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1 / 1)

他在看著你 春韭 4462 字 6個月前

才開口:

“為什麼?”

“他沒有明說。”

月光透過黑色窗簾的罅隙,在茶幾上留下一道水痕般的影子。

曹雲山喝了一口可樂:

“他的神經已經有點不正常了,某些時候,我覺得他根本不是在和我說話——他有時把我當成你,有時又把我當成一位叫‘米爾頓’的人。”

李文森皺眉:“米爾頓?”

“應該是一位英籍華裔。”

他咬住嘴唇:

“他把我當成米爾頓的時候,有斷斷續續地回憶過去的市場,從他自己碎片式的敘述裡,米爾頓被關在威爾士北部高地和奔寧山脈之間的一家小精神病院裡,”

“米爾頓是一位神經症患者?”

“不。”

曹雲山平靜地說:

“烏納諾姆教授說他的意識非常清醒,如果他能稱得上是病人,那我們全都病入膏肓了。”

“那他為什麼會被關起來?”

“這點我也很困惑。”

曹雲山站起來,走到書架邊,拿出一本《凡人修仙傳》:

“所以我回中國之前特地去了一趟柴郡那家精神病院,你猜我查到了什麼?”

英國柴郡就在威爾士北部高地和奔寧山脈之間。

李文森:“……這位米爾頓其實是修仙一派?他飛升了嗎。”

“……”

曹雲山看了看手裡的《凡人修仙傳》,立刻把書放回書架上:

“靠,拿錯了。”

他換了一本黑色本子,扔到李文森的膝蓋上:

”我從精神病院檔案袋裡偷到了米爾頓的半份資料,發現他二十五年,不巧,正是代理所長安德森的助理。”

“……”

李文森與曹雲山對視了兩秒,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了同一句話

——臥槽。

曹雲山俯下`身,倒著翻開李文森腿上的黑本,抽出一張歪歪扭扭不甚清晰的照片來:

“我偷拍的病例,那家醫院發生過一次火災,米爾頓所有的資料都被燒掉了一半,缺失了他的照片和姓名登記處,但那家精神病院幾十年來隻有一個華裔,所以身份絕不會弄錯。”

他指著照片上經辦人的姓名:

“兩次的的入院單都在這裡,辦理人都是顧遠生……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沒有。”

“沒有就對了。”

曹雲山笑了。

“我在近一個世紀的人員檔案表裡都沒有查到顧遠生這個名字,他就像一個隱形人一樣,忽然出現在千裡之外的英國。”

他把A4打印紙翻了一頁。

入院提請單和精神疾病證明單的落款處,清秀的簽字邊,赫然蓋的是所長辦公室的紅章。

……

辦公室的章,隻有所長一個人能用。

而二十年前的所長大人,眾所周知,叫劉正文,生於1962年,死於2006年9月1日。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個古老聖殿的曆史,在,從來就沒有這個人。

沒有顧遠生。

……

“你懷疑這個‘顧遠生’是二十年前的副所長?”

“不是懷疑,我肯定。”

曹雲山坐下來,一張張材料指給她看:

“這種事情發生不隻一次了,所有的單據都是Nu打頭,我用蜘蛛追蹤了三十年裡從中國流出國外的一億多張電子單據,又用器材名詞作字段篩選出其中十二萬張。你看,1975年從德國進口一批價值十億美元的超導電磁體,這麼大的數目,簽名的也是這個顧遠生……”

李文森打斷他:

“米爾頓現在在哪?”

“死了。”

“老死?”

“自殺。”

曹雲山淡淡地說:

“人們說,他磨一根塑料牙刷磨了五年,最後用一塊石頭,把牙刷柄親手釘進了自己的動脈。”

……

李文森垂下眼眸。

她纖細的手指,慢慢撫過打印紙上淡得幾乎看不清的簽名:

“可你還沒有告訴我,的副所長和喬伊向我告白,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千絲萬縷的關係。

曹雲山喝了一口可樂,忽然站起來,走到冰箱邊,從冰箱底層的豬肉裡抽出一層用薄膜包好的文件來。

“大記事表。”

他把文件取出來:

“從檔案館一個廢棄的小箱子裡找到的,原件有一千多頁,這是我精簡過的部分,旁邊的批注是線索。我用排除法篩選了所有可能是副所長的人——套用一句福爾摩斯的話,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答案。”

風把窗簾掀起。

冰涼的月色水一樣流淌過窗格,李文森看著他地把文件一張一張地鋪在茶幾上,輕聲說:

“所以你的答案?”

“你猜得沒錯。”

他抬起頭,與她如出一轍的東方眼睛,在夜色裡漆黑如深潭:

“我的答案,是喬伊。”

……

門在她身後“吱呀”一聲關上。

夜已靜很深了,她和曹雲山談了足足三個小時,談到她再不走就要錯過十二點的門禁,才起身離開。

山間小路一直延伸向不可知的地方。深綠色的枝葉裡藏著一枚一枚的愛迪生小燈泡,遠遠望去,墨黑色的山野上如點綴繁星,一顆一顆地閃爍著,從廣袤無垠的銀河上垂落下來。

李文森慢慢地走在山路上。

光是暖黃色的,星空是黛藍色的。

這種色調像極了梵高的《室外》,弗洛姆廣場一角僻靜的咖啡廳。他繪製的夜晚不用一點黑色,整幅畫麵都是大筆的藍和黃。拉長的人,扭曲的光。星空像圓盤,散客像門徒,而服務生頭頂著光圈和十字架,如同基督。

……

山路曲曲折折,七拐八彎,山巒一望無際,比人生更長。

鬆濤聲如海浪,一陣一陣傳入耳畔,李文森站在曠野間,在一個距離曹雲山公寓不遠的彎道處,停下了腳步。

……

她要回去哪裡?

西路公寓五號是一個無底洞。他拿走了她的床,拿走了她的房間,拿走了她的信用卡,還拿走了她的沙發。

她此刻才發現,在西路公寓五號,她除了喬伊身邊,哪裡都不能去。

如果她現在轉身,還能找一個沒有喬伊的小旅館,沒有喬伊的肯德基餐廳,或隨便哪個天橋底,就這樣將就一個晚上,隻要能逃走就行。

……

愛情啊。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是一個詛咒。

所以,逃走吧,逃走吧。

就逃一個晚上,世界又不會停止旋轉。

……

有風吹過,將落未落的晚櫻立刻像落雪一樣從樹上落下。李文森拿出手機,手機上就掉落了一朵。

她拂去落花,在原地站了許久,才一個字一個字地給喬伊發

——需做統計,不必留燈。

去圖書館睡好了。

頭頂的落花掉得實在太多,雪片一樣夾雜在她的長發裡。李文森收起手機,邊走,邊慢慢解開傘柄上係著的絲帶,撐起傘,漫天的花瓣從黑傘上簌簌落下,紛紛揚揚,遮蔽視線。

李文森抬起眼。

黑色緞麵的傘麵上流淌著蒼白的月色,流光一樣從她眼前晃過。

然後,她就看見,喬伊隨意斜倚在前方不遠處的路燈下,單手捧著一本舊手稿。老舊路燈上染著斑斑鏽跡,燈光黯淡如遙遠的恒星,而修長手指拈著雪白的頁角,慢慢翻過。

一個,等待的姿勢。

……

李文森怔怔地望著前方,手裡的傘“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喬伊……”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不遠處的男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

墨綠色的銅質燈罩下飛著一隻白色的飛蛾,翅膀薄如蟬翼,一圈一圈地繞著燈光旋轉,直到天明死去時才會停下。

“因為我要是不來,你今天就不會回家。”

喬伊收起手裡的書。

路燈年代久了,燈光黯淡,就像從上個世紀的古董裡漫射出來,帶著一種昏黃的虛幻。

而他站在燈下,以一種旁若無人的姿態,一步步向她走來。

“我的手機剛才震動了一下,我猜那是你。”

他望著她,輕聲說:

“你向來不耐煩處理感情問題,所以我又忍不住猜了一下……你的短信裡一定寫著你今天要寫論文,要做數據,說不定還要拯救世界,忙得連見我一麵的時間都沒有,是不是?”

“……”

李文森看著他與走越近。

白色飛蛾繞著燈火一圈一圈地轉。她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他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繼續說——

“雖然我完全清楚你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麼,但鑒於這些念頭我都不是很喜歡,我就裝作沒猜中好了。”

喬伊看也不看地把她的信息加入“隱藏”。

他從未刪除過她的信息。

如果李文森哪天拿過他的手機看一看,就會發現,他連她拒絕他時係統自動發送的回複都保存著。

“我知道你想逃跑。”

他手指輕巧一轉,黑色手機滑進口袋:

“但鑒於你已經走到了這裡,這條信息,我就當我沒有收到、沒有注意、也沒有感受到震動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T_T)我錯了。

搬家後續太煩人了,大概是年紀大了,事情一多就想睡覺。一想睡覺速度就慢了。

現在還在等我的筒子絕壁是真愛。我要提速!提速!提速!再不提進速我就……我就陽.痿給你們看。(._.)

☆、第98章 hapter 98

……

山穀間朦朦朧朧的,野草比人更高。

天色已經很遲了,有輕薄的霧氣漂浮在半山腰。萬籟都沉寂了,有夜歸的蟲從樹梢上爬過。

喬伊在說什麼?

她看著喬伊越來越近的麵容,大腦一片空白。曹雲山和她談了三個小時的內容仿佛被誰用橡皮擦擦掉了一樣,什麼都想不起,而他低低的聲音順著風不斷從她耳邊拂過,她除了風聲,也什麼都聽不見。

……

直到喬伊走到她麵前,俯身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緞傘時,李文森的理智才終於回籠。

她接過傘,麵色從頭到尾沒有顯露出一絲的不平靜:

“但你無需這樣,喬伊,我傍晚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不喜——”

“你想吃糖嗎?”

喬伊忽然打斷她未說出口的話,伸出手,像變魔術一樣,在手心裡變出一枚手工紙包裝、看不出牌子的小糖果來:

“麥哈穆德上個月在阿布辛貝去世,這是他人生最後一批羊奶椰子糖,剛剛海運過來。”

“……”

麥哈穆德是一個埃及隱修者,隱修的唯一目的就是是專心製作各種各樣的美食,融製的糖果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