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斯,負責旁觀和記錄,一個是見習,一直在守門。
還有一個負責維護審訊秩序。
但從後半場開始,他消失了。
“這居然是真的。”
英格拉姆喃喃地說:
“那個警察之前還一下子把我抱到了兩米之外呢,否則我早揍死陳鬱了……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你犯蠢的時候。”
李文森把手機放到劉易斯麵前,沒再去看陳鬱:
“殺人動機是西布莉發現他們泄露了資料,資料內容待確定;西布莉在被燒死之前遭到攻擊,攻擊者是另外一個……雖然不算是直接證據,也足夠檢方起訴他了。”
“那我呢?你不審訊我了嗎?我以前有犯罪記錄的,說不定是他的幫凶呢,你不能這麼忽視我。”
英格拉姆攔住她:
“就算你不審訊我,也應該把你的手機號碼留給我……你用Facebook嗎?我們互相關注一下吧……”
“……我不用。”
李文森看都沒看他一眼:
“你的智商還沒到讓我開口審訊的地步,這裡沒你的事,回去洗洗睡吧。”
英格拉姆:“……”
……
“多謝。”
劉易斯笑了笑:
“測驗結果是剛剛出來的吧?”
“是。”喬伊看她左等右等沒等到,直接黑進了數據庫拿給了她。
“但我似乎覺地,您從一開始,就已經確定陳鬱是凶……”
“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喬伊忽然站起來,打斷了劉易斯的話:
“恕我直言,我已經陪你在這裡耗了一小時零十五分鐘,觀摩了一場明明五分鐘之內就能結束的審訊。”
“……再給我一分鐘,我還有一點事要確認。”
李文森轉過身。
地上有一攤小小的水漬,大概是劉易斯倒水的時候,不小心倒在了地上。
她紅色的小羊皮鞋輕巧地從那攤水漬上踩過,鞋底的紋路,在光滑的地麵上留下一個,薔薇花一般印記。
陳鬱坐在冰冷的地上,昏黃的光線籠著他清秀的麵孔。
理智,沉默……平靜。
從李文森宣布找到證據開始,他就關掉了手機,不再接線李佩,也不再試圖反駁。
他一言不發。
就像,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刻一樣。
……
“真是漂亮的鞋子。”
陳鬱盯著她留在地上的鞋印,任身後的警察幫他戴上手銬:
“你已經確認我的罪證,我也無意再做抗辯……你還有什麼想問我?”
“當然有。”
李文森盯著他的眼睛:
“你想保護的那個人,是物理係還是數學係的?”
“……”
陳鬱看著她。
半晌,笑了:
“原來你剛剛不是在和我聊人生哲理?”
“我從不在審訊中閒聊,抱歉騙了你。”
“可我相信了。”
陳鬱仰起頭,燈光星星點點地落進他的眼睛:
“就在一分鐘前,我還相信我逃過了一劫。”
“如果逃過一劫,你會更開心?”
“不會。”
他閉了閉眼:
“我已經許久沒有開心過。”
“所以你更應該告訴我真相。”
李文森按住他的手:
“在我提到給你找生物、化學、數學、物理幾個係的女朋友的時候,你隻在後兩者出現了情緒波動,數學係有十二個研究生,物理係有三個,你的同伴必然是其中一個……”
“我幫不了你。”
他站起來,黑色的大衣遮住了他手上冰冷的鐐銬:
“因為我一無所知。”
“不,你知道的。”
李文森擋在他前麵:
“西布莉為工作了二十多年,從未有一天懈怠,她工資微薄,但是她讚助的三名學生從初中到大學。你知不知道當我走進西布莉的起居室時,我看見了什麼?”
她盯著他的眼睛,輕聲說:
“我看見了西布莉的手和腳。”
……
這種燃燒漫長而徹底,沒有什麼能留下來。
除了手腳,因為手腳上脂肪含量最低。
如果地上那本做著奇怪筆記的《耶路撒冷聖經》,真的是西布莉死前拚命扔出來的。
那麼,這就是那雙焦黑雙手的主人,在人世間做的,最後一個動作。
……
“這是謀殺,陳鬱。”
李文森站在他麵前:
“殺人就是殺人,不管你認不認同這一點,你都不該幫一個有罪的人抵罪,你才二十五歲……”
“但是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陳鬱低頭。
那雙漆黑而嘲諷的眼睛裡,忽然帶上一抹溫柔的神色:
“不是因為我殺死了西布莉,而是,西布莉殺死了我。”
……西布莉殺死了他?
“你沒有撒謊,這是什麼意思?”
李文森盯著他的眼睛:
“什麼叫西布莉殺死了你?”
“我們走吧,先生。”
他對警察說,伸手打開門,晚風一下子從門外灌了進來:
“去看看外麵的星空……我的人生還有多少機會,能看見星空呢?”
“再等一等,陳鬱。”
李文森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袖:
“告訴我,什麼叫做西布莉殺死了你?”
“沒有什麼意思。”
他站在門口,側過頭來。
身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在星空下翻湧著波浪。
“但是,如果你接著調查下去,就會明白,我此生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真理。”
作者有話要說: 1.沒有案子會結束,這裡所有的案子都是一個案子
2.下章真的(這次的真的是真的!(≧≦))開始寫感情線了,你們要什麼劇情可留言
3.你們覺得,劉易斯現在對李文森是什麼態度?
☆、第58章
一條灌木小徑。
空氣裡帶著雨後泥土的香氣,小徑曲曲折折,深綠色的葉片夾雜著星星點點、米粒般的白色花骨朵。
而在灌木下,早春的伏生花已經開了,沿著小徑一路蜿蜒,熱熱鬨鬨地連成一片。
表盤上指針,已經快指向十二點。
李文森走喬伊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拿著手機,指尖飛快地敲打著。
越過層層疊疊的闊葉常綠植被,臨時審訊室裡的燈光仍亮著,就像黑夜裡,落在塔尖的一顆星星。
劉易斯還在做善後工作。
李文森打了幾個字,又刪掉,反反複複幾次,手機上忽然跳出來Paypal的提醒頁麵。
——她今天晚上的審訊費。
李文森掃了一眼那個數字,連回複都沒動力,直接關閉了彈框,切換回之前的軟件。
深藍色毫無美感的頁麵設計,赫然是她五分鐘前還斬釘截鐵說她不用的Facebook。
而此刻,她正罕見地使用著一種閒聊的語氣,在對話框裡輸入了三個字
——你好嗎?
“我不太好。”
李文森還沒來得及點“發送”,一聲淡淡的。
喬伊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
此刻,他成為她視線裡突然多出的一雙黑色皮鞋,盯著她手機屏幕上的三個字,眼神莫測:
“你以前從不會和人搭訕。”
“……”
李文森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
“現在會了。”
“你以前也從不用Facebook。”↙思↙兔↙在↙線↙閱↙讀↙
“現在用了。”
“五分鐘前你還對它懷著鄙夷。”
“現在不了。”
李文森抬起頭:
“你怎麼突然不走了?”
“因為我走著走著,忽然收到一位小姐的轉賬,金額恰好等於她今天晚上所有的收入。”
他慢慢地說:
“你覺得這位小姐是什麼意思?”
“謝謝幫忙的意思。”
李文森越過他朝前走:
“你幫了她很多忙,理應獲得感謝。”
“那頂多算提醒,談不上幫忙。”
“語言也分輕重。”
李文森把傘掛在手腕上。
石子小徑上,細細密密地鋪著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你的一句提醒,已經勝過很多人千言萬語。”
這倒不是恭維。
她在喬伊提醒她注意陳鬱鞋上泥土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陳鬱是凶手。
“就算這是幫忙,也不是我第一次幫你,卻是你一次給我……”
喬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那串數字。
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吐出那兩個字:
“……報酬。”
“不是報酬,是謝禮,喬伊。”
李文森糾正道:
“以前雖然沒有直接給你打錢,但都準備了同等價值的禮物。”
喬伊有好幾枚貴重的粉色袖扣,都來自於她小小的、善意的惡作劇。
“沒錯,但七年前你為我挑選禮物的平均時間還能勉強達到二十分鐘,三年前這個數字降到了一半,去年你十秒鐘為我選定了手表……這些都還在我的容忍範圍之內。”
細小的水珠從樹葉上滾落下來,滴在絨毛一般的小花上。
“但這一次,你居然直接給我現金,這已經不是離譜可以解釋的了。”
喬伊神情冷漠地盯著草叢裡一隻半死不活的青蛙。
半晌,才接著說:
“文森特,我的禮物呢?”
李文森:“……”
禮個毛物啊。
他幾個小時前剛剛正式和她提出了絕交,這可是喬伊,她哪有膽子這麼撩毛?
“因為……因為我們品位太不一樣。”
李文森手裡還拿著最後那張資料卡,絞儘腦汁找著理由:
“我怕我挑的你不喜歡。”
“我同意。”
喬伊點點頭:
“禮物是確實是一件繁瑣且低效的事。”
李文森舒了一口氣:“謝謝理解。”
隻是,她這口氣還沒有吐完,就聽喬伊冷冷地說:
“但如果對比那個數學組組長曹雲山隻是幫你分析了一下數據,就獲得一份你親手製作的奶昔的待遇,我所受到的對待就顯得極為冷漠且不公……恕我直言,如果羅馬元老院也像你這樣處理貴人派瑪爾庫斯·埃米裡烏斯·司考路斯與平民派尤裡烏凱撒的關係,你現在看到的這個世界就要被重新洗牌了。”
“……”
李文森敏銳地從一堆她聽不懂的詞彙裡get了關鍵詞:
“奶昔?”
“事情發生在2015年4月29日,下午三點二十八分。”
喬伊盯著樹梢上趴著的一隻綠色紡織娘:
“如果你要更精確一點……你三點二十七分零四十五秒開始倒奶昔,二十八分十六秒打包完畢,五十六秒出門。而按照你出門情緒和步伐速度的四元一次方程計算,那個男人大約在三點五十之前就收到了你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