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護送的時候,兩人等在殿外,過了一會才由著護衛護送出去。
九皇子嘰嘰喳喳,許青珂不會多說,卻也不會不說,因此路上便有稚嫩的孩童聲,跟三分柔軟三分清凝的聲音此起彼伏。
直到他們看到前首有宮人帶人來。
很奇怪,一個宮人,帶著另一個宮人。
也是巧了,竟在這道上撞見,前頭的宮人管事兒臉色變了變,又不能避開兩個貴人,隻能硬著頭皮帶著人上前。
他卻不知自己身後被宮人們圍著帶來的那個宮人剛剛已經如同看見了什麼可怕事物一般猛然低頭,秀白的拳頭緊握,還在顫唞。
“奴參見九皇子殿下跟許大人……”
一群人行禮,一群宮人而已,也沒什麼奇怪的。
但許青珂的目光在他身上滑過,略頷首,宮人們刷刷分開,讓出路來,她帶著九皇子從他們中間走過。
宮人們可以看到這位如日中天甚至能領皇子回府被帝王親兵護送的權臣身上那件不是特彆錦繡但難掩清貴氣勢的袍子擺尾垂落地麵,隨著步履輕輕動。
低頭的他們也隻能看到這些,直到他們離去也不敢轉頭回看。
片刻後,那宮人管事才說:“走吧。”
但他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那個中間抬起頭來的宮人,比對了下兩人的麵容之美貌,卻暗暗道終究有差距,還有氣質跟地位。
一君王玩物,一君王權臣,天壤之彆。
而墨子歸從他的眼中看透了自己的身影,他抬了頭,卻又好像從此低了靈魂。
她定然是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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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到了府中,趙娘子他們雖驚訝,但也不至於惶恐,就是金元寶跟九皇子十分不對付,晚上的時候就吵了兩撥。
彆問一個孩子跟一隻狗是怎麼吵起來的。
此題無解。
許青珂隨趙娘子褪下外袍,趙娘子說了一件事。
謝臨雲在傍晚的時候來過,還遞了一張紙條。
像是轉交的。
許請珂都不用看字條就知道是誰的。
“周闕。”
趙娘子驚訝,“那老狐狸?他不跟公子您見麵,卻行這等鬼鬼祟祟之事,也是古怪。”
“大概是不想看見我……既緬懷又厭惡,又怕會因為一些政見不和而衝突,不想對我不利,但事關核心,他也隻能出手。”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呢?
很複雜,也很磨人。
許青珂卻有些冷淡,尤其是她已經打開了字條,在身後替她解發的趙娘子看到了字條上的字。
——忠與義,概如何?
大概如何?
其實是該如何。
“這是要讓公子表明立場嗎,是要擁護霍家王權,還是守那些枉死之人跟天下人的公義?這老東西可有些歹毒啊。”
是有些毒。
許青珂輕笑,手指一探,提了毛筆,點了墨,寫了回答。
——自古善人才為難忠義,鄙乃惡人。
趙娘子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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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親自臨朝坦言先帝駕崩前曾親口跟他坦言當年之事,頗為後悔內疚,更說起一些舊事,乃是賊人蠱惑……
“趙詹此人,引江湖術士虛穀子,以藥物蠱惑先帝,且圖謀巨資,導致國庫跟軍款空缺,引起大禍,先帝懊悔,寡人也甚為心痛,至此念當年為此事而犧牲蒙汙的二十萬將士……”
長達三千多字的北地罪詔在後世成了蜀國長久皇朝末世中唯一的一抹亮色,雖摻雜了諸多人心謀劃,但依舊算得上皇權對百姓難得的一次妥協。
它坦誠了先帝犯錯,列舉了那些年裡大肆揮舞著王權鐮刀屠戮異己的趙詹數之不儘的罪惡,最後以千刀萬剮跟誅九族結束西川的輝煌。
君王一次低頭,超級權貴的一次覆滅,千千萬萬百姓乃至於那些因北地一事而前途苦痛的人卻覺得這是一場命運的扭轉。
或許他們還會想。
這是真的嗎?
第159章 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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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假假, 看蜀王當日親自下了君王令, 公正朝堂,要將正德侯趙詹滿門逮捕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 全城貼官榜,第一部分是降罪趙詹, 第二部分就是設英靈塚, 請北地軍的家人後代前來領撫慰款……
“什麼?英靈塚?那是什麼?”一個老人歲數大了, 眼睛有些花,雖然認得幾個字,卻也看不清官榜上的事兒, 還好旁邊有各區坊的裡正解釋。
“就是要給那些被冤枉的將軍們洗刷冤屈了, 而且上麵說君上還會親自選良辰吉日領文武百官燒香告慰, 然後但凡這些將軍們的親人都可以憑借一些身份憑證從朝廷領撫慰款。”
不管是耳聾目不明的老人們還是耳聰目明的老百姓們對此都不太願意相信。
開玩笑吧, 朝廷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對了, 還有那昏……君上, 還能給人送錢?
從前不是剝從他們身上剝錢的嗎?這是轉性了?邪門!
“怕就怕是人去了,衙門不肯給啊,又搪塞各種,讓人勞心勞力,倒黴的還有生命危險。”
有人小聲嘀咕,略有怨氣,儼然從前吃虧不小的虧,可其餘人多有讚同, 可見朝廷在民間的威望已經黑如墨水。
——這還是國之心腹的邯煬!
也難怪蜀王殫精竭慮了,恐怕也意識到自己的水深火熱不止於景霄如此軍侯,也有民間。
“這次應該不會了,上麵說了,負責主持此事的是謝郎君,便是那謝家郎君,周大人的弟子,相助的幾位都是那些年輕儒生,清流得很,可不是那些……”
雖是壓低了聲音,可百姓們也有見識,一聽就放下了半個心。
不過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事兒到底是不是君王做戲,且看幾日後就知道了。
那就多等幾日唄。
於是民憤多有平息,但隻是沉澱下去了,會不會繼續浮起來,就真的要看君心幾何!
君心自然是誠懇的,愣是提調了許多這些年剛年輕入仕的官員,這些官員本來多被壓在清水部門,要麼不受重用,隻能等著熬出頭,卻不知忽然來了這麼大一餡餅,其中不乏多數跟謝臨雲交好的,因這一次聖人擺明了重用謝臨雲,將他直接升到四品,其餘人便以為是他舉薦,因此甚為感激。
而謝臨雲此時且還懵懂,去問了兩個老師,得到的結果是——你跟了一個好上司。
謝臨雲沒有問周闕兩人自己該怎麼辦,而是思慮了一會,後在那些同僚朋友找他的時候,回:“非我,也非我兩位老師,而是許大人舉薦。”
許青珂!眾人皆驚!
本來他們還想著謝臨雲是要平步青雲壓過許青珂了呢,畢竟許青珂如今也才四品。
結果謝臨雲私底下跟他們這麼說,且說完後還補充一句,“諸位,青雲流散難以捉摸,來時便是時機,但也切莫泄露天機。”
青雲直上九重天,並不能隻看青雲會不會一直眷顧,也得自己努力追著青雲跑才行。
這意思是讓他們看破不說破,暫時不往外傳。
眾人想想這聖旨來的突兀跟最近的民情變化,既一個個都是靠自己寒窗苦讀才高中的,自然非蠢材,於是紛紛表示會守口如瓶,隻是也默默感謝許青珂的知遇之恩。
哪怕暗地裡覺得許青珂的風格可能不是十分清廉……
百官沸騰,被用的清流們卻是保持了低調,不過這些迂腐的木頭人多數清高,低調也正常。
百姓們的觀望很快有結果了,因為刑部跟禦史台已經聯手出門去西川拿人!
“不知這回能不能抓到趙詹……”
“恐怕很懸。”
“這麼些天,足夠趙詹逃跑了。”
一些明眼人覺得君王心也不過是表明上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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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入夜,趙詹捏緊手中的密信,臉色無比鐵青,額頭滿是大汗,“怎麼會,怎麼會忽然這樣……霍萬!霍萬!既然你不仁,就彆怪我不義!”
已是四十多許的趙詹還隱可見當年的狠毒,眉頭擰起的時候,眼中凶煞。
他起身去密室取出一個小盒子。
“當年你是如何得到皇位的,我可出力不少,但你不會知道我留了多大的底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剛要打開小盒子,卻忽然看見密室牆壁上有一個高大的陰影……
他心驚,立刻拔出旁邊懸掛的利劍,往後……
刷!一條血痕從他脖子上滑過。
那是一把血刃。
小盒子落入了一隻蒼白修長的手中,來者處理了下痕跡,無聲無息離開密室。
月光照耀下,露出他的臉。
木然,如狼。
不多久,又有一批人來了,看到地上的屍體大驚!
“怎麼回事!趙詹怎麼死了!”
“你們看屍!”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說著,自己卻是去找密室中……他看到了架子上略有粉塵卻獨獨乾淨的一個四方印記。
證明那裡曾有一個盒子。
君上就怕這趙詹當年牽扯太多,拿捏了什麼把柄,小心為上,才將他們派來,結果現在呢?
人死了不要緊,東西不見了!
他的臉色蒼白。
但腦子裡忽然閃過剛剛那趙詹屍體脖子上的傷痕。
那傷痕太熟悉了,天下間兵器僅有一件……
他們血牙的血刃!
血牙有內奸。
他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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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台跟刑部來拿人,當地的軍隊配合,團團包圍了趙家,卻發現趙詹已死。
趙家本不知道自家已經完了,還在吆喝著要去報官且去邯煬尋君上定奪,結果門被踹開,看到了無比森嚴的刀劍跟一張張冰冷臉。
“死了?怎麼回事……”刑部跟禦史台等人都是傅太何跟許青珂的下屬,畢竟前來兩人都不宜親自來西川,可這兩人一看到趙詹的屍體就深覺得不好了。
“完了……”
趙詹死,消息秘而不宣先傳回宮中。
蜀王得知後先是一驚,接著一沉,先懷疑的就是又有人搶先一步謀劃他,一時又是一番驚恐憤恨,找來血牙的頭目。
“查”
下麵的人沉%e5%90%9f片刻,道:“君上可有懷疑的人?”
蜀王:“得知寡人要處置趙詹的也就那麼點人,自是其中之一,要麼就是這些人的底下有人出了問題。”
那麼點人,其實就三個人。
他,血牙頭目還有許青珂。
“君上可覺得許青珂終究有些……”血牙頭目緩緩說。
蜀王眯起眼,轉著指上的大扳指,“她是聰明人,不會做這麼暴露自己的事情,何況有好處嗎?不過你還是查吧,查了寡人也安心些。”
血牙頭目領命下去。
血牙已經返回,兩日後回到邯煬,可有一人無聲息入了宮廷。
蜀王眯起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