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河麵上遊。
劉清波的力氣估計是真的耗儘了,掙紮的力氣漸漸變小,最後徹底放棄,任憑冬至將他往水麵上拖。
其實冬至也沒有比對方好多少,他整條胳膊幾乎都沒了力氣,背後的長守劍在此時卻變得無比沉重,似乎不停地拖著他往下墜,冬至心裡一直默念著我不能死在這裡,要死也要跟男神在一起,不然千百年後彆人來到這裡,看見兩具糾纏在一起的枯骨,說不定還會以為他們殉情?!
這個假設太可怕了,足以讓冬至又激發出一股潛力,最後他腦子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劉清波救上岸的。
將人的上半身往岸上一托,確保他不會滑下去之後,他就徹底失去了力氣,人往旁邊一歪,就隻剩下呼氣吸氣的力氣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劉清波先醒過來的。
一睜眼他就嚇一跳,因為一張大臉近在咫尺,臉色蒼白,雙目緊閉。
“喂!”
劉清波想要伸手去推人家,卻忘了自己一條手臂枕在腦袋下麵,早就麻掉了,另一條則因為之前耗力過度,現在還在微微發抖,根本抬不起來。
“醒醒!”
眼睫毛顫了幾下,冬至費力地撐開眼睛,就看見劉清波神色慌張,四下張望。
“我的飛景劍呢!”
冬至喘了口氣,翻過身,仰躺在岸上,要不是下半身還泡在水裡,他更像是在碧海銀沙邊進行愜意的日光浴。
“在菊花裡忘了拔、出來吧?”他道。
劉清波瞬間臉色發青。
他根本沒法想象,一把千古名劍,居然會葬送在巨蟒的菊花裡!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餿主意,我的飛景劍也不會丟!”他怒道。
“是是,都怪我。”冬至跟哄小孩似的敷衍他,隻是語調軟軟的,出氣多入氣少。
劉清波這才看見他臉色比紙還白,閉上眼不說話,比死人還像死人,不由心頭一跳。
“喂!”
對方的眼瞼顫動一下,懶得睜開。
“……剛才,謝了。”劉清波不情不願道。
冬至睜開眼,訝然望向他。
劉清波從小到大都不習慣跟人服軟,尤其還是自己之前瞧不起的對象,這句話說出來比砍他一刀還難受。
但又不得不說。
因為剛才要不是冬至,他的命運很可能是葬身河底,而冬至完全可以脫身之後再跟彆人說他的死訊,甚至什麼也不說,彆人遲早也會發現他的失蹤。
“我承認,你現在有成為我對手的資格了。不過,龍局徒弟我是絕對不會拱手相讓的。”劉清波彆扭道。
冬至有氣無力道:“省點力氣說話吧大兄弟,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麼?”劉清波也沒力氣動彈,隻能翻了個白眼,心說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了。
冬至:“這裡,好像不是咱們剛才落水的地方。”
劉清波一愣,勉力支撐起身體,四處張望。
黑漆漆的一片,但又有點光亮。
不是手電筒的光。
他們的手電筒早在水下掙紮的時候就不知道落在哪裡了。
是角落裡,不知名動物,或植物發出的幽幽光亮。
一簇一簇,像蒲公英那樣,在山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
像《阿凡達》那樣,男主角在女主角的帶領下,穿過這些夜裡發光的植物,以驚歎的目光領略異世界的風華。
但地底下,哪裡來的山風?
劉清波微微一震,意識清醒了些。
“龍局宋局他們呢!”
冬至:“我也不知道,可能失散了吧。”
他們應該是在一個水潭邊,水潭四周全是緩坡,他們要爬上緩坡,才能看清前麵的路。
發光的植物近在咫尺,劉清波伸手想去摘一支下來察看,被冬至一拍爪子,疼得一頓。
“好奇心害死貓。”冬至義正言辭道。
劉清波白他一眼,估計是被打疼了,也沒再堅持。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暗暗用吐納功夫調養氣息,感覺氣力恢複一點了,這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劉清波的目光從他背後的長守劍掃過,酸酸道:“之前在水下的時候就應該讓你的劍去用!”
冬至感歎:“這都是命啊!”
劉清波的手又有點癢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鬥著嘴,實際上是因為各自力氣已經耗光,隻能用鬥嘴來轉移注意力。
眼前緩坡不過一人多高,他們平時三兩下就能跳上去的,現在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爬上去。
結果一上去,兩人就都愣住了。
眼前有四個洞%e7%a9%b4的入口,通往四個方向,沿途角落都有幽幽發光的“蒲公英”,隱約延伸到很長,但這點光亮不足以讓他們看得見太遠,遠方依舊是幽暗無限,四個洞%e7%a9%b4,幾乎一模一樣。
“走哪條?”劉清波傻眼了。
冬至:“石頭剪刀布決定吧?”
劉清波怒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不正經!”
冬至一臉無辜:“要不然你有什麼更好的提議?”
劉清波:“你的羅盤呢,拿出來測一下。”
冬至:“我沒有那個。”
劉清波:“你不是用符的嗎?沒有羅盤你怎麼定方位!”
冬至:“我用手機裡的指南針。”
劉清波:……
他好想一掌把這人拍扁。
但是不行,誰讓這裡除了他自己,就剩下旁邊一個喘氣的了。
他忍!
冬至低頭檢查自己的裝備。
這次出來,他特地用了一個防水的腰包,裡麵裝了符籙和朱砂符紙毛筆等等,還有一點乾糧和水,占的空間都不多,也就備著不時之需。
他把手機掏出來——當然已經一點信號都沒有了,但是不需要網絡的功能還能用,比如說指南針。
不過左看右看,似乎也看不出什麼異常。
“東南西北四個洞%e7%a9%b4,我們走哪個?”他問劉清波。
劉清波沒好氣:“隨便,愛走哪個就走哪個!”
冬至隨意道:“紫氣東來,東邊吉利,就走東麵那個吧!”
劉清波有點焦慮:“得趕緊跟龍局他們會合才行!”
冬至安慰道:“急也沒用,我也想快點見到他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論野外生存經驗,他不比劉清波多,但劉清波卻發現,對方遠比自己來得隨遇而安,甚至更加鎮定,也許是更早地認清了現狀,隻能無奈接受。
見劉清波依舊有些怏怏,冬至就道:“你想啊,咱們現在好歹有兩個人,要是一個人流落到這裡,連個鬥嘴說話的都沒有,豈不是更慘?所以老天爺待我們還是不薄的。”
劉清波忽然問:“你帶香和打火機了嗎?我不是聽說你會請神嗎,要不你請神問問我們現在該走哪條路才能跟龍局他們會合?”
冬至苦笑道:“大哥,你看我現在哪有力氣請神?而且你也看見之前那些鬼屍了,這裡曾經死了那麼多人,古人日本人什麼都有,到時候還不知道請來個什麼東西呢!”
劉清波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隻好作罷。
兩人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等恢複了一點力氣,才站起來,往東麵那個洞%e7%a9%b4走去。
黑暗的環境中,一點兩點的幽幽光亮反而成了心靈的慰藉。
人注定是要生活在光明裡的生靈,尤其是這種時候,一點點光亮也能讓他們安全感倍增。
眼睛看得見東西,就不至於手足無措,六神無主。
冬至對劉清波道:“你劍遺失了,走我後麵吧。”
“等會兒遇到危險還不知道誰救誰!”劉清波撇撇嘴,他未必不能領會對方的好意,可這嘴巴就是不由自主要損人。
“前麵,怎麼有個黑漆漆的,是石頭還是?”
“好像是個人。”
兩人不約而同停住腳步,相視一眼,放慢腳步。
冬至拿出手機,打開飛行模式,儘可能節約電源,又把光源打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因為手電筒已經遺失了,這點僅剩的光源,他用得很省。
明亮的光線霎時照出眼前大半個洞窟的輪廓。
也隱隱約約照出前方的情形。
一個人靠在地上,無聲無息。
“好像是……邢喬生?”劉清波不確定道。
這是他們二十個夥伴的其中之一,之所以名字對冬至來說比較陌生,是因為對方經常跟著張嵩活動,又不太愛說話,跟冬至僅僅也是片言隻語的招呼,跟劉清波就更不用說了,兩人好像從來沒打過交道。
“喬生?”冬至試探道。
兩人慢慢靠近。
手機光源照出對方低垂的麵容。
果然是邢喬生!
但劉清波和冬至卻反而後退半步。
赫!
隻見邢喬生緊閉雙眼,麵容上布滿密密麻麻,紫色的經絡,嘴唇已經完全變成紫黑色,而脖頸以下,雙手,沒有被衣物包裹的肌膚,全都變成的黑色!
“喬生!喬生!”冬至喊道。
對方一動不動。
冬至彎腰,伸手過去,卻被劉清波按住。
但他們必須確定對方的生死。
所以冬至還是伸出手,在邢喬生的鼻子下麵停了一下。
“好像……死了。”
劉清波驀地抽出冬至背後的長守劍,輕輕劃開邢喬生的上衣。
劍鋒所到之處,衣服寸寸裂開。
邢喬生脖頸以下,也都全部染上了紫黑色。
兩人靜默片刻,為這位同伴默哀。
出發前,宋誌存耳提麵命,告訴他們這趟出行一定會有死亡率,要眾人不能掉以輕心,但大家倚仗自己一技在身,雖不至於不知天高地厚,但也總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容易成為“幸運”的那一個。
直到劉清波在水裡垂死掙紮。
直到他們現在看見同伴的死亡。
冬至有點難過,雖然他跟邢喬生交往不多,但對方畢竟是他們的同伴,如果他不是殞命在這裡,說不定最後還能平安出去,成為特管局一員。
半晌之後,冬至道:“這是什麼?中毒?是不是碰了那些發光的花?”
劉清波道:“他可能是從我們要去的方向過來的,也就是說,前麵可能有致命的危險。”
冬至:“那你的意思是?”
劉清波毫不猶豫:“改道!走另外一邊!”
冬至:“走哪邊?”
劉清波想了想:“坐北朝南,北是帝王方位,走北吧!”
兩人本來就剛進洞%e7%a9%b4不久,現在退出還來得及,臨走前,兩人又向邢喬生的遺體鞠了個躬,冬至輕聲道:“我們還要找出路,不能把你帶上,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會帶你回去安葬的,你安息吧!”
他們退出洞%e7%a9%b4,又找到北麵的那個。
這次順利多了,一路走了將近半個小時,都沒有再遇見什麼危險。
劉清波忍不住得意道:“你看吧,早聽我的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