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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胭脂鋪時逃出來與魏郎相會的, 隻要我一口咬定是遭人綁架了,我爹娘便是心中有疑也不會多說什麼。”

陳慧道:“那最好不過。鄭姑娘請放心,我也會約束下人, 絕不會讓他們將此事流傳出去。”

“多謝。”鄭蓉蓉怔怔望著陳慧,還有些想說的話,卻到底說不出來,隻能將自己的感激留在心中。私奔是她自願的,剛開始被陳慧娘攔下,她也心有不忿,可如今想來,還要感謝她攔下自己,否則將來後果不堪設想。

陳慧笑了笑,正好小六敲門,說鄭府的人來了,她忙讓人進來。她之前讓小六去通知時,也隻說是鄭姑娘被她救下了,其餘的什麼都沒多說,因此這會兒便有了加戲的餘地。

為首者是鄭蓉蓉的娘,那是個跟鄭蓉蓉有五分相像,因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她一進來便擁住了鄭蓉蓉,聲音哽咽。

陳慧見鄭蓉蓉麵上似有後悔之意,便知道她是想明白了。若鄭蓉蓉離了家,她娘應當是最傷心的那個,怕是要日日以淚洗麵,她又怎麼忍心讓她娘受這種折磨呢?

陳慧正要退出去,鄭夫人便注意到了她,忙擦了擦眼淚道:“這位便是陳姑娘吧?這回真是多謝你伸出援手,不然我兒還不知會如何呢!”她說著眼眶又紅了紅。

“從前我與鄭姑娘畢竟有些交情,應該的。”陳慧道,“鄭夫人,您放心,此事事關鄭姑娘閨譽,我定會替她保密。”

“多謝陳姑娘了!”鄭夫人道,“不知陳姑娘府上何處?稍後我定要登門拜謝的。”

“鄭夫人,鄭姑娘雖毫發無傷,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宜興師動眾。前些日子我也很是感激鄭姑娘的照拂,這便算是還了恩情吧,夫人不必多謝了。”陳慧不想這時候說出自己是李有得的人徒增尷尬,至於事後鄭蓉蓉怎麼說就是她的事了。她想,之後鄭大人一定會知道,他畢竟是認得她的呀,也不知鄭大人會不會領李有得的這個人情?

陳慧看了眼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事,便先走了。”

她對二人點點頭便往外走去,鄭蓉蓉忙快走兩步,脫口喚道:“慧娘!”

陳慧疑惑地轉頭,卻聽鄭蓉蓉紅著眼眶道:“對不住。”

陳慧笑了笑,擺擺手走了。

鄭夫人關切地走上來,鄭蓉蓉卻一下子撲入她的懷裡,哭了起來。

“我兒,莫怕,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鄭夫人以為她是在害怕,便忙撫著女兒的秀發安撫道。

鄭蓉蓉卻搖搖頭,口中連聲道:“不、不是的……”

那一回在潭門寺,她與惜表妹得知了陳慧娘的身份,當時她也與惜表妹說過,陳姑娘跟了個宦官必定也是不情願的。她明知道這一點,可那之後還是不願意再與陳姑娘來往。因為即便陳姑娘是不甘願的,如今也是木已成舟,再無法改變,她不能跟一個宦官的女人來往,說出去是會讓人笑話的。可如今,她覺得那樣的自己才是個笑話,一個品行高潔之人,出淤泥而不染,即便身處阿鼻地獄,也無法掩蓋她身上的光芒。她真是錯得太離譜了,聽陳姑娘說感激她前些日子的照拂,更是令她無地自容。與陳姑娘相比,她如同蜉蝣般渺小。

可那些話,她到底無法對自己的母親說出口,而鄭夫人也隻當她是被嚇著了,忙輕聲細語地安慰她。

“差點就忘了咱們出來是做什麼的。”陳慧上馬車時說,“看天色尚早,還是繼續去吧。”她從懷裡掏出一疊房契,挑了張出來說,“咱們就去這家看看。”

小六道:“陳姑娘,今日之事……”

“你是問要不要告訴李公公?”陳慧把房契都收起來,看著他道。

小六為難道:“小人有小人的職責……”

陳慧當然知道,小六如今是一直跟著她了,然而他說到底還是李有得的人,第一效忠對象是李有得,而不是她啊。在彙報前能跟她說一聲,已經很不錯了。

“沒關係,你可以說的,不過最好是在沒彆人的地方隻說給李公公聽,這事你私下裡也不得說給其餘人聽,小五也不行。”陳慧道。

小六鬆了口氣,忙道:“小人明白!”他還真擔心陳姑娘讓他隱瞞下來,那他就很難辦了。

陳慧擺擺手示意小六駕車,沒再說什麼。

這件事,即便小六不說,也根本就瞞不住李有得。魏巍是被她勸走的,黃仁厚若見了魏巍,自然覺得奇怪他怎麼還沒離開京城,總要套話多問幾句,說不定就被套出話去了,那魏巍絕不是黃仁厚的對手。黃仁厚知道了,李有得也就知道了。而即便黃仁厚沒能從魏巍嘴裡套出話來,她也要跟李有得說此事的。她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他為了報複一個人而打算毀了一個無辜女孩的一生,她怎麼能袖手旁觀嘛。而且,讓李有得從害鄭永一家的幕後黑手變成救了他女兒的恩人的男人,這種事她也要去邀功的!

接下來的幾日,陳慧不疾不徐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而李有得也並未回府。那一日的雪不過下了半日便停了,因此街上並未留下積雪,可天氣照舊寒冷。這一日,阿大提前回府說李有得晚間要回,陳慧便開始準備起來,親自去廚房做了一碟味道剛剛好的棗泥糕,又讓人燉了銀耳湯,一直放鍋裡熱著,直到李有得回了,她才讓人端出來,送到剛坐下的李有得跟前,溫柔地笑道:“公公,外頭冷,您先喝點銀耳湯暖暖身子。”

那銀耳生的時候微微泛著點兒黃,如今燉久了,晶瑩剔透,再加上紅色的枸杞點綴其間,彆提多好看了。

李有得喝了兩口,到底心裡還藏著事,便放下了,讓其餘人出去,隻剩一個陳慧,隻是要不要說,怎麼說,他還沒有決定。

陳慧早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時候自是不懼,甚至還坐到了李有得邊上,笑著拿起一塊棗泥糕,喂到李有得嘴邊:“公公,您嘗一口,這回保證好吃。”

李有得看著陳慧猶豫了會兒,到底還是張嘴咬了一口。

見他慢慢咀嚼咽下,陳慧興奮地問道:“公公,好吃吧?這次也是我親手做的!”

李有得道:“尚可。”

陳慧道:“公公,你是不是因為生我的氣才故意不肯誇我的廚藝?”

李有得抬眸看她。陳慧之前做的那事,確實讓他覺得有些難辦,但也不到氣她的地步,她不過是心善,不忍心罷了。

“彆胡說。”李有得說著,自己拿了塊棗泥糕吃了一口,改了評價,“甜而不膩,清甜可口,好味道。”

陳慧偷偷笑了起來,又很快止了笑,托腮望著李有得道:“公公,我知道那事出自您的授意。”

李有得驀地看向她,遲疑片刻才道:“你說的是哪件事?”

“就是鄭姑娘那事呀。”陳慧道。

李有得眉頭一皺,麵色冷了下來:“明知是我要做的事,你還故意與我作對?”

“公公您果然生氣了。”陳慧道,“我給您賠罪,您彆生氣了好不好?”

李有得衣袖一甩,銀耳湯和棗泥糕便與盛著它們的容器一道落了一地。

“陳慧娘,我萬想不到,你還會在背後給我拖後腿。”李有得冷冷盯著陳慧。她無意間破壞了他的謀劃是一回事,她故意的卻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對她好,對她縱容,可不是讓她幫著外人對付他的!

“公公,我覺得您跟鄭大人的恩怨,不該牽扯到鄭姑娘身上,她是無辜的。”陳慧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無辜?她身為鄭永的女兒,便是她倒黴!”李有得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吃的用的是誰的?胳膊肘朝哪兒拐呢?”

“我是為了公公好!”陳慧不服氣地說,“如今鄭家人並不知公公在其中使了多少力,他們隻知道是公公的院中人救了他們那差點被綁匪綁走的女兒,鄭大人即便再不情願,也欠了您一份人情。”

“我就稀罕這點人情?”李有得冷哼。

“公公,何必樹那麼多敵人呢?”陳慧沒被李有得的冷臉嚇退,慢慢走近,抱住李有得的腰枕靠著他的%e8%83%b8膛道,“多一個朋友,今後便多一條路,說不得什麼時候便能派上用場……”

她當然知道說什麼與人為善的話對李有得是沒用的,但若談及利害關係,他或許還能聽進去一點。她覺得,李有得有時候太情緒用事,明明可以不招惹的敵人,他偏要招惹,這一點點累積下來,真要變成全民公敵了。她喜歡他,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如今多跟人交好,萬一以後出了什麼事,也不至於沒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

李有得抓著陳慧的手臂將她拉開,皺眉望著陳慧:“慧娘,在你眼裡,我李有得便是那麼沒用,還要仰仗他人鼻息?”

“公公,您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人生有太多的意外,誰知道未來會如何呢?多做些準備總是好的。”陳慧忙道。她跟李有得看問題的一個不同之處便是,她讀過那麼多年書,知道曆史上大多數的權閹都是沒好下場的,他們微末時受儘屈辱,一旦掌權必定要十倍百倍還給他人,不管對方是不是曾經讓他受過委屈之人。高高在上的強權和周邊人的阿諛奉承太容易讓他們失去理智,他們的野心逐漸膨脹,顧忌也越來越小,不會將其他人放在眼裡,最終的結果便是物極必反,自取滅亡。

喜歡一個人,便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毀滅。如今自知李有得對自己還是有幾分喜歡的,陳慧才敢“恃寵而驕”,希望他能稍微收斂些,至少不要做出頭椽子。萬一哪天皇帝想處理一批近侍了,她希望皇帝想起的是王有才,而不是李有得。

“我如今的地位,都是我自個兒一點點掙來的,靠旁人,不如靠自己。”李有得麵上帶了點嘲諷之意,又嚴厲地看著陳慧,“慧娘,這回的事我便當不知道了,下不為例。”

陳慧有種無力感,果然啊,她還是難以改變李有得的想法,想想也是,一個人幾十年憑借著一貫的為人處世習慣混到了今日的地位,突然有人跑他麵前去說,你這樣不對,他隻會當是個笑話。

“那我若還有下次呢?”陳慧賭氣似的盯著李有得。

李有得一愣,麵色一沉:“你非要氣死我是不是?”

他也不說還有下次會如何,坐了回去道:“行了,你先回吧。”

陳慧站了會兒,指著地上的棗泥糕道:“公公,這些棗泥糕我做了整整一下午,手都凍僵了,您卻隻吃了兩口就把它們都弄臟了。”

李有得一愣,卻見陳慧控訴完後轉身就往外跑,出去後還故意用力地甩上了門,那脆弱的門板晃啊晃的,似乎隨時會倒下。

“陳慧娘!”李有得怒斥一聲,陳慧卻早已回了廂房,把門一關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門外候著的阿大阿二互相看看,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繼續當他們的木頭人。

李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