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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23 字 6個月前

了一會兒,便轉身出來。

她正好撞上了翟容,翟容本該看出她臉色慘白、神色有異,可是身後那圖桑“少年”一口一個“美人”,正叫得他煩不勝煩:“你給我住嘴,再如此無禮,我將你綁了丟山崖下喂狼!”

翟容讓過秦嫣,自己又進入馬車翻看了一番。他看了看這位慘死的異國使者,退出馬車。他招呼一聲秦嫣:“若若,我們準備走了。”

秦嫣走到他身邊,準備回方才過夜的小湖泊邊去尋找坐騎。

翟容一抬手拉住她:“我們不必回那裡了。”

“可是馬還在那裡。”

翟容哼一聲,他實在看那圖桑“少年”不滿:“小王,我們沒有坐騎。問你拿兩匹馬可行?”

圖桑姑娘一愣:“馬是沒什麼金貴的。隻是,我們處月部離這裡還很遠,你借走了馬,我們怎麼回去?”

翟容冷笑道:“我說要借的嗎?”

“那你要乾嘛?”

“我說的是拿。”他突然出手,強行搶走了他們的兩匹馬,道:“這馬歸我們了,你們自己想法回去。”他扔了一匹馬的韁繩給秦嫣,然後自己狠狠一鞭,便向著三危山飛馳而去。秦嫣連忙跟上。

那兩名圖桑下人麵上變色,胖的愁眉道:“小王,這可如何是好,回去還有不少路程。”瘦的說:“那人看起來可凶。”

那圖桑姑娘笑嘻嘻望著翟容英氣俊拔的背影,道:“美人嘛,恃美行凶,難免有些脾氣。”她大聲對翟容道:“美人郎君!我叫步陸孤鹿荻——我們有緣再見!”

看著兩名漢人走遠,他們也要回部落了。可惜隻剩下一匹馬,那圖桑姑娘自顧自騎上馬背,揚眉道:“黑頭、胖魚,走走走,回部落去!”

“哎——”兩個下人隻得哭喪著臉,撒開腿跑在馬匹蹬出的灰土之後。

……

……

天色漸漸明朗,他們兩個人根據在石/國馬車隊裡的蛛絲馬跡,將當時車隊覆滅的大致情況一起做了判斷。

馬車裡有飲酒作樂的痕跡,車駕旁則是有不少做工粗糙的羽箭。秦嫣說,這種羽箭無論是圖桑帝國還是唐國,都是不會使用的。通常是一些特彆貧窮的小部落自己製造,一般準頭都不會很好、力度也不足,很難有什麼殺傷力。

翟容說,但是,這些射在使者車隊的箭矢都非常準確有力,可見,這個殺人凶手出身低微,但是箭術非凡,心性也很堅定。

從那位處月小王的口中可以得知,這些凶手是在石/國使者搶掠自己親人的情況下,憤而起之的行為。而這裡已經進入了河西邊境,石/國使者再貪圖女色,也不會在自己要謀求政治好處的國度境內出手,估計是在西域,就已經將那姑娘搶了過來。而這批殺人凶手,則隱忍到對方進入唐國邊境,戒備放鬆之後才一擊得手。

翟容說:這份堅韌殘酷,實在很少見。

秦嫣說:“西域有很多部落都是依附著彆的大部落而生存的,其中不乏一些好手。大約那使者就是惹上了這樣的小部族。”

大概判斷出了石/國使者的死因,秦嫣心中的陰霾也漸漸散去。殺人,這件事情,對於她來說,當然是有一定的負疚感的。這些年,從赫連越到南雲山幽九州,秦嫣手上沾的人命也不少。隻是,長清哥哥總是護著她,在他能力範圍內,儘量為她選擇一些本身就多少有汙點的對象。

在西域這片土地上,位尊者視普通人為螻蟻、為賤民,肆意踐踏的多;心存善意,不隨意欺淩弱小的少,長清哥哥總是還能將事情安排得令他自己滿意。這讓秦嫣內心的負疚感,多少能夠得到一些解脫。

這一切都是星芒聖教造成的,可是她能真正擺脫莫血的控製嗎?星芒聖教駕馭自己手下的教徒,一來靠的是信仰的洗滌,二來,靠的是“牧刀人”與刀奴之間絕對的力量對比。使得他們根本不敢反抗。秦嫣跟著長清,談不上對星芒大神有著什麼虔誠的信仰,但是,對於“牧刀人”的功力,則有著切身的體會。

紮合穀的“牧刀人”,雖則在西域武道似乎默默無聞,但是秦嫣如今隨著眼力的增強,也大致能看出來,莫血的武功至少與俐偲毗是在伯仲之間的。一個俐偲毗,需要翟容將其引導到衝雲子道長合適的角度,同時,需要衝雲子道長以燃燒剩餘生命力為代價,爆發出超出平時力量的殺招,才能夠在城頭一擊重傷。

秦嫣不覺得,自己可以輕易擺脫莫血的為難。隻不過如今石/國使者已經意外身亡,她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她特彆想享受一下人間歡愉。然後,看著差不多就回紮合穀去。畢竟長清哥哥一個人被拋在那裡,還是挺不放心的。

一路想著這些事情,腳下的路程就顯得快了起來。三危山的淺黃色山崖,在黃雲下一點點顯露了出來。春日更濃了一些,白楊樹的綠葉招搖,在山崖邊沙沙歌唱。

騎馬過了一個山口,遠遠看到,翟府派出的馬車已經在天門的木牌坊下等著他們了。成叔親自帶著幾個奴子,兩架馬車,十幾匹西域大馬,站在楊樹下,看著自己小主人向這邊過來。

“二郎主!”成叔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順便目光掃過秦嫣,看到她穿著一身有些破損的夜行衣,疑惑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下人的自覺,繼續微笑垂手等著自己主人的吩咐。

翟容讓衣著不整的秦嫣先進入馬車,問成叔:“我要的東西呢?”

“二郎主隨我上馬車來看。”成叔帶著翟容也走入馬車。

馬車裡有兩個髹漆雕雲、四角銅釘的大箱子,秦嫣就靠在其中一個箱子上。

成叔示意她讓開一些,先為翟容打開第一個雕雲箱子。秦嫣一看,裡麵是各色絲緞、小巧香具、還有包在錦盒裡的精致小麵果。那些小麵果一盒又一盒地壘在大箱子裡,塞得滿滿的。

翟容訝道:“我不是讓兄長準備點衣衫嗎?為何會有這樣的東西。”他低頭翻了翻,“而且還那麼多?”

秦嫣一看,已經知道是什麼了。翟容不熟悉樂班、妓寮中的行情,她可是再熟悉不過的,臉上紅白不定著。

翟容打開了一盒麵果,裡麵或粉紅或水綠,有的是圓形軟米粉包紅豆餡、有的是放了酸棗汁子的薄荷餡,顏色、形狀都很誘人。

他挑了一個遞給秦嫣:“吃吧,這兩日吃的不是圖桑軍糧,就是唐兵軍糧,這個一定好吃。”自己也揀了兩個吃了起來,“我哥做事真周到,隻是也太多了罷?”

秦嫣心道:果然,很“周到”啊。

成叔知道小主人有些餓,也不阻止,微笑著看他跟姑娘分吃點心。又示意一名仆婦進上兩碗蓮子湯水:“二郎主慢慢用,彆嗆著。”這些麵果子其實並不是給他們吃的,而是敦煌的恩客帶著娘子出去幾日之後,通常主家都要預備下這樣的“紅禮”,以示雙方“好事已成”,“綣繾多日”“喜不自勝”,讓那受恩娘子帶回去做禮物送人的。

秦嫣手中握著那個麵果子,成叔對秦嫣也一臉殷勤,顯然對他們頗有一些誤會,頓時麵紅耳赤起來。她假裝在吃果子,捂住自己的臉麵。

翟容細心地發現了,故意拿幾個塞到她手中,見她如鯁在喉,難以下咽。他低頭問她:“不好吃嗎?怎麼吃得這般慢。”

“好吃好吃。”秦嫣敷衍道,希望他快些將那箱子合上。

“成叔,怎麼回事?”翟容看到秦嫣的眼睛在斜覷成叔。

“嘿嘿嘿嘿……”成叔笑得像一隻心滿意足的老狐狸。他家二郎主真是性格與人迥異,旁人都是在紅錦暖帳、金鸞熏香中,品味做男子的第一夜。他家二郎主,則要席地幕天,在星光下感受女子柔軟……嘿嘿嘿嘿……

翟容跟秦嫣分吃完了一盒,他也猜出是這些麵果子的問題,道:“成叔,為何會有這麼多盒點心?看著跟送人的隨手禮似的。”

“本來就是禮物。”成叔不慌不忙道。

“是什麼禮物?”ω思ω兔ω網ω

“回稟二郎主,”成叔笑道,“姑娘們被恩客帶走之後,外宿三日以上,都得準備這些禮物,可以送給自己姐妹們。被稱為‘紅禮’。”

“嗯?”翟容隱隱辨彆出不太妙的氣息,“紅禮是什麼意思?”

成叔知道自家小主人在這件事情不太熟悉,笑得滿臉皺紋:“就是說,二郎主跟這位姑娘相處十分和諧,散發禮物給她所在的樂班娘子們,一起同喜。”

秦嫣苦著一張臉,如果在蔡玉班發了這些禮物,在眾人心目中,她就是跟翟家二郎君雲歡雨合了這些日子……

沒有啊!太冤枉了!她倒是想啊,可是人家不願意!人家要先成婚後上床!

“哦,”翟容倒是很淡然,“那就是說,隻要散了這個禮,我和花蕊娘子就是成過事了?”

“對對對!嘿嘿嘿!”

成叔籠著袖子,笑嘻嘻的。翟家上下的老仆人最憂心的就是,自家二郎主如外界所傳一般,喜好龍陽之癖。如今,帶著個姑娘出去鬼混了七八日,這事兒對男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壞名聲。成叔更是放下了一顆心,得意忘形道:“花蕊小娘子還是處子之身,翟家主已讓管娘子帶著半車花粉帛,送到蔡玉班去了。”

秦嫣:“……”

翟容挑眉:“半車還是少了點,回去讓我哥再加一些禮物。”

“那是那是。”成叔老練答道,“家主先給一部分,那是我們翟家的禮數。二郎主再送一部分,那是對小娘子的情分。嘿嘿嘿。”

秦嫣暗自白了一眼,成叔從頭到尾笑得跟一隻花栗鼠似的,到底在得意個什麼?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樂班的小粉頭,哪裡買不到一個去?

她卻不知道,翟容先前回敦煌之時,翟家主很是認真地讓雲水居的張娘子淘澄了幾個美貌的丫頭,結果沒出個結果;此後,去雲水居高價請張娘子的手下姑娘破處,又沒成!這事兒,鬨得河西與翟家門第相當,有適齡姑娘的士族,都在觀望中。如果男孩兒確實不好女兒色,那自己家千嬌百%e5%aa%9a的姑娘是否送過來聯姻,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如今,與花蕊娘子這一出走,翟羽算準了日子,就去蔡玉班大大送了錢帛,讓整個敦煌城上下都知道,二郎主是喜歡姑娘的。這不,翟家好多親戚、世交都紛紛上門,隻怕晚了一步,吃不上這做媒的蹄髈湯。

“成叔,你下去吧,帶我們去陌桑湖邊換洗一下。”翟容不動聲色。

成叔道:“是是是。二郎主你們吃完了,就將箱子合起來。你要的衣裳在另一個箱子裡。”他一邊垂手退出去,一邊道:“老奴先去將馬車趕到陌桑湖邊去。”

成叔走出去之後,馬車不多久便徐徐啟動了,車廂一晃一晃的。秦嫣抱著蓮子湯碗,繼續喝著。

翟容問她:“若若,你知道,為何成叔會笑得如此高興?”

秦嫣叼著碗,眼睛從六瓣白瓷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