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進他的眸子,一派平靜。
“我也知道你想給我看什麼,但你不用擔心……我會在這裡等到太陽落山,如果她在這三個小時裡聯係我,哪怕隻是在手機裡輸入過我的號碼,我也會把她帶回來。”
然後一切就會像過去七年一樣,東升西落,平靜過去。
他會把戒指找回來,重新戴在她的無名指上,他會教她學希臘文,和她一起去春天的阿爾卑斯山……他會遵守他對她許下的一切承諾,就算她不愛他,也會和她在一起。
一生這樣長,她總會愛上他。
……
伽俐雷想對他說的,無非是李文森態度的突然轉變——那天晚上他去接她,走到沈城樓下,隔著墨色山林,她還遠遠朝他微笑了一下,而一分鐘後,他走到她麵前時,她卻忽然提出悔婚。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變的這樣快。
問題一定出在這一分鐘裡。
隻是他想不出有什麼事能讓她這樣決絕地把他拋之腦後,即便他用視頻施壓也毫無動靜。他不能強迫她回到他身邊,隻能忍著焦灼,一麵推遲婚禮,一麵等她自己回心轉意。
但這十幾天來,他卻慢慢想通了一些事……那些因巨大的喜悅而被他忽略的細節,在漫長的等待裡,海藻一樣浮出水麵。
李文森第一次和他做.愛,正是她聽到到他和警方有聯係的時候。
李文森突兀地答應他求婚的時候,也正是她需要他線索的時候。
當時他以為她的舉動是巨大失望下的不信任,怕他以泄露信息之名監控她的行為……又或是因他內心隱秘的願望,希望她愛著他,不舍得與他疏遠才主動擁抱他。
直到後來,他才逐漸意識到,以李文森的性格,她真正的目的更可能是
——反利用。
畢竟在她偷聽到的電話裡,他不僅提及了警方,還提及了她真正的父親,是她耗儘一生也想知道的秘密。
她從頭到尾沒有過問過婚禮,她對他父母的名字漠不關心,她不再親密地喊他喬,她的錢包裡真的有她婚禮期間的機票和簽證……
一切線索終於攤開在他麵前。
她沒有騙他,她是真的想逃。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薄薄的夕陽掩在山巒之後,隻留最後一抹餘暉。
喬伊一動不動坐在客廳中央,仿佛一尊凝固的、沉默的雕像,整整三個小時,他隻是盯著麵前的手機,光從他身上流轉而過,終於慢慢沉入黑暗。
被至親指證,被朋友拋棄,這是她最難熬的三個小時,她也不曾聯係他。
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在地平線處。
秋天的薔薇已經落敗,冬天的山茶花又要盛開,暗淡的街燈從窗口斜斜射入,把他和空間割裂成晦暗的陰影。
喬伊漠然地站起來,拎起一邊簡單的行李箱,最後望了一眼這個空蕩蕩的客廳。
門打開,門合上。
他就這樣離開了,再沒有回眸。
……
不知多少個小時後。
曹雲山已經走了,明天就要開庭。劉易斯和李文森坐在審訊桌的兩端,已經非常疲憊,接近崩潰,卻仍在爭鋒相對。
就在這時,劉易斯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發信人是喬伊,一個李文森不知道的隱秘號碼,專門用來應付警察和一切他不耐煩應付的事情。
屏幕上隻有冷冰冰的四個字——
“我要自首。”
……
作者有話要說: 兒子們,爸爸我回來了。
☆、第152章
舊街市灣道1號,11:00P.M.
這是一家坐落於三級曆史建築物裡的老咖啡廳,店內遍植鮮花,隻供應素食。李文森沒有逛街購物的習慣, 卻總能在角落裡找到真正有格調的咖啡廳。
劉易斯戴著一副半月形金邊眼睛, 頭也不抬地對著眼前的MAC AIR:
“你來了。”
一個修長的身影在他麵前坐下, 聞言淡淡道:
“十年了,我沒聽過比這更沒創意的開場白,警務處的風格真是一如既往。”
劉易斯:“……”
時間已近午夜, Cafe不比酒吧,空落落的店裡除了鮮花,隻有他們兩個客人。
年輕的漂亮店長走到他們桌邊, 抱歉地說:
“抱歉先生, 但我們要……”打烊了。
“Lungo tall Amerio.”
喬伊抬起頭,小盞枝晶吊燈映著桌子旁大捧酒紅色玫瑰,婆娑的影子落在他淡漠的眸子裡:
“用Grande杯裝。”
店長看著他精致的側臉愣了一下, 被他美貌所惑, 居然沒再提打烊的事:
“加牛奶嗎?”
“有多少加多少。”
“……”
……
“我老板淩晨一點喊我開會,除去路上車程,你有一個小時零三十分鐘可以暢所欲言。但如果你是想給李文森減刑就不用白費力氣了,指向她的證據太多,基本鐵板釘釘,四條人命,誰也不能平白抹去。”
劉易斯摘下眼鏡,從一邊拿起一支小型的錄音器,當著喬伊的麵打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發疼的眼角:
“說吧,你要自首什麼?”
喬伊:“你們抓錯人了。”
劉易斯:“……”
不,這不是他預想中的開場白。
喬伊沒理會他臉上的表情,接著說:
“凶手是曹雲山。”
劉易斯:“……”What?
如果劉易斯是個宅男,他就會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用一個詞概括,就是“納尼”。他揉眼角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對麵的男人就猝不及防地扔來一個重磅炸彈,忍不住又確認一遍:
“你說什麼?”
“我說凶手是曹雲山。”
喬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隨即皺起眉,又把咖啡放回桌子上。
他從長褲口袋裡拿出一張小小的芯片,推到劉易斯麵前:
“GPS定位記錄,1月17號後李文森走過的所有路線都在這裡,行程精確到米。西布莉被謀殺那天晚上她的確失蹤五十分鐘,但並沒去西布莉公寓,而是出現在高壓電網附近;她去卡隆B座時也從未涉足0417號房間,說她殺死了愛麗絲是無稽之談;沈城和英格拉姆也很明顯了,凶手安裝槍支的地方距離醫務室至少三十米,李文森從沒去過那塊灌木叢,也根本沒進過沈城的臥室……”
“等等。”
劉易斯端著咖啡杯,卻一口沒動:
“你居然跟蹤自己的未婚妻?”
“這就是我今天自首的內容。”
喬伊拿起手機,語氣顯然有些不耐煩:
“未經許可用GPS進行跟蹤活動,造成受害者身心傷害或影響家屬的,一般算四級跟蹤罪,當然我本人就是她的家屬……如果李文森起訴我,你就按法律判我三個月□□,如果她不起訴,你們看著辦就好,罰單寄到西樓公寓五號。”
劉易斯:“……”
什麼叫“你們看著辦就好”?
喬伊抬手看了看手表:
“現在是十一點零七分,李文森的不在場證明我已全部交到你手裡,至此她一切謀殺嫌疑都不成立,你可以放人了。”
劉易斯:“你還沒有說曹雲山為什麼是凶手。”
“說來話長,等你放了人我就告訴你。”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語速飛快,像在趕時間:
“我已經讓餘翰的司機等在看守所門口,李文森從不走十二點後的夜路,而你們的牢房沒有窗子,她在密閉的空間裡無法入睡。順便我們的公寓裡沒有安眠藥了,我上次見她時她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戒斷反應,你們送她回來的時候記得提醒她買……”
“……你再等等。”
劉易斯打斷他,語氣中終於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
“所以你大半夜喊我來咖啡廳大張旗鼓地自首,就是為了讓你的小女友能回家按時睡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然呢?”
喬伊抬眸: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大半夜陪你坐在這麼一間不入流的咖啡廳,喝一杯不入流的廉價美式咖啡?拜托,我腦子又沒有進水。”
劉易斯、咖啡館店長:“……”
……
劉易斯端著手裡“不入流的廉價美式咖啡”,覺得自己會坐在這裡才是腦子進了水。
半晌,他從一邊拿出手機,給守李文森的警察發了一條短信,也通知他立刻派人盯住曹雲山。
“人放了,現在輪到你了。”
他說,中國式的漆黑眼眸盯著他:
“曹雲山,為什麼是凶手?”
……
半山九路,警務處重大案件審訊室。
劉易斯審訊到一半忽然接到一條短信,神色凝重地離開,李文森由另一位參與案件的資深老警察接著審,可是沒過多久老警察也收到一條短信,再抬起頭來時,看她的目光滿是深意。
“你可以走了。”
老警察走到她麵前,親手把她腕上手銬解開:
“有人為你找到了不在場證明,你的嫌疑……已經完全洗脫。”
……她有不在場證明?
李文森皺起眉,第一個表情居然不是沉冤得雪的鬆快:
“等等,你沒說清楚,什麼不在場證明?誰給我找的不在場證明?”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再想這些煩心的事情。”
老警察沒有回答,他把桌上的審訊材料一並交給一旁的小O,示意他帶李文森出去。
“你不說清楚我不走。”
李文森的踝關節已經疼到不能掩飾的地步,小O想上前攙扶她,她卻一言不發地掙脫開來,擋在老警察麵前。
小O懷裡厚厚的審訊資料一下子散落在地上。
幾張照片也滑落出來,是法醫從沈城褲子口袋裡找到的幾樣隨身小物,她潦草地瞥了一眼,圖片上是一塊太妃巧克力,一把沈城用過了多年的瑞士軍刀,和一個熟悉的圓環狀物品……那驚鴻一瞥間,似有什麼光亮飛快地從她腦海中掠過,卻終究因為時間緊迫,擦肩而過。
……
“我能幫你們。”
她站在他麵前,麵色因不健康透出一種灰敗,卻仍然清楚地、冷靜地說:
“相信我,我能幫你們……這件事情沒劉易斯想的那麼簡單,你們找到了誰?是不是陳鬱告訴了你們什麼?他說了什麼?”
……
哦,陳鬱。
漆黑長廊裡,緊閉的門窗不透一絲光線,卻有清風從遠處吹來,輕拂她的額角。
老警察聽到這個名字才微微有些反應,抬起頭平靜地說:
“陳鬱已經死了。”
……
這裡距離城市與人煙五十公裡,李文森卻覺得的思緒一下被放空至雲端,與塵世的距離比星空更遙遠。
“他死前一直在演算著一種看不懂的公式,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