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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拳 番外 香小陌 4280 字 6個月前

不會,不可能的。他不會有小孩,不認為自己能承擔這樣責任、能讓他的家人幸福。他也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讓小孩兒走他的老路、經曆他曾經的艱難與無助。

每人心裡總有繞不開的那道坎,在潛意識裡逼迫著人不斷想要放棄、逃開,還要假裝自己不在乎……這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他現在竟然想到“結婚”,想讓眼前這個人完完全全地,就隻屬於自己。

想讓裴先生趕緊懷上他的。

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撞進去,聽著裴琰吭出聲來,緊緊抱著他幾乎嵌進他身體裡,竟然想著,不然咱倆就結了吧……

其實這幾年間,他的母親試圖聯係過他,希望能夠見麵,隻是一直未成,這件事裴先生也知情的。

他的母親早就離開大陸出國了,也脫離了影視圈不再拍戲,在歐洲生活。據說開了一家武館謀生,授徒為業,後來嫁了當地一個做生意的德國人,有家有業有子女,生活不差。

“見見麼?”裴琰提議,“都這麼多年了,就見見唄,我陪著你。”

沉默想了許久,莊嘯說:“這麼多年了更覺著沒必要,年紀大了,我不愛見陌生人。”

裴琰:“……”

“彆這樣兒,”裴琰偶爾勸兩句,“雖說也另有家庭和子女了,人家還是惦記有你這麼個兒子。”

“是麼。”莊嘯冷笑了一聲,“我都快三十五了,才想起來有我啊?我現在活得很好不用任何人惦記。我十五歲的時候,怎麼沒人想起來有我這麼個兒子?”

裴琰:“…………”

彆勸了。

裴琰早就發覺了,莊嘯這個人對某些事情很走心、很固執、很記仇的,儘管輕易不放狠話出來。他自己才是亂放炮從不走心,罵得多,想得少,過後他就忘了。他嘯哥這樣的人,是輕易不能惹,說不妥協就不妥協,記仇記一輩子的,永遠過不去這道坎……

裴琰摟過他嘯哥的頭,揉一揉,捋捋毛:“那我媽想請你去塘沽吃海鮮,你去不去?你見不見?”

莊嘯一笑:“乾什麼啊,老是找各種借口請我吃飯?”

裴琰說:“娘娘喜歡你唄,待見你,就隔三差五想找你促膝談心、招待你吃飯!”

“吃。”莊嘯答應著了,“我買單,我請她。”

“哎,我媽找你談心就是想要了解咱倆的生活狀況,”裴琰吩咐,“你說話也悠著點兒啊,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什麼不能說?”莊嘯甩出一絲表情。

“你自己掂量呢?……你給我看著辦!……”裴琰硬湊到莊嘯耳邊嘰嘰咕咕耳語幾句,兩人都笑出聲。

“那我什麼能說啊?”莊嘯笑道。

“說你有多麼愛我,多麼離不開我!”裴琰笑道,“要讓我有麵子!”

“我媽曾經跟我說,那年第一次在聖地亞哥的醫院裡見著你探病送飯,就知道你是她兒子的‘對象’,就看你特彆順眼,一眼就相中了。”裴琰抖著肩膀笑,“我媽說,這就叫丈母娘看姑爺,越看越是滋味兒啊。我教育她,咱能彆這麼自覺嗎!您為什麼是丈母娘您怎麼就沒誌氣當婆婆啊!啊———”

徐娘娘那時就對小猴子說:你自己心裡沒個數?老娘這不僅是自覺,我是對你這號人的斤兩有自知之明!人家願意跟你在一起,替我們照顧你,我和你爸爸我們倆,我們倆多麼欣慰,你能懂我們心情嗎?

莊嘯哈哈大笑,一掃臉上的陰霾。

去塘沽吃海鮮,陪陪琰琰的父母。很好很好的父母。

琰琰就是總能暖著他,能讓他的心情驟然變得明亮。眼前的路都是坦蕩的,開闊的,充滿了光明。

他有時候強迫症似的、“矯枉過正”地對裴琰好,千般好萬般好,就是不能讓身邊人有一丁點兒感覺他會像他父親那樣,“無情”“人渣”或者“不負責任”。他也想拚命對身邊的人表達,他是真的在乎。

……

《董海川傳》上映,在那個暑期讓影院滿座,讓票房榜單再次燃爆,繼《龍戰天關》之後,一部傳統的東方武俠電影再次引領了市場。

一主一仆,知遇之恩,琴簫和鳴,惺惺相惜。兩個身份階層迥異的男人之間,把情誼壓抑心間隱忍不發,男為悅己者窮其所有,士為知己者死而後已……這恰恰符合了許多觀眾對“武俠”二字的審美情趣。

這樣若有若無的一段感情,就像片中竹林雲海中飄渺的白色霧氣那樣,看得見,卻又摸不著,又莫名感動了很多人。

而且,影片中景色唯美,畫麵感攝魂奪魄,美得讓人心顫。刨去對劇情的賞析,純看畫麵,也能當作一部極具古典韻致的風光大片,讓觀眾的眼和心都充分滿足。

影片在京城火熱上映期間,嘉煌的章總也看過片子。章紹池在劇場包了一個VIP房間,約幾位相熟的老板一起觀影。

當時裴琰大舅舅那個案子已經過去了,涉及的經濟糾紛解決掉了,所以徐綺躍堂而皇之地回國,也收到邀請,答應過來見麵。

就在那天晚上,出了一件意外。

章紹池沒能親眼目睹,他是在劇場裡左等右等沒等來徐老總,打電話才收到消息。

徐綺躍就是在從郊區彆墅過來城裡的半道上,在某個地方被人劫了。當時車上有一名司機和一名保鏢,都被撂倒,然後徐老總就被收拾了。

徐綺躍這號人,因為經濟案件涉及的巨款,又逃脫了坐牢的製裁,大搖大擺地還敢回來,恨他的人肯定有不少,憋著治他呢,果然就被人擺了一道。

聽說被卸脫了肩關節和一隻手腕,沒剁手砍腳沒要人命就算手下留情了。

章紹池當夜匆匆趕到醫院探望,徐綺躍那家夥一反往日的排場和傲氣,麵色灰白地躺著床上,肩膀和手臂都打著護具……

“怎麼了這是?”章紹池問。

徐綺躍沉著臉,很沒麵子,不說話。

章紹池在心裡也哼了一聲:你個老東西,得罪多少人,你也有今天。

“大哥,你現在知道疼的滋味了?”他說,“疼就回去養著吧!世道變了,你也彆再出來了。”

這聲“大哥”,叫得兩人都是五味雜陳,徐綺躍跌了臉麵,很想從被窩裡抽出手甩章紹池一大耳刮子,可是胳膊被卸了,疼啊。

“誰乾的啊?”章紹池問。

“你問我?”徐綺躍抬眼皮盯著他,“我還要問你……”

“我知道啊?”章紹池反問對方,簡直莫名其妙!

章紹池坐到床前,湊近了仔細打量對方傷勢,臉色遽然暗下去,暗自吃驚,又突然亮起來,也不出聲。

那個劫持徐綺躍車子的人,戴著帽子墨鏡,看不清麵目,但就是一個人來的,迅速製服司機和保鏢。那人走路姿勢特彆,形貌高高瘦瘦的,一手搭在車子旁,動了動指關節,在暗夜裡笑聲都有些“寒”,盯著徐老總問:“我聽說你把章紹池那老家夥給坑了?

“章紹池就是頑固不化,大傻瓜,跟你們這些人打交道還講江湖義氣?

“我替他跟你打一回交道,嗬嗬,我跟你講講什麼叫江湖義氣。”

然後,那男子出手就把徐綺躍撂倒了,就是幾秒鐘一眨眼工夫,讓徐老總疼得嚎叫失去了知覺……

章紹池盯著徐綺躍,一言不發,眼睛都直了。他突然撲上去動手扒那護具,想瞧瞧裡麵。這一扒,再次讓徐老總嗷嗷地痛叫“章紹池你他媽的住手你想乾什麼”……

卸脫活人關節的手段非常利索,手指就像手術刀,手法像庖丁解牛,不傷骨頭,不會造成永久殘疾,還能恰到好處地掌握疼痛的量級,想讓他疼三分就疼三分,想讓他疼十分就疼十分,疼一次就長記性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章紹池盯著那關節傷處,麵部和喉結微微發抖,感到難以置信,渾身汗毛仿佛都張起來了。他撇下徐綺躍,大步轉身衝了出去……

之後一年冬天,又是個寒冬,美東美西普降大雪,潔白的純色覆蓋大地。

被寒潮籠罩的加州依然透出熱情的活力,海水拍岸,人流洶湧。在那一年的年初,在電影屆最重要的獎項提名中,《董海川傳》有幸位列其中。

硬漢式男人之間的情誼,是觀眾們百看不厭的情結。而因為身份、門第、時代與思想偏見造成的阻礙隔膜,讓某些模糊的情感求之而不能得,又讓人看後唏噓不已難以釋懷。在這一點上,東方與西方的價值觀和審美達到了統一,真情總能打動人心。

自從拿到獎項提名,國內去加州旅遊的人都一下子多起來,許多人湧向那個地方,所有赴美旅遊觀光團都增加了“好萊塢”一站,去中國大劇院門口留影,去看星光大道和貝佛利山。有些影迷甚至不辭辛苦地找到爾灣市,探訪莊嘯住的地方,把莊嘯的房子以及附近的大華超市當成一處“網紅景點”旅遊聖地了,鬨得莊嘯有家都不敢回,買菜也不能買了,臨時躲到西雅圖去了。

莊嘯很久沒有回歸北美電影市場,沉寂幾年,都快被人忘了。這次回去,就是要跟裴先生一起,故地重遊,再次走過這段紅地毯。

裴琰腳踝的傷好多了,手術基本痊愈,但就是不能發力,不能做動作,隻能慢慢養著。

不用坐輪椅了,有時出門還需要拄一根拐。

西雅圖的小咖啡館裡,裴大爺半躺在沙發裡,躺得舒服,欣賞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他翹起那條傷腿,正好架到莊嘯大腿上。

莊嘯喝掉半杯咖啡,就低頭給他捏一捏,放鬆小腿肌肉。

裴琰眯眼瞅著這人:“手活兒也不錯,真滋潤。”

莊嘯回他一眼:“翹著都習慣了吧?”

“是啊,”裴琰說,“這隻腳就吊在床尾挺舒服的,不然我也得舉著、擎著、夾著,我還累呢,以後乾脆就吊著吧……”

裴琰說著樂了,眼神狎昵。

“成,”莊嘯說,“今晚上把你兩隻腳都吊天花板上,倒著來……肯定特舒服……”

“哈哈哈——”裴琰笑出聲,腦補了一下讓他大腦充血的刺激場麵,頓時又滿足了自己某方麵的惡趣味和重口味……

二月底,洛杉磯大道上燈火輝煌,人潮如織,全球矚目的頒獎禮終於舉行。

有人說,上一次莊嘯來中國大劇院門口走紅地毯,就沒拿上獎,這次又來了。

又有人說,上次是莊嘯個人提名,影帝很難拿的,一個功夫片演員,很難被評委老頭子們承認他還有“演技”,而這次是集體獎項,提名的是這部影片。

有人附和,上次提名的是莊先生,這次其實提名的是裴先生,這部片子就是裴琰的作品,他自己就是出品人和製片人,還兼主演。假若能夠拿獎,裴琰才是最大贏家。

還有人說,上次是金球獎,這次是奧斯卡,哪那麼容易啊!

……

裴琰當日臨出門時,都不知要穿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