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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瓊秘境內。

雲起悶哼了一聲,剛從石榻上坐起身來,就感覺到驀然出現的一束冰冷視線把他的身影凶狠地盯在了原地。

“……這次定是真的了。”

雲起沙啞著嗓音低笑了一聲,抬起視線來,看向站在不遠處冷冰冰地盯著自己的蘇葉子,“……師父。”

“師父個屁。”蘇葉子神色冰冷地看著他,“你沒師父!你師父已經被你氣死了!”

雲起笑得無奈,他剛想側過身來下石榻去,就被一股無形的氣息不容抗拒但又小心翼翼地壓了回去。與此同時,站在不遠處的蘇葉子冷著聲音嗬斥:“為師好不容易把你這一口氣吊回來——就差給你當場收屍了!你還敢亂動?是不是真要氣死了為師然後繼承為師的寒瓊峰才開心?!”

“……”

被蘇葉子的話噎得無處開口,雲起心裡苦笑:此時此景下,想說那番話,也就當著假的“蘇葉子”才有的表述衷腸——碰上真的這個,他多半是如同此刻——連個開口的機會都找不到。

“笑什麼!還有臉笑!?”蘇葉子冷聲道。

雲起乖乖地抿緊唇線,垂下眼簾,避免任何目光或是神情繼續火上澆油——顯然他師父這次是真被他氣著了,還氣得不輕。

“怎麼?”一見雲起默然不語,蘇葉子清淩淩地冷著眉眼哼笑一聲,“這是跟為師玩消極反抗?”

“……師父。”

這次當真是無可奈何的雲起抬起視線來,“您按師門規矩處置我吧,不要再生氣了,火大傷身。”

“處置你?”蘇葉子的目光帶著涼颼颼的小刀子似的給雲起上上下下刮了一遍,然後他不鹹不淡地輕哼,“就你現在這一戳就碎的小身板——我看你是讓為師提前清理門戶大義滅親。”

“……”

時隔許久,終於有幸切身經曆了蘇葉子全一套的話語機鋒,雲起自認敗下陣來。

他也不想插話了。右手上黑戒一閃,他的掌心多了一縷墨發,雲起捧了起來,看向蘇葉子,一雙湛黑眼瞳裡平靜不波。

“師父。”他眼底笑意極淺,卻已足夠站在不遠處的蘇葉子呆了兩秒。像是刻意要勾起蘇葉子的某種記憶,他將那縷長發向著蘇葉子的方向抬了抬,輕聲道,“這個……我可以留著嗎?”

剛回了神的蘇葉子眼底閃過極快的近乎無措的情緒去。

他看了一眼雲起手心的墨發,又看了一眼對方手上露出來的那個黑戒,而後身形倏然一閃,下一刻殘影已在空氣中淡去,隻留下一點聲音在這秘境裡:

“為師還有事。”

抬著手掌的雲起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秘境愣了愣——他著實沒想到蘇葉子會是這個反應。

在他以為,拿出這縷墨發再提及當日臨彆他的最後一個舉動,要麼是被蘇葉子掀出峰去斷絕關係,要麼是被糊弄過去——怎麼也沒料到蘇葉子會有這樣一個近乎落荒而逃的舉措。

雲起心裡很是不解的同時,也升起了些無法壓抑的愉悅之意。他的指腹無意識地在那縷發絲上摩挲了一下。

——

蘇清漣覺得自己曆經世事千年之久,算得上處變不驚了,可還是被突然出現在麵前的蘇葉子嚇了一下。

等回過神來,蘇清漣輕歎了一聲:“整個檀宗,也就隻有你敢這麼無所事事地跨虛而行了。”頓了一下,他打量了蘇葉子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一眼,微皺了眉,“雲起醒了?”

蘇葉子點了點頭,轉過來,沒什麼表情地看向蘇清漣:“雲起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

蘇清漣手裡的茶壺一抖,一滴茶水濺了出來。

蘇葉子垂下視線,落到那滴濺在竹桌上、慢慢滲成深色的茶漬,沉默了幾秒他突然笑了,隻是這笑聲帶著點飄忽的空洞:

“這麼多年了,宗主,……這還是第一次我見你手抖。”

蘇清漣仍然未語,他手裡的壺僵了一會兒,慢慢放下去:“……你知道什麼了?”

蘇葉子搖頭,輕笑,那雙瞳子裡終於多了點神采,隻是內裡情緒卻涼得叫人心驚:“我知道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啊——像個傻子一樣。……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我不知道為何宗門對他的離宗和死都表現得那麼淡漠、我不知道黑劍原來是他貼身不離的本命法寶、我不知道我扔在外宗十一年的乖徒竟然會是他的後人!”

蘇葉子的眼底閃過一絲獰色,他猛然抬頭,看著蘇清漣的目光前所未有地冰冷:“我告訴你蘇清漣——我不管你對教你養你的師父還存有幾分情義,我也一點都不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瞞了我這麼多年,我隻請你記好,從今天開始,雲起我護定了!……無論是你還是旁人,誰想動他或是想斷他的修行路——那我就是落了這七峰,也要把那人滅了!”

蘇葉子話音剛落,蘇清漣還未來得及開口,兩人忽然不約而同地神色一變,一齊淩空望向寒瓊峰山腰寒瓊秘境的位置。

察覺了那些氣息波動之後,蘇清漣臉色微變,蘇葉子卻是冷然一聲笑了出來:

“很好。”

他望著寒瓊秘境的方向,眼底閃爍著有些瘋狂的殺意,唇角慢慢勾了起來:“執法殿要撞上來?……那我就先拿他們試劍。”

言罷,他身形淡去,儼然已是跨虛離開。

蘇清漣神色大變,身影一擰,跟著跨虛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蘇葉子:我喜歡的人的曾曾曾…曾孫子好像喜歡我,我該怎麼辦?急,在線等

第47章 歸殿受刑

蘇葉子離開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 雲起就聽見秘境石道傳來轟隆一聲。

他側過臉望去, 果然便見石壁打開, 露出的石道裡出現了幾道身影。

“洪荒師叔。”

看見為首那人,雲起站了起來, 向著對方作禮。隻是身體稍一動作,便牽係著全身隱隱作痛,他眉頭一皺, 身形僵了下才重新站直。起身後他的目光落到站在洪荒長老身旁的那人身上:

“這位是……”

見雲起望來, 青禾上前半步,同樣給雲起行了一個晚輩禮:“執法殿, 青禾,見過雲起曾師叔祖。”

一聽青禾自報家門,雲起先是一怔,繼而了然一笑:“原來是執法殿殿主,今日來寒瓊峰是為我?”

見得雲起笑容, 還躬身行禮的青禾沒抬頭, 也就沒有什麼反應,洪荒長老卻是情不自禁地怔了一下——這雲起師侄歸宗之後, 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隻是待他細細觀察, 卻又找不著之前的那一絲痕跡。

青禾聽了雲起所言,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一動未動, 輕聲開口:“宗門規矩,無人可逾;曾師叔祖即便輩分超然,但執法殿存在即為匡扶宗規——執法過程, 若有失禮之處,請曾師叔祖見諒。”

雲起正要開口說什麼,卻忽然察覺到空氣中一絲氣機,他眸光一頓,收了原本欲要出口的話音,轉望向了身側虛空中的一個方向。

始終看著此處的執法殿執法長老和弟子們有些不解地隨著雲起的目光望去,須臾之後,那處的空氣微微波動,蘇葉子的身影浮現,緊接著這秘境裡便響起帶著清冷笑意的聲音——

“執法殿存在即為匡扶宗規?好啊,說得倒是大義凜然。”虛空中出現的蘇葉子向前踏了一步,直接站到了雲起麵前,唇角清清冷冷地勾著,眉眼間帶著些冬雪般的寒涼而昳麗的神采。他的目光四下一掃,如劍芒凜冽,“若是執法殿不複存在,是不是我便不必再提心吊膽生怕有人來惦記我寒瓊峰的這根獨苗了?!”∞思∞兔∞網∞

這絲毫不客氣的話音讓青禾等人都是麵色一變,冷怒之色拂過麵,青禾越過洪荒長老的暗攔,上前了一步,聲線發冷:“自檀宗開宗以來,還沒有任何宗內的長老弟子出此等言行,督察長老此言,置宗規何處?置宗門又何處?!”

說著,青禾又轉望向雲起:“更何況,如今寒瓊峰上也並非隻有雲起曾師叔祖一個弟子。宋清羽曾師叔祖雖並非外宗擢入,但執法弟子專門查探、確定已逾靈種境,執法殿便無一異詞——我執法殿並非橫行,而是按宗規辦事,更兼顧寒瓊峰上特殊情況。如今雲起曾師叔祖既然已經醒來,便應當承受違背宗規的罪責。”

蘇葉子臉上神色愈發冷了下來,便在此間,他身旁虛空一動,又一道人影跨虛而來。

“——宗主!”

見了來人模樣,在場眾人皆是一怔,然後一齊給對方行了禮。

“諸位同門不必多禮。”蘇清漣將袍袖一揮,眾人拜下去的身體就不能再低半寸,反而被無形氣力扶了起來。

“今日之事,我已有耳聞。”宗主看了兩邊對峙的人,暗歎一聲,望向青禾,“雲起雖修為未至,但鬥法戰力不弱於靈種境,如此可勉強算合格。”

“宗主。”即便見了蘇清漣,青禾的態度也沒軟化一分,他搖了搖頭,道:“宗門規矩第三十六條清清楚楚地寫著——隻要修為未至靈種境,就不得拜入內宗——沒有鬥法戰力的說法。”

“……你今天,定要從我寒瓊峰上拿人了?”

沉默了許久的蘇葉子驀地開口,抬起臉來,其上眉眼素淨如畫,嫣紅的唇線也慢慢揚了起來。

執法殿眾人卻隻覺著有凜冽鋒芒撲麵而來。

青禾不言不笑,上前一步:“執法殿執法弟子何在?”

他身後執法殿眾人對視幾眼,同時邁出了一步,齊聲喝道:“在!”

每個人的聲音裡都不約而同地鼓入真元震蕩,一時整個寒瓊秘境內都是他們的回音。

一見執法殿弟子如此毫不妥協毫不退讓的模樣,蘇清漣麵色也是微變,他側眸向蘇葉子望去。

隻見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的蘇葉子,此時笑得愈發豔麗逼人,他淩空一握,手中多了一條束帶。在眾人微滯的目光裡,蘇葉子抬臂不疾不徐地將披散了一身的長發紮了起來。

見狀蘇清漣瞳孔一縮,反射性地踏前一步,下一步剛抬起腳,就止在蘇葉子倏然投來的如刀鋒寒徹的目光裡。

蘇清漣身形僵住,此間蘇葉子已經垂下了手,他素白的指掌在空氣裡複又一握,手中便多了一把模樣古怪的長劍。

帶著冰雪溫度的視線在執法殿弟子身上緩緩掃過,蘇葉子輕聲一笑,手中長劍在身前帶過一道刺目的冷光。執法殿弟子被那冷芒所懾,不約而同地齊退了半步,青禾倒是分寸未退,麵色冷然地站在原地。

蘇葉子垂手,眾人的視線隨之落下——兩邊之間的地麵上,一道深有數寸的劍風留下的圓弧赫然在地。

那圓弧恰是將蘇葉子和身後的雲起圈在其中。

“這一道,”蘇葉子劍鋒一指,望著眾人勾唇一笑,眼眸裡卻如冰封萬裡。“有敢逾者——不、死、不、休。”

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