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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著你 春韭 4524 字 6個月前

手提取了他的DNA,結果不巧發現這是曹雲山的頭發,更不巧還順便發現他的基因庫裡有近百分之五與法國人匹配……我猜他或許是在我之前用了生物實驗室。”

……哦,百分之五

這已經是很高的比例。

這就意味著,曹雲山直係祖父母中,必定有一個,是法國人或法國混血。

然而李文森的關注點卻不在曹雲山的基因上——基因裡有多國血統很普遍,這並不是大問題。

“不小心?順便?”

她皺起眉,敏銳地在喬伊的話裡找到了關鍵詞。

“這是多順手才能從法老的棺材裡拿到曹雲山的頭發?他們連發色都不一樣好嗎?”

她一下從喬伊懷裡坐起來:

“你這個騙子,你膽敢私自調查曹雲山?”

喬伊:“……”

很好,小貓炸毛了。

就算他隻學過一年中文,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膽敢”這兩個字,在這裡的畫風有多清奇。

“……你先坐好。”

他試圖把她拉到一個安全一點的位置:

“談不上私自調查,這隻是意……”

“誰信這是意外?如果我記得不錯,幾天前你才剛剛告訴我你決不會私自調查曹雲山吧,因為你怕你會忍不住把他變成凶手,結果今天連他曾祖父的堿基對序列都出來了,真是玩得一手好牌。”

在她答應喬伊重新考慮他們關係的那個晚上,喬伊曾和她說——

“如果一次謀殺就能把這個你最親密的男性友人從你腦海裡完全剔除,那麼即便他不是凶手,我怕我也會忍不住把他變成凶手。”

而在之前,他也曾多次表明,他對曹雲山的事一無所知。

所以……

李文森冷冷地又重複了一遍:

“你這個騙子。”

喬伊:“……”

如果他們不是這個姿勢,李文森冷冰冰的臉其實是很有看點的,但偏偏她現在正坐在喬伊的手臂上,還拽著他的衣領,寬大的蕾絲裙擺讓她看上去更為嬌小,如果不看喬伊年輕的臉……父女的既視感不要太強。

“你先彆激動。”

喬伊抬起頭,把她因為亂動而亂糟糟的長發籠到一邊,絲毫沒管被她扯皺的昂貴襯衫:

“如果我真的刻意查過曹雲山的基因,相信我,你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我甚至可以以疾病監測為名,讓所有員工都去做一次基因測序……在明明有一千個更好借口的情況下,我為什麼要用這個拙劣的借口敷衍你?”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把活人的頭發和木乃伊的頭發弄混……嘿,他可是喬伊,怎麼可能編出這麼蠢的理由?

然而——

就在她抬起頭的那一刹那,不過是一個電光火石的間隙,不過是千萬秒中極其偶然的一秒,她就那樣恰好在喬伊的眼神裡,發現了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回避。

……等等。

喬伊在撒謊?

不對,問題是……喬伊撒謊居然被她發現了?

……

“放我下來,喬伊。”

李文森視線難以置信地鎖在他臉上,震驚地、慢慢地拍拍了拍他的手:

“我要和你聊一聊人生。”

“不行,地上太涼了,你還光著腳。”

喬伊握住她亂動的手:

“這次真的是意外。”

“我不信。”

李文森眯起細長的眼眸:

“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怎麼證明?”

“很簡單。”

她掰過他的臉:

“看著我的眼睛,我們走個小小的測謊程序。”

喬伊:“……”

……

測謊師辨彆謊言最重要的三個標準。

邏輯、神情,和眼睛。

……

西路公寓五號的地下室,半個世紀未見天日,快要被灰塵掩埋,李文森的雙腳剛沾到冰涼的地麵,立刻沾上一層薄灰。

然而她毫不在意,站在陰暗的地下室,卻如同站在法庭的辯論場上一般冷靜、睿智、調理清晰。

“知道流程?”

“當然。”

“那我開始了。”

李文森向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微微一笑:

“你在生物實驗室裡撿到了曹雲山的頭發?”

“是。”

“你對他做了基因測序?”

“是。”

“檢測版本?“

“中等詳細的祖源報告,涉及Y染色體和線粒體DNA近2000個位點。”

“你剛才說,曹雲山或許在你之前進過生物分子研究室?”

“是。”

“你沒看見他進研究室?”

“是。”

“你相信他有法國血統?”

“是。”

毫無預兆地,李文森話風忽然一轉:

“你什麼時候第一次解剖人體?”

“十八年前。”

“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時候?”

“二零零九年一月三十一日下午七點零一分。”

“你曾發表醫學論文?”

“額外興趣。”

“羅切斯特教授是你在丹麥的同事?”

“短暫接觸。”

“你喜歡白色?”

“沒有偏好。”

“你如何得知你撿到的是曹雲山的頭發?”

“我看到了他留下的論文,墨跡未乾。”

“就憑這一點?”

“當然不止。”

他抱起手臂:

“我查了那天的實驗室申請單,生物實驗室每天都要清理和消毒,而那天隻有我們兩個人的記錄。”

“所以你百分之一百確定?”

“是。”

“那麼問題來了,喬伊。”

她向後退了一步,恰好站在地道頂端的白熾燈下,冷冷的燈光落在她的皮膚、睫毛和眼睛裡,反而帶來一種近似於溫暖的錯覺。

“你剛才說,曹雲山在你之前‘或許’進入過生物分子實驗室,既然你百分百確定,為什麼要用這個詞?”

“用詞習慣。”

喬伊平靜地說:

“我喜歡這個詞。”

“撒謊。”

李文森笑了:

“一般人在撒謊的時候會刻意避開概念模糊的詞語,用肯定語氣來加強對方的信任感,但你太聰明了,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了一個‘或許’來混淆我的判斷力。”

她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清楚地說

“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刻意調查過曹雲山?”

……

地下室裡太安靜了。

半個世紀以來不見天日,時間仿佛和空氣一起停滯,一扇一扇的房門,船艙一般無窮無儘,連走廊儘頭的微光也靜止。

……

許久。

“沒錯,文森特。”

喬伊抬起頭,望著她燈光下蒼白的麵容:

“你說的沒錯,我調查過他。”

李文森:“!”

她居然真的看出了喬伊在撒謊!這絕壁不是真的!她要發微博!她要應聘FBI!

“但我沒有撒謊,我隻是企圖隱瞞。”

然而喬伊緊接著說:

“我調查他的時間遠在我們協議之前,不算會越,而至於基因檢測……我確實把他的頭發和法老的頭發弄混了,這是我的疏忽。”

“你覺得我會相信?”

“你會。”

喬伊笑了:

“因為你沒有理由,也沒有證據不信。”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

李文森站在冰涼的地麵上,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直到他臉上每一絲肌肉的動向都被她分析殆儘,直到他眼睛了每一次光芒的躍動都被她收進眼底,直到她確信

——他這次真的沒有撒謊。

至少在她的專業範圍內,她沒有看出他撒謊。

成功看破喬伊一次的李文森信心大漲,基本肯定自己的判斷無誤。

但她很快收拾好情緒,冷靜地問道:

“你說你很久以前就調查過他,具體是什麼時候?”

“七年前。”

……臥槽。

這還真是“很久以前”。

李文森頓了頓,好一會兒才接著問;拍:

“為什麼?”

“因為他做過的一些事,他說過的一些話,和他編造的一些故事。”

喬伊朝前走了一步。

他的手指那樣精細,他的五官毫無瑕疵,他的身形那樣修長。

昏黃的光線均勻地在他的白襯衫上鋪染開來,他站在光與影的分界線上,身後是狹長而幽深的甬道,斑駁的牆壁,和生長青苔的門廊。

……

“從哈佛到劍橋,我總是會在各種各樣的角落裡,聽到一個有關‘劍橋的克裡奧佩特拉’的流言。”

頭頂上的白熾燈,終於承受不住起起伏伏的電壓,“啪嗒”一聲,熄滅了。

李文森腳邊的老式銅燈盞靜靜地立在地上,而喬伊微微俯著身,平靜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愉悅。

就像……他一直在等著這揭發真相的一刻。

然而李文森並沒有看出這一點。

她此刻所能見到的一切,不過是他想讓她看到的畫麵——就像她方才發現的一切謊言,都隻不過,是他縱容她發現的謊言。

他就這樣站在她麵前,以一種遷就而無奈的姿態,輕聲說:

“但我猜,克裡奧佩特拉小姐本人並不知道,這個流言的始作俑者,正是她最好的朋友,曹雲山。”

作者有話要說:

三個月前真是胡亂埋下了好多蘿卜坑,什麼西布莉的詩,什麼曹雲山的鞋,什麼神奇的“muller”,還有鬼曉得是出來乾嘛的顧遠聲……

三個月前想的是:線索這種東西,胡扯就對了。

……然後三個月以後,我瘋掉了。

……

以前說梳理劇情,梳著梳著就會跑去看劇,然而這次是真的!正氣臉。

☆、第117章 hapter 117

“我忘了。”

……

已經記不清是一個月前,兩個月前,還是半輩子前。

那時,她剛剛結束西布莉案件的測謊工作,和喬伊走在春末的山穀小徑上,兩人就她“克裡奧佩特拉”的流言,發生了一段毫無營養的對話——

“我恰好撞見了流言的散播者,又恰好在附近一家咖啡廳裡有現成的電腦,更恰好的是警察局就在我對麵……”

“於是?”

“於是我就順手調出了始作俑者的個人檔案並立了個案,提醒他收斂一點。”

“‘他’是誰?”

“我忘了。”

“喬伊,你從不忘記事情。”

“這要分情況,無聊的小事向來不會在我的腦海裡停留太久,重要的人另當彆論,而你隻是一個連禮物都不願為我買的室友。”

“所以?”

“所以,如果你海馬體還好的話,我三秒鐘前剛告訴你——”

喬伊抬起頭:

“我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