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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39 字 6個月前

幟,“還有,我要買許多許多漢人彩燈,帶回部落裡。”高昌冬季日頭特彆短,才過午膳沒多久,日頭已經斜到了城池的一邊了。

“糖我可以買給你,彩燈這種東西就算了吧,我們部落裡到處都是野風,你也點不起來啊。”

“我已經看好一塊山崖壁了,到時候我帶哲荻他們那群孩子去點燈,他們肯定喜歡。”秦嫣小時候跟著長清哥哥讀書,最向往的就是唐國的元宵彩燈。想到整座城池,在燈火通明之中,全城人共興娛樂,把臂夜遊,想想都覺得美哉。

“彩燈如何帶回處月部?”

“鹿荻你想想辦法嘛。”

“不許撒嬌!肉麻死了!”鹿荻對女人是半文錢興趣都沒有。

“你不想出辦法,我就一直給你撒嬌!”秦嫣知道她的麻筋在哪裡,威脅道。

鹿荻隻得繳械投降:“你一樣樣來,我先過去給你將高昌香糖買來,然後再弄輛車,專門裝你要的彩燈。”

“嗯,高昌香糖各色口味都要。彩燈我自己挑。”

“太貪心了!”

“鹿荻……”秦嫣做出又要撒嬌的樣子,鹿荻麻得渾身發顫:“行了行了,鬆手鬆手。惡心死了。”轉身鑽出了馬車背後。她不像秦嫣那般樣貌衣飾都突出,倒很容易就混入了人群中,給秦嫣采辦香糖去了。

秦嫣自己靠在馬車壁後麵的牆麵上,休息著。

赫連成城聽著這女人嬌%e5%aa%9a撒嬌的樣子,覺得還挺有趣。轉眼卻看到,翟容牙關咬緊,額頭青筋微微暴跳。他一愣,難道是外麵的人,二郎認得?

時羅漫山的女蘇尼大人,赫連成城這種到處轉悠的人哪裡會不知道?縱然沒有正麵接觸過,也知道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人。當下,阿城自己穩住下`身,他小心地移動身形,將臉挪到黑鮫紗的車簾前。馬車外尚有餘暉,而街道上的燈燭也早早掛了起來。秦嫣方才經過一頓猛跑,正好解下麵紗透氣。她的臉沐浴在高昌街道的光芒中,輪廓清晰。

赫連成城一見之下,一雙眼睛笑眯了縫兒:這可是個罕見的美人兒啊,想起方才那隻握住他們窗欞的千嬌百%e5%aa%9a的手,赫連成城周身上下頓時百爪撓心了起來。波斯女人在西域地位又低,實在是個胯/下尤物。他色迷迷地湊近那黑色鮫紗,恨不能看清楚這個美人肌膚的每個紋理。

——實在太美了!。

她緊抿的珠唇,冷靜的雙眸中,透出一股俾睨天下的清傲之氣。仿佛波瀾再大,都隻是她眼皮底下的一泓靜水。強大的自信,使得這位波斯美人縱然是躲在這個暗角,也是一股渾然天成的公主氣派。

這種與尋常女子完全不同的侵人奪魂之美,實在太過耀目了。赫連成城眼看著要失態,卻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一隻冰冷的手一把捏牢,他看向翟容。翟容的右手將他已經被美色迷得蠢蠢欲動的身形按住,慢慢抬起左手手指,目光嚴厲地讓他噤聲。

馬車外,秦嫣等得有些無聊。

她又抬起眼睛看向販賣高昌香糖的地方。那裡和敦煌城中一樣,高高挑著一麵旗幡,下麵排隊的人成了一堆黑影。小時候,翟容因為不願意她去雲水居那種地方鬼混,便用敦煌冰糕和高昌香糖將她哄回蔡玉班。這樣的事情,如今回憶起來,心裡如同被什麼輕輕撓了一下。後來,在天山與刀奴相鬥之時,郎君還答應帶她來高昌,給她買齊六種口味的香糖。

她起先,還在為從前甜蜜的往事而微笑,很快不覺輕顰雙眉:方才經曆了那位蜜娘子,她才留意到了一件自己長久不曾去想的事情。她在天疏潭的五年,對她而言隻是一閉眼、一睜眼的瞬間,並沒有覺得有多長的時光。她也是花了不少時日,才漸漸適應了,她與這個世間已經隔了五年的光陰。

可是,這畢竟是五年的光陰。那日在竺勒湖見他,他身邊有幽若雲;數年前,他隨便一招惹,那粟特女樂師又是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樣……翟容很招女孩子喜歡,她是知道的。隻不過他一直比較忙碌,沒有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而已。

秦嫣自己跟那女樂師說過的話,一句句,都重新來到了她自己的心中。翟容,如果已經有了妻室呢?她再去相見,不是擾亂他人家庭嗎?他忒般大年紀的男人了,會還在等她嗎……秦嫣的目光恍惚了,她指責過蜜娘子的話語,對她而言是不是也同樣需要留心呢?

想了想,她很快就做了決斷。目光變得肯定清澈起來。

那就先不認他嘛!

先仔細探查一下,如果翟容已經有了新的家室,她就自行退開就是了。如此,雙方乾淨利落沒什麼牽掛。想到這樣,她認為這個主意很不錯。她知道自己的臉麵隻有下半部分跟少女時候十分相像,而她的眼睛改變最大,眉形也由於年齡稍大、眉骨的改變,有了很大的不同。她將垂在脖頸間的麵紗,穩穩重新戴在臉麵上,隻露一雙眉眼。

她想著,自己距離郎君已經越來越近了。哪怕要相認,也先要確認一下,他們是否還有繼續相處的可能。

她卻不知道,她和翟容的距離,近得超乎自己的想象。她的眼睛,隻顧看著鹿荻的方向,不知道多久才能將糖果買回來。

鹿荻畢竟打小吃喝玩樂慣的,如今雖然沉心於國事,但是先前走雞逗狗練出來的那身“童子功”依然在。儘管賣高昌香糖的店鋪裡隊伍排了老長,她還是很快將六種口味就買齊了,在無數規矩排隊的人狠毒譴責的目光中,她手中高高拎著六個蒲包,高高興興地從隊伍中鑽出來。

秦嫣笑眯眯接過鹿荻遞過來的六個蒲葉包的糖果:“鹿荻你好生厲害啊!六個口味都買齊了,如何搶到的?”

“那是自然。”鹿荻也很得意自己的“小手段”,“都齊了,你吃吃看,最喜歡哪個?”

秦嫣將蒲包一個個打開,說道:“胡麻的這個是,這個是核桃的,這個葡萄的,這個是玫瑰的,這個是蜂蜜的,還有……”她聞了聞味道, “這是酸酪糖?居然還有酸酪的?太有意思了。”

“快包好,看都打翻了。”

秦嫣縱然在戰場上再自信,她畢竟是在天疏潭裡睡了五年。她在時羅漫山的成長也就短短幾個月,私底下待人接物的樣子,跟自己十七歲差彆並不大。

此刻這一聲聲仿佛若若複生的笑鬨聲,傳到翟容耳中,似有一把尖刀割上了他的心頭,一滴一滴生生淌出血來。

“鹿荻你吃一塊吧?”馬車外,秦嫣正在往鹿荻嘴裡塞一塊糖。

“去去去!誰要你喂?”鹿荻皺眉不耐煩地連忙推開了她。

秦嫣笑了,繼續作勢要將糖果塞到她的口中:鹿荻那種一臉反感,將她死命往外推的樣子,其實……其實跟郎君有時候特彆像。隻不過,鹿荻是真的討厭被女人這麼碰來碰去;郎君隻是那時候年輕臉皮薄,覺得難為情,心裡是高興著的。所以,秦嫣沒有真的用力塞入鹿荻的嘴裡,隻是玩了一會兒便鬆了手。如果是郎君的話,那她是無論如何要將糖果塞到他的口中的。哪怕他再不愛吃甜食,也會乖乖吃下她手中的糖果。

秦嫣看著方才追著她和鹿荻那些閒散人都已經不再出現了,對鹿荻道:“好了,沒人跟著我們了,我們去逛街吧?”她伸手戴起那件青灰色的兜帽來,將自己整個人包起來。又拿了一件給鹿荻,“汗王,我們先去哪條街?你給我帶路,我還沒有來過高昌呢。”

鹿荻帶著她,退出馬車後麵,向著高昌國的熱鬨夜市走去。這兩天已經快要到元宵了,西域各國來高昌過節的人不少,大街上很快就熙熙攘攘起來,人們歡笑著去商棧街道裡,尋找各種有趣的貨物,看各處有趣的表演。

赫連成城終於可以放鬆了。

這馬車外站著一個叱吒風雲的女蘇尼,那可不是鬨著玩兒的。“張駙馬”連妝容都沒化,被發現了就事情不妙了。赫連成城一直全力控製著自己的每一寸動作。此刻輕鬆下來,想跟翟容隨便扯幾句,等到暮色上來,可以掩身,就離開這輛馬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誰知他抬起雙目,在一抹微黃的殘陽照射下,他看到翟容麵容慘白,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赫連成城從懷裡掏出夜照珠,衝著翟容的臉上一看,他的額頭濕漉漉的,涔涔冷汗已經將他的鬢角都濡得濕透了。

“二郎,你怎麼了?”赫連成城出手去搭他的脈搏。他知道他自從在秋格明塔什的山崖下`身受重傷回來以後,身子始終都不太穩,問他何處不舒服,也從來不肯說一句實話。如今見他神色極差,心中十分擔憂。

赫連成城雖然男女雙殺,但是隻對那些十三四歲身嬌腰軟的少年感興趣。比如五年前跟他輾轉西域的那個“合歡”,前兩年也因為年紀漸長,被他出了一筆錢打發出去了。另外找了個更年幼一些的“合歡”養著。對翟容和小紀這種成年男人,是不折不扣的兄弟情誼。翟容對他來抓自己的手腕,倒也沒有特彆反感。隻是淡淡避開,拉下馬車車窗上的厚牛皮簾子,道:“天黑了,你快走吧。等會兒進城的人太多了,你就出不去了。”

“你也快些回宮,讓落柯給你煎藥。有什麼不要硬撐。”

“出去!”翟容忽然擰眉厲聲道,也不知什麼事情又觸犯了他。

赫連成城這五年多來,也看慣了他各種作天作地的模樣。橫豎他再作天作地,也不會拿著高昌十幾萬民眾的性命,唐國千裡邊線的安危,去攪和成為一團血肉漿糊的。阿城歎口氣,打開一個窺視暗孔,待到等到合適機會,便從馬車的一道小門邊,蛇一般地滑出。裹上披風,遮住臉麵,人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馬車。

待到赫連成城從馬車裡消失,翟容頹然倒在車壁上。

仿佛虛脫了一般,他渾身的力氣全都不知散到了何處去。娜慕絲方才那刺耳的笑聲,魔障一般出現他的耳朵裡,他艱難地想將這虛幻的聲音從自己識海中趕出去,卻怎麼趕也趕不走。他的臉上越發扭曲,滿是痛苦之色,%e8%83%b8口悶疼得幾欲作嘔,一雙桃花眼慢慢泛紅,幾乎像是要流出血淚來。

他的牙關緊緊咬著,手指痙攣著扣住自己衣袍的邊沿,似乎要將什麼東西撕碎一般。

——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居然敢帶著那張若若的臉,在他麵前,跟旁的男人卿卿我我!

她竟敢這樣?!

他的手指顫唞著探入自己的%e8%83%b8襟中,摸到那隻係在自己脖頸中的金盒子。裡麵是若若的一塊殘骨,還有她當做寶貝一般一直想要留在身邊的玉玦,這是他們的聘禮。卻因為種種原因,若若總是不曾焐熱就不得不脫手。

可憐的若若……

她那麼貪吃,為了杏香園一個梅子餃子,可憐巴巴念了好幾日。卻永遠也吃不滿高昌香糖的所有口味……

若若一直希望自己能夠長高,長白,一直希望自己臉上能夠自如地笑。可是再也沒有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