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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綱 夢溪石 4291 字 6個月前

一遍,竟也能唱得七七八八,也許其中還有音調和詞句出錯,但冬至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將額頭抵在對方肩頭上,跟著輕輕哼出聲。

想也不用想,這肯定是龍深頭一回張口唱歌,他師父這輩子破的例不多,幾乎全都應在他身上,冬至覺得就算再過上幾年甚至幾十年,他也不會忘記今天的場景。

不過他最終還是沒能聽龍深把一首歌完整唱完,身體的疲憊加上酒精的作用,聽到一半,就這麼睡過去。

“回床上去睡。”龍深拍拍他的臉頰。

冬至迷糊嗯了一聲,細微挪動,卻沒能撐開眼睛。

龍深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累極了,也沒再叫,直接把人打橫抱起,安置在臥室裡的床上,又給他蓋上被子。

酒不醉人人自醉,龍深其實也有些醺然,也許是今晚的氛圍太好,不同於海邊那時的心血來潮,也不同於與頌恩交手前夕的心事重重,此刻安寧美妙,平淡真實,是龍深從未想過的感覺,哪怕什麼話也不說,看著冬至的睡顏,他心裡也能泛起淡淡歡喜。

就像,他從前守護這個世界,但世界畢竟廣闊,人類也隻是一個寬泛的稱謂,而現在,模糊的概念中多了一個確切的對象,冬至既是世界的一部分,又獨立於世界之外,兩者並不矛盾,卻是意外的驚喜。

不知不覺,龍深歪在床頭,也睡過去一會兒。

再醒來的時候,牆上的鐘已經走到了午夜時分。

他側頭望去,冬至好夢正酣,嘴角微微揚起,不知道做了什麼好夢。

將對方滑落肩頭的被子往上拉一點,龍深悄然下床,穿過客廳的杯盤狼藉,離開屋子。

天台上時間過得慢,此刻還是傍晚流霞映秋水的景致,龍深手一揮,流霞飛逝,瞬間換上夜幕,無數星辰閃爍,映亮了整片天空。

“夕陽無限好,怎麼就換了夜色?”山石後麵繞出一個人,他這才看到宗玲也在。

“我不知道您在。”龍深道,“恢複原樣?”

“算了。”宗玲擺手,“我就是無聊上來透透氣,什麼景色都一樣,小冬至沒事了吧?”

龍深頷首:“降頭解了,安然無恙。”

宗玲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你們和好了?你不生他的氣了?”

龍深輕聲嗯了一下。

宗玲笑眯眯:“我那會兒怎麼說來著?不要辜負你的心,你聽進去了,我很高興。人生苦短,妖怪器靈的壽命卻太長,往往不懂珍惜,等到反應過來,對人來說,已經晚了。”

龍深朝她拱手,無聲表達自己的謝意。

如果沒有宗玲的點醒,他的確很有可能直到現在,甚至很久之後,都邁不出那一步。

“宗老心情不好?”

宗玲活了數千年,心境定力非常人可比,會大半夜在這裡,龍深隻能猜測她遇上了非常棘手的事情。

“沒有,我隻是在看,我的命數。”宗玲緩緩道。

龍深心頭一跳。

宗玲看見他表情凝重,反是笑起來:“天人尚有五衰,任何生命都有盛衰輪回,我已經活了那麼久,要是壽比天齊,不是反而不正常嗎?”

龍深沉默片刻:“我們之前在銀川見了車局,他說自己也壽命將近。”

宗玲歎道:“如果他自己已經沒有求生意誌,任是命數注定再長也無用,我跟他不一樣。我化人之後又活了幾千年,也該進入神竭力衰的輪回了。本來,我想親自去一趟日本,但我不知自己的力量何時會徹底枯竭,不敢去拖你們的後腿,音羽鳩彥由人入魔,韜光養晦幾十年,魚不悔跟丁嵐雖強,我怕他們還鬥不過音羽。”

龍深道:“我會去。”

宗玲很驚訝,隨即否決:“不行,隻有你一個人,太冒險了!”

龍深:“還有吳秉天,唐淨,他們也會一起去。”

宗玲麵色凝重:“其實我一直懷疑,音羽鳩彥之所以能成魔,可能是拿到了某件魔器並勘破其中秘密,從中得到源源不斷的力量,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此人絕不會比之前你們碰過的其它魔物異獸更容易對付。可惜當時我正值休眠期,沒有在世間走動,否則應該能更早察覺。”

龍深點點頭:“不僅如此,我們懷疑他想要破壞石碑,很可能就是為了徹底打開深淵通道。您是世間活得最久的大妖,關於當年的伏魔陣,您知道些什麼嗎?”

宗玲苦笑:“這個問題,顯坤他們已經問過我幾次了,伏魔陣的曆史比我的壽命還長,那時候我懵懵懂懂,隻知夏醒冬眠,等我化形,又已過了上古眾神輩出的時期,大能紛紛隕落退隱,那時候我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妖怪,誰會跟我說起伏魔陣的事情?神佛異獸變成神話,曾經的大戰也成為傳說,石碑的存在,就更加無人知曉了,也許有隻言片語流傳下來,但我的確不知道。”

“不過,我小時候聽父祖說過,上古時曾發生過數次大戰,其中一次有魔神出世,差點就毀天滅地,後來三界交接之地被徹底封死,這個世界的靈氣,也因此逐漸走向枯竭,所以,你應該也發現了,唐宋之後,成仙飛升的記載越來越少,並不是因為人類靈智在退化,而是因為世間的靈氣在減弱。”

如果石碑組成的伏魔陣,就是通往深淵地獄的封印,音羽鳩彥千方百計想要破壞石碑也就能夠理解了——他想放出比潛行夜叉、人魔,乃至波卑夜幻影分|身更加厲害的大魔。也許是波卑夜的完全體,也許是深淵地獄的魔神,連宗玲也無從得知。

她抬起頭,陰雲不知何時飄過來,遮蓋了閃閃發光的星辰,天地晦暗,風雨欲來。

一場巨大的危機,悄然而至。

而她,命數將近,苟延殘喘,還能為這世間做點什麼?

哪怕這個世間到處充斥著人類的欲望,因人性而起的殘忍惡毒,往往比魔物更甚。

但這是誕育了她的世界,曾經是她的摯愛存在過的地方,還有龍深和冬至,無數她寄以美好期望的人,宗玲不想看到這一切被毀滅。

“我去找車白,跟他一起去昆侖,尋找陣眼。”宗玲道。

她轉過身,看著龍深,“你們如果得到陣法的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們。”

“好。”龍深頓了頓,難得露出遲疑:“這件事,我暫時不想告訴冬至,勞煩您代我保密。”

宗玲微怔:“為什麼?”

龍深道:“他即將帶隊前赴交流大會,我不想他因此分心。”

宗玲一語道破他的心思:“你隻是怕他擔心。他如果知道了,一定會要求跟你一起去,你不希望他去冒險。龍深,你終於也有了想要保護一個人的私心。如果僅僅將他當作徒弟,你應該更希望他去麵對風雨,哪怕頭破血流,為此喪命,才不負初心。”

是這樣的嗎?

龍深無法反駁。

的確如此。

交流大會的曆練和競技,自然也有性命危險,但他相信冬至能夠應付。

就像上次去找頌恩,龍深不說,但他有把握,所以帶著人就過去了。

但日本之行,龍深卻沒有把握自己能護住他。

“抱歉。”他對宗玲道。

宗玲眼中流露出微微的悲憫。“你無須說抱歉,這本是自然而然。愛一個人,就會希望他安好無恙,哪怕自己在刀山火海中打滾,也不願他沾上半點火星。”

冬至並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他一覺醒來,龍深依舊在旁邊,和衣而眠,甚是寧和。

他生怕吵醒對方,悄悄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但身體一動,龍深就醒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師父,你今天要上班?”

龍深的聲音帶上幾許睡意未除的慵懶:“不用。”

冬至笑嘻嘻,給他一個早安%e5%90%bb。

這是表白之後養成的習慣,習慣成自然,龍深從一開始生澀到現在熟稔,在他湊過來的時候,就微仰下巴接受。

“那多睡會兒吧!我上天台做早課,免得你又嘮叨我。”冬至飛快穿上衣服,又進了洗手間洗臉刷牙。

從他醒來的那一刻,畫麵似乎就變得活潑生動起來,龍深凝視他的背景直到消失,才重新閉上眼睛。

冬至在天台待了足足兩個小時。

他一隻手還包著石膏,但不影響發揮,長守劍暫時被師父收走,但龍深又給了他青主劍,讓他平時修煉時先用著。

青主劍對他而言也是老朋友了,使起來自然得心應手,但讓冬至感到驚訝,是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桃花鬼麵降解除之後,他的能力似乎也跟著提升了一個台階,最明顯的對比就是原先他用劍出劍,罡氣隨心所欲,隨劍而出,劍氣威力比以往大了許多,連帶使用五雷正|法引雷所需的醞釀時間,似乎縮短了。

冬至對自身狀況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天分不錯,也足夠努力,一直在往前進步,但這種進步是有序的,像上樓梯一樣,一次一個台階,而這次似乎一下子邁了兩個台階,還覺得不吃力。

他回想半天,最後覺得根源應該出在上次車白幫他壓製降頭的時候,似乎連帶身體也跟著受益。

隨著降頭解除,體內的威脅警報解除,能力自然而然發揮了個十成十。

如今一劍過去,虹練劃破空氣,不遠處的大石頭迅速出現裂紋,砰的一下分為兩半。

沒等他生出一點飄飄然的成就感,肚子就不給麵子地咕咕叫起來。

甭管劍聖還是劍仙,吃飯才是第一要務。

他回到宿舍時,龍深已經不在了,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像從來沒人在上麵睡過,連被子的上下折痕都是規則的平行線,冬至懷疑他師父以前可能在部隊待過,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厲害的強迫症。

他發了個信息給龍深,詢問他在哪裡,少頃就得到回複,對方說自己正在開會,早餐已經放廚房裡了,讓他去拿。

龍深的確說過自己今天不用上班,但沒說不用開會,冬至無奈想道,去廚房一看,豆漿油條包子都有,最普通的早餐,但豆漿和包子都放在電飯煲裡溫著,拿出來咬一口,包子餡裡的肉還是熱乎乎的。

進入同居日常的第二天,他就開始過上了被喂養的生活。

冬至舒舒服服窩在沙發上,拿出手機開始看信息——出國時換了臨時的手機卡,回來之後直到現在,才有餘暇打開手機。

以前他在遊戲公司任職的時候,除了畫畫就是玩遊戲,有時候加班太晚懶得回家,就在公司休息室裡湊合一宿,抓著手機玩了半夜遊戲才睡著,後來漸漸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加上他們那個項目經理成天吹毛求疵,總提一些反複苛刻的要求,冬至才乾脆辭職出門,來一場說走就走了旅行。

但當時已經過膩了的生活,現在回頭想想,又何嘗不是一種安逸幸福,隻有在經曆過槍林彈雨九死一生之後,才會對現在短暫的平和格外珍惜。

除了他和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