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力讓人驚歎, 也隻不過是一隻稍微聰明一點的海豚。
而且她小小的身子還沒他腿高,槍.管連他腰都抵不到,隻能毫無威懾力地掛在他腿上, 戰鬥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卻敢凶巴巴地叫他“把手舉起來”……這是誰給她的自信心?彆說隻是這種稍微改良了一下的仿真意大利.伯.萊塔M.1934了,就算她手裡拿的是一把真.槍,他也能一秒鐘解決現在的局麵。
但如果,這個小孩偏偏長著一雙和李文森如出一轍的眼睛……
喬伊慢慢舉起雙手。
“你是不是叫安?”
“你管我叫什麼。”
小洛麗塔語氣冷酷:
“彆想著玩花樣,舉著手, 到沙發上去!”
喬伊從善如流地後退兩步,在沙發上坐下。
洛麗塔的視線從他發絲一路掃到他的鞋子,似乎對他的穿著風格有點困惑, 末了還挑剔地點點頭,勉強對他的審美表示肯定。
……簡直可愛爆了。
喬伊麵無表情地盯著她巴掌大的、依稀能看出李文森五官的小臉,覺得心臟莫名其妙被捏成了一團,化成某種軟綿綿的東西,就要從%e8%83%b8腔裡溢出來。
不不不,這不科學。
他冷靜地想,心臟是由肌肉組成的瓣膜和隔室,為什麼會從%e8%83%b8腔裡溢出來?
不過,如果李文森小時候也是這麼一團小東西,他希望收回之前說早十年認識她的話——他就應該在她還是一顆受精卵的時候就守在她的試管邊,最好把她連同她的試管一起搶過來,從小教育她是他的妻子,把她養大以後立刻和她結婚。
……
小洛麗塔槍口對著他的眼睛:
“你是誰?”
“在問彆人名字之前,你應該先介紹自己。”
喬伊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簡直是超乎常人的戒備心。
喬伊換了個不那麼直接的問題:
“你今年幾歲了?”
果然,小姑娘抗拒感少了一點,似乎覺得這個問題不是那麼重要:
“四歲。”
“你爸爸呢?”
“我沒有爸爸。”
“媽媽呢?”
“藏在罐子裡。”
“……罐子裡?”
“對,媽媽藏在罐子裡。”
冷冷的、不見一絲人氣的地底。藏在兩公裡深處的小房間,獨自出現的小女孩。
不存在的爸爸,藏在罐子裡的媽媽。
小姑娘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恐怖或滲人的地方,她眼神平靜,似乎隻是在說一件十分尋常的事情。
“媽媽為什麼會藏在罐子裡?”
“不藏在罐子裡,她就會腐爛。”
“罐子在哪?”
“在盒子下麵。”
“什麼盒子?”
“薛定諤的盒子。”
“……”
喬伊神情不變:
“你還知道薛定諤?”
“我當然知道。”
小洛麗塔飛快地說:
“我朋友說他是一個流浪貓收留所所長,兼職回收紙殼箱,除了研究波粒二象性之外,他業餘時間還專注於繁衍後代三十年。”
喬伊:“……”
雖然薛定諤的確情人眾多,連自己的妻子也被調.教得與情人們相處友好,他的學生是他的情人,他的職員是他的情人,甚至他職員的妻子也是他的情人……但什麼叫專注繁衍後代三十年?
這子弟誤得簡直令人發指。
喬伊笑了一下:
“你朋友是誰?”
“你管我朋友是誰?”
小姑娘立刻變得凶巴巴的:
“無知的人才會這麼話癆,你哪來這麼多問題?”
“……”
這倒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稱作“無知”,真是一種難以描述的體驗。
喬伊看了看自己的手表,11點44分。
他清楚地記得,他與李文森掉落的時間是11點41分……所以從三樓走廊地麵憑空消失,到他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夢,才過了三分鐘?
喬伊望著她與李文森一模一樣的漆黑眼眸,忍住把她抱進懷裡親一親的欲.望,耐心地誘哄道:
“你不告訴我名字也可以,我們玩一個簡單的小遊戲,每一局輸的人,要回答贏的人一個問題,或做一件事,隻要不傷害到對方就行。”
“聽聽這是什麼話。”
小洛麗塔一臉吃驚:
“你脖子就在我的槍.口下,我分分鐘就能教你做人,為什麼要和你玩遊戲?你臉多大?”
“……”
被一個四歲小孩說“我分分鐘就能教你做人”,喬伊此刻心情十分複雜:
“憑你也想知道我是誰。”
小姑娘盯了他好一會兒,似乎在評估他話裡的可信度。
最後她眨眨眼,勉強同意道:
“什麼遊戲?”
那要看她會玩什麼遊戲。
不過她從沒和他玩過遊戲。這些自娛自樂的小把戲,她隻會展現在那個姓曹的數學家麵前,從來沒有他的份。
喬伊想起某個他偶然看到的場景,垂下眼眸,複又抬起:
“你會不會玩石頭剪刀布?”
洛麗塔:“……”
……
地球毀滅後不知道幾月幾號的一天,天上掉下一個長得十分英俊但奇奇怪怪的叔叔,非要和她玩石頭剪刀布……她就沒見過這麼幼稚的大人,二十多歲的人居然還喜歡玩石頭剪刀布?要不要臉?
雖然她此前並沒有見過除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但這並不妨礙她從各種書籍和影響資料中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外麵的大人又是什麼樣子。
可外麵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
整個世界隻剩她一人。這個房間就是世界。
伽俐雷說一場大洪水淹沒了平原和山脈,吞掉了一切,她平時看的童話、科普和教科書,都來自大洪水之前。兔子先生、笑臉貓、天上飛來飛去的鳥,地上爬來爬去的蟲,還有所有小孩都會有的父母,都沒有了。貓吃不吃蝙蝠?吃不吃蝙蝠?蝙蝠吃不吃貓?吃不吃貓?她都不知道。
因為世界就在這裡。
世界是一個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房間。
……
“你贏了。”
槍仍被她警惕地收在手邊,隨時都能拿到。她一開始還擔心自己運氣不好,但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叔叔第一局就輸給了她,她立刻鬆了一口氣。
“你想問我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喬伊。”
他看她不明所以的樣子,拉過她的手,用食指在她手心寫了幾個字母:
“J、O、E、Y,喬伊。”
她小小的手掌攤在他的手裡,還沒他手一半大。
小洛麗塔收回手。喬伊,她遇見的第一個人類,她記住了。
第二局是漂亮叔叔贏。
“你叫什麼?”
小姑娘願賭服輸,乾脆地說:“我叫安。”
……安。
有某個瞬間,她似乎看到眼前漂亮叔叔修長的手指顫唞了一下,眼眸裡的光也動了動。他的眼睛那麼好看,像伽俐雷給她找來的剔透水晶。有時她倒一杯水,看著燈光落在水麵上,溶溶灩灩,好看極了,可仍比不上他的眼睛。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可惜不能把他藏進她的玻璃罐子裡,不放進罐子就會腐爛,他這樣在空氣裡呆著,腐爛了怎麼辦?
第三局仍是漂亮叔叔贏。
漂亮叔叔垂下長長的睫毛:◎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能不能抱抱你?”
“……”
安坐著沒動,臉上表情成熟得可怕,根本不像一個四歲的小孩子,聞言她神情不動,手卻慢慢朝手.槍摸去:
“你是戀.童.癖?”
喬伊:“……”
不,讓他下車,這並不是開往幼稚園的車。
到底是誰給她灌輸了這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對小孩這種生物沒有任何偏好,他甚至對女性沒有任何偏好,隻是他迷戀的對象恰好是個女人而已。
如果真是小時候的李文森,他倒不介意戀.童一下。她眼神、語氣,甚至小動作都和他家那位小姑娘如出一轍,要不是現在情況實在詭異得已經超出常識,他根本不用其他證據,就能確認眼前的人是他的文森。
……
“我不會傷害你。”
喬伊乖乖舉著雙手,輕聲說:
“我也不是戀.童.癖,我隻是要確認一點東西……你答應了我的,願賭服輸。”
如果從李文森長大後的性格來看,除了逃婚那次,她向來言出必行。
果然,小姑娘儘管有點不情願,但玩得起就輸得起,倒比很多成年人還乾脆。她很快就逼自己把那點不情願壓下去,大大方方地抬起另一隻手,又一邊警惕地拿槍對準他的頭:
“隻能抱一下。”
……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喬伊伸出手,慢慢抱住她。
小姑娘的身體軟軟得像一隻貓咪,卻又瘦得不得了,腰細得他一隻手能折斷,尖尖的下巴擱在他肩膀。
除了抵在他太陽%e7%a9%b4的槍管,她不說話也不反抗,乖得讓人心疼。
他手指一點點摸索到她脖頸之後。
李文森長發下和脊椎上側都有一顆小小的痣,針尖般大,可愛極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那顆痣現在就在他手指下。
他確認般地又碰了她一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底罕見地浮上一層震驚和難以置信。
一顆痣長在同一個地方,還能說是巧合。
可兩顆痣位置都一模一樣……
這詭異的、不可能出現的事情,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他眼前。他就算認錯全世界的人也不會認錯她——這個自稱是安的四歲小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如假包換。
可是怎麼可能呢?
難道他夢還沒有醒?
就在他怔住的瞬間,小李文森已經迅速脫開他的懷抱,冰冷槍.口又抵住他額頭:
“你手放哪呢!你還說你不是戀 童癖!”
喬伊:“……”
她身上的早熟感並非他的錯覺,他的小姑娘的確從小就早熟。早熟過頭。
他盯著她熟悉的眼眸、熟悉的下巴、熟悉的神態。
她是李文森……不管這是不是他的夢,她都是他的文森。
下一秒,伯.萊塔M.1934“啪嗒”一聲墜落在地,他握住她細細的手腕,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再度摟進懷裡。
“嗯,我反悔了。”
他下巴擱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輕聲說:
“我是戀 童癖。”
李文森:“……”
居然還敢承認?還這麼理直氣壯?心多大?臉還要不要?
麵對這種坦然她竟無言以對,還有點淡淡的羞恥——這麼簡單就能把她的槍繳了,那之前他都在乾什麼?逗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