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飯了嗎?”
“沒有,李,喬伊中午一直在睡覺,喬伊早上一直在睡覺……喬伊一天都在睡覺。”
伽俐雷的語氣裡帶著責備:
“您是一位不上心的太太,您應當關心您丈夫的身體。”
“……”
她為什麼要被電腦係統指責?
“您不在家的時候,喬伊很寂寞。”
"我在家的時候,他也很寂寞。”
李文森把大衣掛在衣帽架上,旁邊是喬伊的大衣和帽子:
“我不是讓你用水把他潑醒?”
“我潑了。”
伽俐雷委屈地說:
“但是我潑完之後,他仍舊在睡覺,伽俐雷隻好把地毯和沙發烘乾了。”
……看來在中飯之前,喬伊就已經醒了。
她沿著深色樓梯往上走,古藍色的毛衣裙,與公寓陳舊的氣質,搭配出一種陳年的味道。
她一路走到閣樓,喬伊果然在那裡。
他背對著她坐著,麵前擺著一個空蕩蕩的棋盤,深紅色的夕陽,從他對麵低矮的窗口裡照射進來,落在他身上。
他頭發有些長了,穿著淺灰色的長針織風衣,席地而坐,正一顆一顆地往棋盤上放棋子。
李文森輕輕地走到他身後,伸長了手——
“從你站在樓下與那個清潔工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回來了,不得不說,你總是企圖嚇到我的行為,與列奧納多企圖用魚賄賂伽利雷的行為,智商上沒有太大的區彆。”
“……”
李文森無趣地收回了手:
“要不要我陪你下一局?”
喬伊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
“你下不贏我。”
“所以你才要感激我自我奉獻的精神。”
她把裙擺理了理,坐在喬伊對麵:
“你今天乾什麼了?”
“看書,下棋。”
喬伊一顆顆幫她擺子:
“這是我今天下的第一百二十七盤棋。”
“左手和右手下?”
白王擺黑格,黑王擺白格,黑色和白色的棋子一個個歸位。
“不。”
喬伊擺好最後一顆棋子:
“今天是右手和左手下。”
“……那是右手贏了還是左手贏了?”
“平局。”
國際象棋白子先行,喬伊毫無風度地先動了一子:
“我的左手和我的右手,對彼此的下棋風格太過熟悉,我沒辦法打破它們的僵局。”
“……哪天勝負分出來了,記得來找我看一看。”
李文森第一步就出動了皇後:
“因為你很有可能就精神分裂了。”
“……”
喬伊擺了一個象:
“你什麼時候學臨床心理了?我記得你向來對這一門不屑一顧。”
“今天晚上開始學。”
李文森斟酌著下一步該往哪裡走,冷不丁皇後就被喬伊吃掉了,她一下抓住喬伊收棋子的手:
“等等,你的騎士怎麼能吃我的皇後?”
“為什麼不能?是你放在這裡給我吃的。”
喬伊莫名其妙地被她握住手腕,她纖細的手指掩蓋在他寬大的灰色針織袖下,帶著一點冰冷的涼意。
他皺起眉:
“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這麼多天沒運動,血脈不通當然冷。”
李文森毫不在意地說。
她把喬伊的騎士撤回原位,又把自己的皇後重新擺上來:
“按照一般的套路,你的騎士在冰雪料峭的懸崖邊邂逅了我的皇後,第一眼便深深地愛上了她,從此沉沒於她眼眸中的漩渦,此生再也無法逃脫……怎麼能把皇後給吃了?”
喬伊:“……我們下的真的是國際象棋?”
“童話版國際象棋。”
李文森說:
“生活需要一點激情和創意。”
“……”
喬伊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隨後,他把自己的象、王車,和皇後都拿下來,直到棋盤上隻剩下孤零零的兩個騎士、君主,和他的皇後。
“我隻用這幾個棋子和你下,不至於讓你輸得太快。”
喬伊堅決地說:
“作為交換,你把你的激情和創意收起來。”
“……真的?”
“真的。”
“我好歹是劍橋物理係國際象棋季軍,你真是看不起我。”
李文森笑眯眯地說:
“不過我喜歡。”
喬伊:“……”
他們的公寓並不是很高,但建在極度偏僻的地方,從窗戶朝外看去,可以看見遠處此起彼伏的青色山巒,幾株隨風散去的茶花開在寂寥的高壓電線杆下,山穀間如同籠著一層白色的霧氣。
他們下了五分鐘後,李文森已經有一點意興闌珊,不過仍然算認真。
而喬伊則一直處於不用思考的狀態,基本上,李文森隔一兩分鐘落下一子,在落子後不到一秒,他就落下下一子。
這樣的差距,李文森忍不住問:
“我們下過那麼多次象棋,我能不能問你的右手一件事?”
“……”
他把吃掉的她的棋子收起來:
“你想問它什麼事?”
“我和你的左手,誰下棋下得比較好?”
“……”
喬伊沉默了一會兒:
“大概差不多。”
“差不多?”
李文森有些驚訝:
“我還以為你會說我差很多。”
“如果是和我比,你當然差很多。”
喬伊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但你問的是我的右手……它與你下了七年的棋,熟悉你的棋風就像它熟悉我左手的棋風一樣,沒有什麼可比較的。”
“這倒也是。”
李文森盯著棋盤,沒有再說話。
她敗勢已經不可擋,隻是在苟延殘喘,等待罷了。
淡粉色茶花的香氣,順著早春細而涼的風,從窗戶裡蔓延進來。
喬伊隻用四個棋子,準確來說隻有三個,已經一步一步朝她的王座逼來。這是人和人之間天生的差距,每當她麵對喬伊,就能提醒自己,不要自以為聰明,世界上仍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從不參加象棋比賽,卻隻要四顆棋子,就能把她逼入絕境。
“你在心神不寧。”
他又落下一子,說:
“出了什麼事?”
“為什麼這麼問?”
李文森半倚在放棋盤的木頭矮凳上,古藍色的大毛線裙擺散落了一地:
“今天我身上可沒有樟腦味。”
“是棋風,你太冒進了。”
喬伊吃掉她最後一個皇後:
“你平時下棋時習慣先布局,再進攻,可你今天第一步出的就是皇後……你的攻擊性無意識地變強了,一般來說,這說明有什麼事侵犯到了你的領地。”
他抬起頭來:
“還是說,我們仍然沒熟到能談論這種小事的地步?”
李文森:“……你能不能不要揪著我們不熟這件事一百年不放?”
“我的確不能。”
喬伊平靜地說:
“因為我活不到一百歲。”
李文森:“……”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去廟裡祭拜,不知道和尚用不用Wi-Fi,有的話,我就更,
沒有的話,我就裝作更了的樣子~
再過兩章準備先死一個人
還有謝謝幾位的地雷,評論裡看到許多老麵孔呢~
☆、chapter 10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覺得沒什麼好講的。”
她乾脆躺在地板上,一隻手撐著頭:
“剛才在樓下,西布莉和我說,研究所裡餓死了一隻貓。”
“貓?”
喬伊驀得抬頭,那一刹那,他的神情像極了一隻終於抓到毛線球的貓:
“你的列奧納多終於餓死了嗎?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
我的室友為什麼每天都在和一隻貓比弱智?這不科學!
“不是研究所養的貓。”
“哦。”
喬伊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瞬間消失了:
“那真遺憾。”
“……抱歉讓你遺憾了,不過你沒聽出問題嗎?”
李文森坐直了身子,右手無意識地轉了轉小指上的戒指:
“不是研究所的貓,就是外來的,可CCRN怎麼可能從外麵跑進一隻貓?我們運進運出的每一隻果蠅都要登記,而除了大門,所有地方都安裝了五千萬伏特的高壓電網……這簡直是物種入侵。”
不僅如此,保安組組長周前堅持認為,有人會把微型探測器或其他什麼高危物質安裝在蚊子身上帶進科研所,於是那群神經過分緊張的男人,在高壓電網和研究所的破敗圍牆之間安裝了驅逐動物的超聲波裝置,還在更遠的地方築起了一麵巨大的防風牆。
於是,這裡的春天,始終寂靜;他們的天空,從未有飛鳥飛過;他們的世界,彆說貓,連一隻蒼蠅都進不來。
清潔工西布莉從不說沒把握的話……那麼這隻餓死在花園南麵的貓,能從哪裡來?
“如果說這是一種物種入侵,那麼這裡早就遭到入侵了。”
喬伊看上去絲毫不在意他的屬地被入侵的問題,隻是懶洋洋地收起了他吃掉的棋子:
“你種的那些山茶樹下的雜草,原本隻有果嶺草,但從三個星期前開始,我在裡麵看到了幾根黑麥草,這是冷季型草,這邊很少,北歐比較多,我們去瑞士的時候,瑞士皇家工程學院門口種的就是這一種……”
“黑麥草?”
她皺起眉。
北歐的冷季型草,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溫暖的亞熱帶季風氣候城市?
過去都沒有發過這種草,說明土壤裡沒有這種草的種子,它們是突然出現的。
沒有風,也沒有飛鳥,這又是她的私人小花園,她和喬伊從未請過客人,這一帶也沒有人種這種草……種子從哪裡來?
李文森又轉了轉左手小指上的戒指:
“這件事你有沒有和保安組說?”
“我為什麼要去和那一群接錯線的大塊頭說話?他們大腦中的神經元突觸分布還不如列奧納多來得密集。”
喬伊毫無感情地笑了一下:
“更何況,CCRN的安保係統有沒有漏洞,它有沒有危險,它是被貓咪占領,還是被黑麥草占領……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係?”
……和他有什麼關係?
李文森也笑了。
一般來說,喬伊笑,是因為他聽到了蠢話,而李文森笑,是因為她心情不太好。
但她並沒有把這一點表露出來,隻是笑著說:
“你說得沒錯,確實,這間研究所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這裡隻是你暫時借用的地方罷了。”
她都快忘了這一點。
“倒是你,你不覺得你有點關心過頭?”
喬伊白皙修長的手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