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
劍身果然很快發生變化,像那天晚上一樣,很少的血量卻化為紅光,很快流遍劍身上的紋路。
冬至眼看著自己周圍的場景開始發生變化,心裡已經比上次淡定不少,甚至還生出一點點期待。
這次,他又會看見什麼樣的過去?
荒原,積雪,一眼望不儘的白。
月光,星輝,天河在上,山巒在下。
兩個人在雪原上行走。
一名穿紅色僧衣的僧人。
還有一身黑衣的男人。
黑衣的是龍深,他的容貌一直以來都沒什麼變化,天寒地凍,這種極端惡劣的天氣下,任誰臉上都不可能出現溫暖的笑容,龍深更是風霜冷肅,冰雪加身。
從裝束來看,這應該還是在古代。
有些地方積雪很厚,一踩下去就到大腿,有些地方雪比較少,露出下麵的黑地青苔,濕滑交加,但這些困難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行進速度,冬至趕緊跟上,卻隻能不遠不近地落後一段距離。
風雪漸大,但兩人未曾停下半步,也沒有使用任何攀登工具,就這麼一前一後,一步步地接近山巔。
龍深體力極好,不知疲倦,那僧人竟也不顯落後,始終落在龍深後麵兩三米左右。
冬至知道龍深的原形之後,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為何會如此強大,但僧人的表現卻令他很是意外,對方看起來年紀已經不小,沒想到體力居然不遜他師父多少。
未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天,也許是一天,時間在幻境中失去了意義,兩人終於抵達山巔,僧人終於露出一絲疲色,冬至頭一回聽見他說話:“就是那裡!”
音調古怪,但身在幻境之中,並無障礙。
循著他所指的地方望去,冬至什麼也看不見,但龍深卻神色一動,那是有所收獲的喜悅表情——冬至現在已經很能從對方的細微表情變化裡,察覺到更深層次的內心波動了。
即使曾是一把劍,但在他心中,龍深早就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兩人又走到僧人所指的方位,冬至隻見一塊厚厚的積雪覆蓋,根本看不見下麵有什麼東西。
僧人先伏下`身體,手探入積雪之中,像是往下掏什麼東西,很快雪就沒上他的肩膀,他神色一喜。
“果然有!”
他將手伸出來,手掌已凍得發白,但僧人渾不在意,隻拍去身上的雪屑。
“這肯定是上天賜給你的,誰也奪不走,自從我走後,它就一直在這裡,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照冬至說,這裡人跡罕至,終年積雪,又在高山之巔,連鳥都比人多,誰會跑到這裡來找東西?可僧人臉上的欣喜與神聖不似作偽,連帶冬至,也不知不覺為他們高興起來。
龍深也與僧人一樣,伏身將手伸進去,僧人在旁邊緊張地看著。
“隻怕很難拿出來吧,我之前就不行……”
話音方落,龍深的手就已經抽出來,手上多了一團白霧飄溢的冰晶。
冬至還以為他們千辛萬苦尋找的是長守劍,畢竟這是與長守劍有關的環境,誰知竟不是。
他好奇地看著龍深手上的不規則“冰塊”。
僧人麵露喜悅:“緣分天定,看來這山嵐之心,就該是你所有!”
龍深道:“山石有心,千年化魂,萬年融晶,我想將它煉入一把劍裡。”
僧人好奇道:“那把劍叫什麼名字?”
龍深搖頭道:“暫時無名,不過我想給它起名,長守。”
僧人:“長守本心。”
龍深:“也長守,人間太平。”
僧人笑道:“那等你煉成之日,一定要給我看看。”
龍深:“自然。”
兩人簡短的對話就此完結。
他們沒有在山巔停留多久,很快又下山去,冬至眼看著兩人漸行漸遠,視線漸漸模糊扭曲,就知道自己這段幻境之旅差不多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他驀地一陣頭暈目眩,忍不住閉上眼,往下墜落。
再睜眼時,自己僅僅是跌坐在客廳地上而已。
驟然從冰天雪地裡回到溫馨平靜的客廳,落差有點大。
冬至呆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神。
他看向手中的長守劍。
後者靜靜躺在他手中,無言訴說自己曾經見過的春秋歲月。
知道的越多,他就越是覺得,龍深一路走來,風霜雨雪,波瀾壯闊,能夠看見他的足跡,哪怕隻有片段,對冬至而言,也是驚心動魄的奇遇。
但對龍深而言,那卻早就刻入他的骨子裡。
旁人追求傳奇,而他自己就是傳奇。
龍深已經站在高山之巔,望見群峰白雪,手可摘星。
而他還在山下踟躕前行,像所有第一次攀登,毫無經驗的人那樣,驚歎於高山險峻,途中也因猶豫膽怯而停住腳步,或許還會貪戀山下溫暖而想要多駐留片刻。
冬至覺得,如果自己是龍深,也未必能看見還在一步步往上摸索的徒弟。
於龍深而言,兩人無論是在年齡,閱曆方麵,都相差太遠。
在幻境裡看到的越多,他就覺得自己了解龍深越少。
但一步步走近,探索,深入,能看著對方從童年走到如今,看見長守劍的過往片段,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不由有些期待,下次再入幻境,又會看見什麼樣的龍深?
站久了有點頭暈目眩,他扶著牆壁站了好一會兒,才感覺恢複一些。
給長守劍喂血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損耗精氣神,肯定不能經常做,所以冬至沒有繼續,轉而起身去廚房燒水喝。
電話響起,來電人居然是最近都沒聯係過的劉清波。
冬至隻知道他去了潤州,不知道他具體都做了什麼,但想來以劉清波的能力,隻要改改脾氣,肯定混得不差。
前提是他們領導能讓他看上眼。
也不知道是哪個領導這麼大“福氣”,能擁有劉清波這樣的下屬。
“老劉,最近怎麼樣?怎麼突然來電話?”他隨口道。
“你不知道嗎?”劉清波的聲音有點古怪。
“知道什麼?”
冬至聽他語氣,應該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舉起杯子就喝了口水。
劉清波沒好氣:“我跟張充現在就在你們給的地址繞圈呢,鷺城辦事處到底在哪,怎麼這麼難找!”
他剛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噴水的動靜,緊接著是一連串咳嗽。
“你就是分局派來協助我們的人?!”冬至有點難以置信。
“怎麼,你不歡迎?”
冬至想象劉清波黑著臉說這話的樣子,有點好笑:“不敢不敢,歡迎之至!還有一個是誰,也是我們這一屆的嗎?”
劉清波:“不是,叫張充,我也頭一回見。”
說罷他狐疑道:“話說你該不會是故意整我們吧,辦事處真在這裡嗎?”
冬至扶額:“真得不能再真,我過去帶你們吧,我們在小區門口見!”
掛掉電話,他越琢磨,越覺得張充這名字怎麼聽怎麼耳熟,但按理說不會那麼巧吧。
等他趕過去,看見小區門口站著兩個麵熟的人,才發現真就這麼巧。
“兄弟,好久不見,想我了沒!”
張充見到他,一蹦三尺高,直接衝過來就是一個熱情的擁抱。
冬至眨眨眼,把他拉開一些,上下打量確認自己眼睛沒出毛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怎麼來了!”
張充一抬下巴,氣蓋山河:“聽說你們這兒缺人手?放心吧,有我在,以後鷺城就出不了事!”
冬至與劉清波對視一眼。
劉清波用眼神清楚表達一個疑問:他一直以來都這麼盲目自信?
冬至無奈點頭。
上回羊城除妖,這家夥對自己信心爆棚,錯誤估計,差點導致冬至趕不及去救何遇。
同樣是龍虎山出身,張珩跟張充兩人,一個是一組的招牌,一個卻是被踢到羊城去守辦事處,待遇天壤之彆,事實也證明,這跟什麼黑幕內情沒有半毛錢關係,純粹是各人能力問題。
當然,冬至對張充本人沒什麼意見,張充挺仗義,雖然浮誇了點,能力比平平還要平平,但總的來說,當朋友兄弟都挺好,隻要不是一起去出任務。
“你過來了,羊城那邊少了你怎麼辦?”他委婉道。
張充:“聽說最近因為南方事情多,上頭怕申城鞭長莫及,打算再成立一個分局,跟現在的華南分局平級,以後申城就是華南一局,羊城就是華南二局。”
冬至恍然,原來是打算擴充升級了,他打趣道:“那你就更不應該走,這樣以後你就是分局元老了。”
張充也有點遺憾:“我那堂兄張珩,可能會就任二局局長,畢竟我們是一個師門,又有親戚關係,還是要避嫌的,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把羊城交給他了,雖說我能力也不錯,可畢竟還是比他差了那麼一點點。”
冬至:……兄弟,你恐怕對一點點這個形容詞的理解有點偏差。
劉清波不耐煩聽他們敘舊:“趕緊帶我們去辦事處,我要渴死了!”
話剛出口,冷不防就被冬至抱住。
劉清波愣住,沒等他反應過來,冬至就已經鬆開。
“謝謝你老劉,你能過來,我心裡一下子就輕鬆了很多,好像又回到從前我們一起捅巨蟒菊花的樣子了,有你在,以後辦什麼事都不成問題了!”他誠摯道。
這段時間,雖然上頭肯定了他們對付山本的成績,但周隊的死,肖奇的死,還有黃鼠狼老六的死,都沉甸甸壓在冬至心頭,無聲監督他趕緊養好身體,早日為他們報仇。
再加上跟龍深的關係變化,冬至內心其實承受了很多壓力,他隻是不想把這種壓力轉移給彆人,才一直沒有在木朵麵前提起。
到如今,在昔日同伴麵前,他難免泄露一絲心聲。
劉清波看著冬至泛紅的眼眶和笑容,心頭一下子五味雜陳,酸酸漲漲,正想說點什麼,聽見他說到捅菊花,臉色倏地黑成鍋底。
“捅你的頭啊!你怎麼咳個沒完,受傷了?”
冬至又咳了兩聲:“沒事,就是之前受了點內傷,慢慢養著就好了。”
劉清波:“彆咳死了,不然上頭肯定讓我接替你當負責人!”
冬至笑嘻嘻:“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
劉清波翻了個白眼:“我是在幸災樂禍,你從哪裡看出我在關心你?”
張充醋道:“喂喂你們乾嘛呢,把我撂在一邊,我可也是來幫忙的!”
“行行,多謝你們!跟我來吧,先帶你們去辦事處。”冬至笑道,心說就怕你等會就恨不得在外麵多站一會了。
他帶著兩人七彎八繞來到辦事處所在的舊樓,拿鑰匙開門。
這幾天他跟木朵都沒回來過,門一開,灰塵味就撲麵而來。
劉清波和張充目瞪口呆。
張充喃喃道:“這比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