表哥說,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裴右安撩起衣擺,邁步跨出殿檻,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嘉芙立了片刻,轉頭,見那道身影越去越遠,漸漸消失在那條銀杏道的儘頭。

☆、第 13 章

嘉芙慢慢地籲出了一口長氣。料他不會主動在老夫人麵前提及自己來過慈恩寺,又想到今早母親去了那邊,到了這會兒,應該差不多回了,急於想知道結果,便轉身,匆匆往前殿拾路而去。

甄耀庭正在那裡晃蕩著,左顧右盼,忽見嘉芙帶著檀香回了,眼睛一亮,迎了上去:“怎樣,可見著老夫人了?可是讓我去拜見一番?”

嘉芙搖頭:“老夫人睡了,不便打擾,我也沒見著。娘想必要回了,我們快些回去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甄耀庭大失所望,實在不想就這麼走了,道:“妹妹你餓了吧,我叫和尚準備素齋去,咱們吃完了,再走也不遲……”

嘉芙已朝外去了:“哥哥你自己吃吧,我先回了。”

甄耀庭望著妹妹朝著山門去的背影,回頭看一眼身後,頓了頓腳,無奈跟了上來,兄妹二人進城,回到了家,一問,孟夫人果然早就回來了,此刻人在房裡。嘉芙顧不得換衣,忙忙地找了過去,還沒到,恰好見劉嬤嬤從遊廊上走來,臉色瞧著不大好,便停了下來。

劉嬤嬤抬眼,見兄妹回了,忙走了過來。

“嬤嬤,親事說的如何?何時定親,何時過門?”

劉嬤嬤今早和孟夫人一道過去的,故甄耀庭開口就問。

劉嬤嬤欲言又止,歎了口氣。

嘉芙便猜到了,壓下心底湧出的一陣激動,急忙拉她進了自己的屋,盤問了起來,很快就知道了經過。

原來今早,孟夫人到了國公府,發現宋夫人也在,開口不是議親,竟拿嘉芙來了後,全哥便生病的巧合來說事,言下之意,就是嘉芙命硬,恐怕日後有克子之嫌,自己女兒已經沒了,隻留下這麼一點骨血,如何能放的下心。孟夫人脾氣再好,再肯委曲求全,聽宋夫人當著自己的麵竟就說出了這樣的話,怎麼可能還忍的下去?就回了一句,說自己女兒八字先前已經被裴家要去過的,合的極好,何來的命硬克子之說?宋夫人便不鹹不淡地說,聽說先前有些人家,為了借婚事攀上高枝兒,拿假八字出來給人,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

她說話的時候,一旁辛夫人始終一言不發。

孟夫人便忍氣,問辛夫人,她到底是什麼個意思,叫她給句話。辛夫人便道,自己也是為難,因全哥的病,確實來的沒頭沒腦,先前一直都是好好的,讓孟夫人不要著急,先回去,自己再拿嘉芙八字好好請高人看一看,彆的,等過些時候再說。孟夫人當場便起身,出了國公府。

劉嬤嬤講完了經過,憤憤不平:“也太欺負人了!誰家孩子沒個頭疼腦熱的?就他們家的金貴,居然怪到小娘子你的頭上!我見夫人氣的臉都白了,回來就進了房,晌午都沒吃過一口飯。”

嘉芙過去,推門而入,見母親正坐在梳妝台前,還是早上出門前特意換上的那身衣裳,一手攥著帕子,一手撐著額頭,背影一動不動,想到母親性子一向柔弱,原本滿懷希望過去,卻這樣回來,心裡五味雜陳,走了過去,從後抱住母親的肩,道:“娘,全是我的不好,連累你受氣了。”

孟夫人剛從國公府回來的時候,氣的手都還是發抖的,這會兒才緩了回來,拭了拭眼角,轉過聲,見女兒一雙美眸望著自己,眸光滿含愧疚,心裡又一陣發堵,將嘉芙摟住,道:“我受氣倒無妨。我是聽她們這麼詆毀你,我又沒辦法,我這個做娘的,心裡實在是……”

她的眼圈又紅了。

嘉芙抬手替她擦眼睛。

“娘,我一點兒也不難過,你也彆難過了。我從前不知道,如今越和那邊來往,我便越不想嫁去他們家。隨便他們怎麼說,我不在乎。隻是你不要氣壞了身子。”

孟夫人隻覺女兒懂事肯體諒自己,心裡更是難過,道:“罷了,隻怪咱們時運不濟,正好過來就遇到全哥出事兒,親議不成就罷了,還憑空往你身上潑汙水。我叫人給你祖母傳個信吧,過兩天收拾收拾,咱們準備回泉州……”

“夫人!裴家世子來了!說求見夫人。”

門外忽傳來劉嬤嬤的聲音。

孟夫人一愣,和女兒對視一眼,嘀咕道:“他這會兒又來做什麼?”飛快拭了拭眼角,叫劉嬤嬤先將人請進來,自己到鏡前,往臉上撲了些粉,看不出異樣了,轉身道:“阿芙,你且回房。娘去瞧瞧,他來做什麼。”說著出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