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方之淮口中的“商議”必然是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和財力,杜文瑾失神在那人忌日片刻,重新收回了注意力。
他抬眼,半是玩笑道:“辛苦方經紀人了,我怎麼感謝才好?”
方之淮眼瞳一亮,像是點了兩把墨色的火。
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唇。
杜文瑾愣了一下,回神後笑罵:“假公濟私,滾。”
第五十七章
杜澤山忌日的前一天,杜老爺子便讓人來杜文瑾的彆墅裡,收拾了他常用的行李,打包回了杜宅。
等來回忙亂的腳步聲歇了下來,天色也已然擦黑。
本就冷清的彆墅裡,此時更是空空蕩蕩的,連目光都沒個好著落的地方。
杜文瑾安靜地發了會兒呆之後,便開始了他沒有通告時的日常——
打開家庭影院的投影,亮起落地燈,坐到羊毛毯靠到沙發角落,看著屏布上人影幢幢。
他是習慣了這種安靜的。隻是不知是因為明天那個有些特殊的日子,還是因為明天之後他又將重新回到那個地方的未知,平靜了幾次心境,他都沒能投入到對影像資料裡角色的推敲中。
杜文瑾索性關了投影,起身上了二樓,到了自己臥房的落地窗旁,拉開了窗簾。
路燈已然大亮,飄揚的大雪不知何時落入了醺黃的燈幕裡。一眼望去,仿佛整個世界都大雪紛飛,雪幕無邊無儘。
杜文瑾去酒櫃拿了一瓶威士忌和一隻杯子,屈膝坐到了落地窗前的平矮沙發上。
隻是酒漿還沒等倒上半杯,房間裡的話機響了起來。
“……”
杜文瑾眉梢微皺,猶豫了幾秒還是在那堅持不懈的鈴聲裡站起身來,拿起了話機。
“在家嗎?”
電話裡地城額聲線微震。
杜文瑾蹙起的眉梢一鬆,視線隨後瞥了一眼自己那塊手表。
開口時的聲音裡帶著點懶洋洋的笑意。
“……我在什麼地方,你會不知道?”
電話對麵的方之淮心情微妙地明%e5%aa%9a了些,“我快要到你彆墅外麵了。”
“……”杜文瑾笑色一淡,“有什麼事嗎?我今天有點累,不想出門。”
“因為知道你不想出門,所以我才專門來的。”
方之淮聲音裡帶著點若有若無的低啞笑意。
這一次杜文瑾還沒等接話,便見著落地窗外,路燈下的飄揚大雪裡,幾輛黑色的轎車列隊似的開了過來。
片刻之後,車停到了門外。
其中一輛的副駕駛座上,周淵走了下來,繞到後麵打開了車門,同時撐開了一把黝黑的大傘。
穿著黑色長大衣的男人拿著手機從傘下露了一瞬,很快就被傘遮住上身。
杜文瑾撇了撇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雪幕裡黑傘下的那雙長腿。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冰涼的玻璃上戳了戳。
“方之淮,你可真嬌氣。”
黑傘下的長腿一頓,然後那傘身移動了下,似乎交換了持有人。
隨後傘麵一抬,那雙湛黑的眼瞳從傘下露了出來。
——方之淮抬頭望著二樓落地窗內的杜文瑾,薄唇微掀,一點淡淡的笑意彌了滿眼。
黑傘隨後被方之淮收了起來,然後才遞給了一旁茫然不解的周淵。
杜文瑾原本有些沉寂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許多,他將手裡的話機往旁邊一擱,轉頭出了臥房下樓去了。
到了樓下,熟知正門密碼的方之淮已經開門進到了玄關。
杜文瑾的步速在之前下到一樓時候就已經慢了下來,此時就更是不著急,慢悠悠地踱到了方之淮麵前。
“方經紀人這是例行查探?”
方之淮伸手把麵前人的下頜一抬,先%e5%90%bb了一下杜文瑾的唇角人,然後才給了答案——
“嗯,順便標記地盤。”
杜文瑾笑著睖了方之淮一眼:“有本事明天開始,你去杜宅標記地盤。”
方之淮眼神深沉而貪饜:“求之不得。”
“……”杜文瑾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方之淮主動轉移了話題:“今晚我不走了,明天陪你一起去。”
杜文瑾臉上笑色一淡:“……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他是你的父親,我去拜祭難道不應該嗎?”
“……”
杜文瑾欲言又止,最終隻深望了方之淮一眼,便轉身上樓去了。
方之淮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杜文瑾上樓的背影。
直站到周淵都神色古怪起來,上前低聲問道:“方先生?”
方之淮從早就沒了人影的樓梯收回視線,側過臉去:“周淵,你覺著我今晚該留在這兒嗎?”
“…………”
生平第一次被方之淮如此認真地征詢意見,周淵懵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家老板仍舊極有耐心地等著他的答案。
周淵歎了口氣:“方先生是擔心杜少爺心情不好?”
“……他從來不肯提家裡的事情。”
方之淮微微狹起深黑的眼眸,目光複雜地看著樓梯口,“我怕觸碰到他的雷區。”
周淵一想,就跟著自家老板一起愁皺了眉看著樓梯口發呆了。
“之前讓你查的關於杜家的事情,怎麼樣了?”
還沒等周淵想出個答案來,身旁的方之淮又開口問道。
提起這個,周淵的眉頭就更是擰起個疙瘩來。
“方先生,杜家那位杜老爺子和長孫杜文瑜的生平都還容易查察,但這個已經去世的杜澤山,以及其妻王安蕊,卻實在難以細查,到現在也隻是有些零星的信息而已。”
“無論用多長時間多大精力,”方之淮冷聲,“我要杜家事無巨細地擺在我的麵前,不能有任何盲區。”
“……”周淵心裡暗歎了口氣,麵上卻不敢露出什麼聲色,隻點了點頭,“好的,方先生。”
兩人又這麼杵了一會兒,通往二樓的樓梯終於再次有了動靜——
五官漂亮的青年扒著樓梯扶手懶洋洋地垂著眼往下看,“你今晚就是來給我站崗的?”
“……”
方之淮因提起杜家而陰鬱的神情瞬間消散,他毫不猶豫地抬腿走上樓去。
儘管杜文瑾說完話之後就已經轉身回了主臥沒留下半點蹤影,但方之淮走上樓梯時,依舊是熟門熟路毫不猶豫地直奔臥房而去。
他推開門走進去時,杜文瑾已經坐回了落地窗前的平矮沙發上,手裡晃蕩著剔透晶瑩的水晶杯,漂亮的酒漿在杯子裡漾著炫目的光。
方之淮主動走了過去,坐在了杜文瑾身旁。
早已察覺的杜文瑾頭也沒回地遞過一個空杯來。
方之淮伸手接過,那邊一隻瓶子於是伸了過來,長了眼睛似的靠在他手裡杯子的杯邊上,咕咚咕咚地倒了些,然後收了回去。
“……”對著手裡已經盛了酒的杯子頓了一下,方之淮抬眼,“心情不好?”
杜文瑾麵無表情地把手中杯子裡的酒液一飲而儘。
“特彆好。”
對於杜文瑾這副不肯配合的狀態並不意外,方之淮不動聲色地向前俯了下`身,到杜文瑾身後將人抱住。
“我能聽一下特彆好的原因嗎?”
“……”
杜文瑾的身形一僵。
卻不知道是因為方之淮的動作,還是話語。
等了半晌都沒等來答案,隻有一片安靜在耳邊,方之淮無奈地收緊了手:“不想說便算了。但不要這副模樣太久,我耐性並不很好,你知道的。”
“……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來,你想喝多少,我陪你。”
這一晚上方之淮到底還是沒離開杜文瑾的彆墅——陪著杜文瑾坐在落地窗前看了一晚上的雪景。
起初杜文瑾隻是拿著杯子一些接一些地喝酒,一個字都不肯說。
喝到後來有些高了,便開始紅著眼睛往方之淮懷裡鑽。
——還是一個字都不肯說。
方之淮被既是眼前人又是心上人的青年八爪魚似的抱了半晚上,直到那人前一秒還淚眼婆娑地說“我想ta”,下一秒就眼睛一閉窩進他懷裡睡了過去,方之淮一晚上的複雜情緒終於被堆到了一個縞潮點。
隻可惜再想爆發,看著枕在自己%e8%83%b8口睡得安詳的杜文瑾,他也隻能把所有悶氣都自己壓回去。
……就當沒聽見,就當那個ta就是杜澤山好了。
方之淮咬著牙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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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杜文瑾就跟方之淮一起起早趕去了墓園。
杜澤山早年從商,借著家裡杜老爺子的勢力,做得也算風生水起,替杜家攢下了好大一份家業。
後來不知為何也順手做起了慈善,在那時資助了許多貧困學生。這其中還真不乏功成名就的,所以幾乎每一年杜澤山的忌日,杜文瑾都能看見許多來吊唁的陌生人。
這一次亦然。
杜老爺子老年失子,正是人生痛事,雖說如今再提起杜澤山的去世,杜老爺子已經不像初時那般悲慟,但這忌日上,他仍舊是不願出麵的。
所以杜文瑾和方之淮離著杜澤山的陵墓還有一段距離,便看見了站在道口與那些陌生人交談的王安蕊,以及跟在王安蕊身邊的杜文瑜。
杜文瑾見那些人正談著,步伐便停了下來。而跟在他身旁的方之淮見狀,也主動停在了杜文瑾身旁。
隻是一撥人剛離開,另一撥又接上,杜文瑾站在那兒等了十幾分鐘,才終於尋了個空隙,走了上前。
“母親,大哥。”
杜文瑾站到那兩人麵前,低聲問候道。
王安蕊神色尚算溫和地點了點頭,杜文瑜則是臉色難看地瞪了跟在杜文瑾身後的方之淮一眼。
方之淮權作未見,緊隨著杜文瑾的話音,同樣問候了兩人。
王安蕊應過之後,目光在方之淮臉上淡淡一瞥,最後落了下去:“方先生年紀雖輕,但能力卻卓絕不凡,文瑾能有您這樣的朋友,我心裡也很高興了。”
方之淮在王安蕊的話音裡眸光一頓,過了幾秒之後他才不著痕跡地垂了眼。
“伯母謬讚。”
很快後麵便又有新人來,杜文瑾和方之淮也就走到了一旁,讓出王安蕊麵前的位置來。
而方之淮的目光卻始終在王安蕊的身上。
“……怎麼了?”
過了幾分鐘,杜文瑾終於沒忍住,轉頭問方之淮,“你一直在盯著那邊看?”
方之淮若有所思地從王安蕊身上收回視線。
“伯母怎麼知道我是與你相熟?你告訴過她?”
“……”
杜文瑾抬眼,“你不是跟我一起來的嗎?……這沒什麼奇怪的吧。”
“我記得伯母一向工作繁忙,我見到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不該和其他人一樣,以為跟我相熟的是你大哥嗎?”
杜文瑾轉開了視線,神色淡然:“那可能就是大哥告訴她了吧。”
方之淮沒想出自己剛剛心裡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