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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綱 夢溪石 4294 字 6個月前

深落地,彎腰拿起燈盞,上麵的星輝璀璨的光芒已經消失,四象定星燈恢複陳舊斑駁的不起眼模樣。

爆炸的動靜也終於平靜下來。

吳秉天的%e8%83%b8膛劇烈起伏,耳邊似乎還有嗡嗡回響,他勉力想爬起來,卻被李映的腿壓在肚皮上。

煙塵嗆鼻,李映咳嗽幾下:“吳局,我的腿好像被壓斷了。”

吳秉天露出一抹蒼白的笑:“沒事,老子還沒一條胳膊呢,隻要命還在,一切就好說!”

魚不悔也將唐淨拖過來,後者本來就重傷在身,此時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但他的拳頭依舊牢牢攥著,任誰都掰不開。

裡麵是明弦交給他的丁嵐殘魂。

吳秉天見狀歎了口氣:“不要強行掰開了,先把他帶回去再處理。”

硝煙散儘,幾人或坐或立,望著這個原本被設為結界,眼下已經夷為平地的院子。

沒了所有建築物的遮擋,視線變得很開闊,他們輕易就發現,不遠處,北池繪倒在地上,也已經斷氣。

自打被魔氣附身的那一刻起,她已經不是她,剛才被劍光將魔氣全部攝取出來,人也在爆炸中死去,藤川費儘心思,搭上一條命把她複活,可終究沒能實現複興自己流派的夢想。

不該是他的,永遠不是他的。

而朝香鳩彥,終於血債血償。

這個南京大屠殺的劊子手,戰後設法躲過了法律的審判,沒有為幾十萬條人命付出相應的代價,甚至肉身成魔,換了個身份,就能繼續享有榮華富貴,逍遙人間。

枉死者冤魂不散,於南京城上日夜哭號天地不公,因果無報,墓碑之前,多少鮮花,亦無法平複當年屍山血海的曆曆在目,無法安撫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生靈。

但如今,這個惡魔,徹底得到了自己應有的報應,他粉身碎骨,魂魄化為灰燼,以他最畏懼的方式,完完全全消失在世間,從此天上地下,甚至他最為向往的深淵地獄,都不會有他的意念存在。

深夜寒風吹來,從幾人臉上刮過,大戰之後的平靜,卻更像是一場暴風雨的開始。

龍深靜靜站著,殊無歡喜之色。

“你們聽見他臨死前說的話了嗎?”

“我聽見了。”吳秉天抹了一把臉,似要將臉上的塵土與疲憊一道抹去。

“我也聽見了。”魚不悔皺眉道,“他的意思,是說他故意把我們引來日本,實際上已經針對伏魔陣做了另外的布置?”

“我覺得這隻是他胡說八道的鬼話,人之將死嘛,總會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吳秉天呸了一聲,“這龜孫子得慶幸自己連屍體都沒留下,不然老子一定把他的骨灰帶回青城山天天做法,讓他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難得聽見成天打官腔的吳局也會破口大罵毫無形象,李映有點想笑。

身體各處無不映射著疼痛,但令他微微不安的,卻不是自己的傷勢。

他忍不住抬起頭。

夜空寂靜,迷霧散儘,離天明卻還早。

……

千裡之外的昆侖山。

月上中天,將山巔上的雪映得亮如白晝。

宗玲與車白沿著陡峭山路上行,身後留下兩人長長的足跡。

這是一條從未被人為開辟過的道路,山壁幾近削直,但宗白二人的腳步卻始終不緊不慢,如閒庭信步。

他們來到昆侖山已經有好一段日子了,幾乎日夜都鎮守在此,但這片山脈實在過於遼闊,饒是他們,也不可能踏遍每一個角落,至今不過剛剛走完兩座山峰,正準備邁向這第三座的製高點。

“好久沒有來這裡了。”

車白停住腳步,望著下麵被月光照見的群峰輪廓,帶著微微懷念的語氣。

“我也曾想過,在殞身之前,再走一趟昆侖,沒想到,現在這個願望,倒是提前實現了。”

兩人相視一笑,多少前塵往事,各自的寶貴回憶,都付之這一笑。

人類總憾恨自己的時間太少,恨不能回到從前,把一切遺憾彌補,但像他們,又何嘗沒有過遺憾,正因生命漫長,有些遺憾不僅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反而會更加清晰,直至刻骨銘心。

所以當初看見龍深暗自糾結,宗玲才會忍不住提醒他,讓他不要步上自己的老路,令往後的生命徒留遺憾。

“我的壽命快到了,我想過,等那一天快來的時候,就回去……”

車白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帶了一絲期待,生命的結束對他們而言,並非是遺憾的句號,而是必然的終結,能夠修成人形,又活過數千年,見證無數滄海桑田,已比世間絕大多數生靈幸運得多。

但他話未說完,臉上忽然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非但是他,宗玲也神色一凜,兩人不約而同側身麵向南邊山峰的方向。

一點亮光在那裡升起,緊接著才是聲音。

巨大的爆炸聲,響徹整個山穀,製造出無數回音,也遙遙傳了過來。

聲波震動之大,連他們腳下的山峰也微微搖晃起來。

地震不可能是這樣的動靜,兩人臉色驟變,頓時都有了不好的聯想。

“那裡是什麼地方?”車白問。

宗玲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那棱格勒峽穀。”

月亮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蔽,天際雷雲滾滾,霎時亮作一片,卻沒有暴風雨,隻是一下接一下地打著旱雷,雷光不偏不倚,每次都劈在剛剛發生過爆炸的地方。

“糟了。”宗玲遙望那處,喃喃道。

“之前誰負責稽查那裡的,怎麼會漏了?”車白苦笑。“我先去看看!”

他說罷,沒有循著來時的路再一步步下山,直接身形一躍,就消失在群山陰影之中。

夜風之中,宗玲似乎低低歎了口氣,歎息聲融入風裡,很快消散,隨後她也跟著縱身躍下。

……

絢爛的日輪從海麵上緩緩升起,蔚藍近黑的海水染上金黃晶瑩,乍看就像灑了一層金子。

冬至把玩著手裡小巧玲瓏的金蘋果,將它高高舉起來,任由日光為它鍍上光環。

底下有躺椅,上麵還鋪著軟墊,頭上還有遮陽傘,額頭上還掛著一副太陽眼鏡,要不是身上舊患還在隱隱作痛,他肯定會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包括狄安娜島上的喪屍,迷宮裡的章魚怪,還有那頭構成島嶼的遠古海蛇,全都隻是自己在船上度假時,一場午後的幻夢。

“你看起來不大高興的樣子。”一條觸手搭上躺椅末端,章魚梅卡的腦袋慢吞吞冒出來。

它那顆被冬至戳壞的眼珠子已經愈合,被一層粉紅色的肉膜裹住,據說再過一陣,等肉膜脫落,眼睛就能長出來了。

冬至苦笑:“你下次出現能不能先打聲招呼,這麼冷不丁會嚇死人的!”

章魚最近還真在學中文,劉清波和張嵩耐性不好,當不了諄諄善誘的老師,這個責任就落在柳四身上,李涵兒和楊守一偶爾也會客串一把,據他們所說,章魚的語言學習能力比尋常人還強,學會漢語拚音之後,基本上詞彙和短句聽過一遍記住,現在已經開始用觸須卷筆學寫方塊字天地人了。

冬至覺得過不了多久,說不定章魚連畫符都學會了,到時候也許可以引薦它去閤皂派也當個記名弟子,壯大一下閤皂派的聲勢。∫思∫兔∫在∫線∫閱∫讀∫

至於冰魔伊麗莎白,她沒有章魚那種探索學問的興趣,聽說梅卡要跟冬至他們一起去中國,當即就揮揮手回她的北冰洋去了,當然臨彆前還不忘向組委會威脅,讓他們早日把自己的報酬郵寄到北冰洋,否則逾期不候,她會直接上門去取。

也許是因為精怪們的生命實在太過漫長了,梅卡與伊麗莎白之間就完全沒有那種離彆的愁緒,也許要等梅卡真正修出人形之後,才能慢慢體會人類的感情。

“冷,不丁,”章魚模仿他的腔調,好學不倦,“這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動作突然,冷不防的意思。”

章魚:“那冷不防又是什麼意思?”

冬至:“……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章魚:“什麼是十萬個為什麼?”

冬至嘴角抽搐:“好了,我們不要討論這種問題,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章魚:“沒有,我上來曬太陽,發現你看著金蘋果發呆。你們不是拿到冠軍了嗎,為什麼你還會不高興?”

冬至道:“我沒有不高興,隻是想家了。”

有龍深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想龍深了。

章魚歪著腦袋瞅他,半晌突然感歎:“人類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

冬至道:“你現在向往人類社會,這種好奇的情緒,其實已經跟人類相似了,七情六欲,不單隻有人類才有,你們也有,隻不過因為你的生活環境相對簡單,所以之前的情緒也不會有太大波動而已。”

說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剛才自己解釋的這一段話,其實正應了龍深的心境變化,不由啞然失笑。

章魚眨了眨僅存的那一隻眼:“你能不能說慢一點?我沒聽懂。”

冬至正想和它說你以後會懂的,就看見美國人威廉從另外一邊走過來。

“不好意思打擾你悠閒的度假時光,組委會派人去清查了,暫時沒有發現逃逸的喪屍,他們會繼續加大力度排查的。”威廉在他旁邊的躺椅坐下,整個人往後一倒,發出舒服的呻|%e5%90%9f。

“我最羨慕你們中國人了,拿到冠軍之後什麼也不用管,回來這一路全都在吃吃喝喝享受度假時光,反倒是我們還要繼續工作!”

冬至聳肩:“誰讓你們是東道主,選了那麼個地方舉行比賽,居然連那座海島是條沉睡的巨蛇都不知道,自己惹的禍自己收拾,俄羅斯人怎麼樣了?”

威廉無奈道:“搜查了很久,依舊沒有發現幸存者,安娜真是太幸運了!”

今年的比賽以所有人無一幸免被卷入劇變的狼藉而告終,海蛇伏誅並不意味著徹底結束,對組委會而言,更頭疼的事情還在等著他們。

先是狄安娜島上的喪屍,雖然那些喪屍已經被冬至他們殺得七零八落,但誰也不知道海蛇掀起海嘯,淹沒群島的時候,是否也有喪屍衝到海裡,那些喪屍感染了魔氣和病毒,尋常攻擊根本無法消滅它們,萬一它們在海裡咬了什麼生物,世界各大洋又是流通的,到時候就會釀成更大的災難。

這一切全由組委會而起,自然也必須由他們去收拾爛攤子,據說美國人已經把事發海域附近幾乎全部封鎖,進行地毯式打撈,預期工作將在幾年內才能徹底完成。

在冬至他們提前帶來魔氣入侵的消息之後,組委會並沒有太過重視,反而將它當成競技過程中的曆練,誰知天魔殘魂早在他們前往森羅群島的輪船上就已趁虛而入,直接成為比賽中最大的變數,要不是冬至費儘全力引來天雷殺死海蛇,現在他們所有人,早就已經成了海蛇的腹中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