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1 / 1)

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08 字 6個月前

如今的情況更好?

沒有一點頭緒,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日行東方,日至正陽,日行西方……

平靜的蒲昌海上泛起圈圈漣漪,翟容連眼皮都不想抬,這一天一夜他每一絲動靜都會關心,每一寸波浪都以為是希望,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直到,一雙雪白的小腳出現他的眼前,習慣性地不安地扭動著粉色的腳趾:“翟家郎君,你……”

翟容猝然抬起頭,夕陽漸紅中,伊人恍惚,幾疑在夢中。

秦嫣問:“我回來了,你在等我嗎?”

她看到翟容用力抿緊嘴唇,一雙清朗眉目中,似有融暈泛紅,波光閃動。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多半都不容許自己哭出來,翟容更是其中很執拗的那一撥人,他硬生生將淚水忍了回去,勉力做出一個輕鬆的笑容:“等你很久了,你怎麼回事?”

看到他沒那麼緊張自己,秦嫣心中鬆弛了一些。她以為,方才看到他泛紅的眼圈,隻是夕陽返照的一抹絢光;他眸色中的淚光粼粼,隻是倒影了蒲昌海的湖波。

這次離散,她也說不清楚個什麼來,要是將他急得太過火了,衝她發怒,逼她說個究竟。她都不知道如何應付?此刻見翟家郎君還是挺沉著的,她也不想說太多:“我被卡在一個換氣孔洞裡,然後,再摸出來的。”

翟容轉過頭,扶著胡楊樹乾緩緩站起來:“沒事就好,我要去夕照城看看,他們打仗打得如何了。”

他的身體被撞了一下,身子被若若牢牢箍住。他低頭一看,若若撲上來一把抱住他:“郎君,我很害怕,我一個人的時候很害怕……我擔心我不能回來了……我不怕死的,我真的不怕死的!可是我怕見不到你啊……”她已經哭得分不清身上是水還是淚,整個人濕漉漉都在他的懷裡。

翟容說:“我知道了,若若……你彆哭……”說著讓她彆哭,他自己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水,不禁滾了下來。不過他沒有讓她發現,隻是將她的雙腿抄起來,放在自己身上,像哄孩子一樣慢慢哄著。

“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秦嫣抽抽搭搭著。

翟容在心裡輕輕說:“你也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若若。”

第66章 陣師

白龍堆沙漠的晚風吹到蒲昌海邊, 此處綠樹婆娑,遲歸的白鳥正在飛掠。

十七裡開外的夕照大城下,則是一片喊殺聲, 鼓聲震天。此處, 從昨日起就進入了一場數萬人的反複絞殺。

因唐人的介入,莫賀咄可汗沒能將泥孰成功引入最佳戰機, 將其一把撲滅。但是,占據著夕照大城的易守難攻地利之優, 泥孰也一時無法奈何於他。數番對戰之後, 莫賀咄漸漸利用地勢, 掌握了主動。步陸孤泥孰入了下風。

黃土高疊的城牆下,馬嘶人叫,刀光迸裂。

“殺泥孰!”“殺泥孰!”喊殺聲不絕於耳。

步陸孤泥孰身上的黑甲已然被鮮血浸透又乾涸, 乾涸又浸透。手中的圖桑彎刀在不停揮舞。可是,那些有備而來的龍揚軍卻依然越聚越多。他對不遠處手持鐵鎗的那位圖桑小將道:“社爾,我們中計了,快突圍!”

那年輕人黝黑的皮膚, 一件翻毛白皮袍上,罩著黑色的鎧甲。他叫步陸孤社爾,是東圖桑處羅可汗之子, 十來歲以智勇聞名東圖桑本部,十一歲便獨立設牙旗為將。頡利可汗投降唐國之後,東圖桑大亂。步陸孤社爾前往西圖桑投奔了西圖桑的大可汗。此刻,正配合泥孰一道, 追殺莫賀咄可汗。

日頭漸漸西去,酷熱的光芒伴隨著白龍堆沙漠的風沙,令戰場上塵煙滾滾。就在戰事膠結之時,忽然南邊傳來一陣喊殺聲,一支身著盔甲的三千人唐國騎兵也加入了戰事。領頭的正是聶司河、楊召,他們帶隊分不同方向穿插砍殺,幫助泥孰和社爾站住陣腳。

數天前,駐守河西的鎮海軍大都督,收到了白鶻衛翟容發回來的緊急軍報,因當時彙報的敵軍人數較少,隻派了五百輕騎兵西行至鄯善。

夕照大城在鄯善與西圖桑王庭的交界處,遠離西域道,並沒有多少軍事戰略價值,因此沒有什麼駐兵,屬於三不管地帶。但大致還是屬於唐國的地界。這支唐國部隊兩日之前,就到達了夕照大城,本來的任務是接應那些中原武者。

石越湖的消息送出來,得知是數萬人的會戰。

河西上下俱驚。

大都督命令敦煌、酒泉一帶不動兵馬,全力把守國門。從沙洲城調來了兩千五百名騎兵,與敦煌原先已經到了的五百人合軍。由一名姓郭的騎尉帶領著,一起加入了夕照大城的戰場,以控製前線局勢。同時,派出特使前往天山南簏的大可汗浮圖城,向肆葉護可汗嚴厲問責,讓圖桑軍馬迅速撤離鄯善地。

再說那日,楊召四人在雲水居一夜春宵,拿到了翟容的信,便去翟府跟翟家主打了招呼。本待第二日便能見到翟容,卻一連兩日不見蹤影,加之翟容又帶著一個蔡玉班的女樂師,此事顯得頗為不妥。

翟羽便請了敦煌刺史相詢,得知翟容傳遞回來,夕照大城有圖桑軍隊的消息。過後又收到進一步訊息,說是夕照大城有兩支圖桑人在火並,雙方人數共有三、四萬之多。

楊召他們得知了這個消息,請命隨同沙洲調派來的軍馬,一起奔赴夕照大城。這幾位年輕人出身聖上的玄甲兵,身經百戰。河西都督以維持河西安定為重,麾下大將、兵馬都不適合驅馳離城,索性派了一名騎尉督陣,將遣兵權放給了楊召他們。

聶司河是大唐帝國的老牌軍官,身上軍功無數,作戰經驗之豐富可以匹敵河西諸城守將。他與郭騎尉商議,圖桑人的火並之戰,他們不必以整體軍隊的形式去打壓。他們四個白鶻衛各帶數百輕騎,靈活機動地穿插戰場,幫助步陸孤泥孰這一方就可以了。

郭騎尉同意了這個建議。

三千人的軍馬便分成四隊,由楊召、聶司河、崔瀾生、崔瑾之分彆帶隊。他們四個人旋轉陣型,分為天、地、玄、黃四條戰道,分割包抄殺入了圖桑人的戰團。

與此同時,柯白岑、陳鎣、關客鷺從蒲昌海逃生出來,在夕照城下與石越湖會合。

石越湖正在點人手,準備上城去密道出口營救他們。見他們自己出來了,驚喜非常,也難免唏噓一陣。他們無法上戰場,便站在郭騎尉的身邊,保護主帥與大纛軍旗。

秦嫣和翟容兩個人,騎著馬也來到了夕照大城下。

一來到這裡,看著黃沙漫漫戰金鼓,聽著風起雷動裂天地。秦嫣感覺到,自己的軀體被紅蓮穿透過之後,似乎耳目變得特彆聰透。她能夠將麵前在混戰的數萬人馬都分得清清楚楚,幾乎看得出每個人都在乾些什麼。

她覺得這種感受很奇特。

翟容在戰場側麵搜尋一下,看到了柯白岑他們幾個人,站在敦煌騎尉身邊,旁邊戰鼓隊正在為自己的軍隊擂鼓助威。他帶著秦嫣下馬,走到了郭騎尉身邊,上前抱拳行禮。

郭騎尉對這位翟家二郎君當然是認識的,微一點頭,雙方站在一起繼續觀察戰事。

此刻,三千唐人軍隊已經有力地切入了戰局,他們如同四條強硬蛟龍,在戰海中翻騰,將本來固若金湯的龍揚軍包圍圈,碰撞著、切割著、撼動著,有些地方甚至開始分崩離析……步陸孤泥孰和步陸孤社爾的人馬都感覺到了唐人對他們的幫助,齊聲呐喊起來。

步陸孤泥孰揮著手中的戰刀狂叫起來:“攻城!攻城!”

楊召負責衝鋒,兩人衝開第一輪之後,帶著自己的數百人戰隊在天地之間劃出一個弧形,重新向著龍揚軍發起第二輪衝擊。崔瀾生所帶的是騎術最精良的六百人,他正以最快速度向著夕照大城城下衝擊過去;聶司河、崔瑾之負責接應,在戰團之外組成了箭雨。◆思◆兔◆在◆線◆閱◆讀◆

在唐國三千軍人的馳援之下,步陸孤泥孰方麵的戰士們勇氣倍增,漸漸雙方有了持平之相。步陸孤社爾本就是東圖桑戰場上一名驍將,此刻手中鐵鎗如同暴雨梨花,血光不斷,切喉割命,逐步撕裂龍揚軍的鐵桶包圍,漸漸有了壓製對方的征兆!

泥孰與社爾兩名圖桑猛將,隨著大唐軍人的呐喊聲,一起高喊起來:“衝啊——”他們準備乘勝追擊,打壓掉莫賀咄可汗的龍揚軍,然後攻上城頭。

城牆上,莫賀咄可汗皺起濃眉:這些唐人簡直令人痛恨!

他是西圖桑大可汗肆葉護可汗的殺父仇人,這沒錯。但是對於凶蠻成性的圖桑人來說,一個死去的父親便不再具有價值。大可汗如今最忌憚的,是這個在西圖桑十姓王部中名望頗高的步陸孤泥孰。

於是,肆葉護可汗和莫賀咄可汗,這兩個本該成為仇人的陰謀家,決定暫時放棄殺父之仇,聯手先將步陸孤泥孰弄死。

西圖桑大可汗肆葉護可汗在圖桑王帳,命步陸孤泥孰立下軍令狀,追殺莫賀咄可汗。但是卻不給援兵,甚至暗放冷箭。同時給莫賀咄可汗不斷支援。

雙方約定,如果莫賀咄可汗能夠將步陸孤泥孰斬殺,大可汗將放莫賀咄可汗返歸金山。

莫賀咄可汗看著城牆下的唐人戰騎,那三千人的攻行進退,皆十分有章法,在這個本該一麵倒的戰場上,步陸孤泥孰和那個東圖桑來的步陸孤社爾的聯軍,仿佛一條渾黃的巨龍,漸漸要脫離掌控而出。甚至,還有要重重反咬一口的傾向!

“請國師出來。”莫賀咄可汗對心腹輕聲命令道。

這位國師是他的舅父,研習陣師之道數十年,這支龍揚軍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若遇上強敵,他還能以音律之聲,提高軍隊的戰鬥力,

不過一刻,一名頭發雪白的圖桑老者坐在皮輦上,被抬到了夕照大城之前。他的白發編成了無數細長的辮子,長眉也是如雪一般潔白,與長發渾然一體。他的眼睛很少睜開,耳朵也常年帶著厚實的軟毛帽子,堵得嚴實。

他曾經是統葉護可汗最尊敬的西圖桑陣師之一。如今,跟上了莫賀咄可汗。

夕照大城上視野極好,可以看清整個戰場的動蕩起伏。白發老者眼皮微抬,他的眼眸有著與年齡不襯的明亮尖銳,這是數十年不間斷地磨礪,方能出現的大陣師之眼。

老者淡淡道,“唐人是以五行之術穿插龍揚軍。這種陣法非常鬆,很容易破。”

莫賀咄可汗抬起粗眉:“請國師賜陣。”

陣師之法是西域秘術。

數萬年以來,西域地帶,草場廣袤荒土片片,平野千裡毫無遮擋。同時,此處又是一個常年有戰爭,乾戈不停歇之處。

西域各國軍隊與軍隊的戰鬥不似中原,有城牆可依靠,有山勢可憑據。所以,在西域作戰,更多的是單純的力量與力量,速度與速度的抗衡。這種作戰方式的單一性,使得國力、軍隊的大小,往往直接決定了戰場的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