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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魔女低語道。

阿婭看了她一眼。

“在那個山洞裡,炙熱的愛情和痛苦一起灼燒著,很耀眼,也很絕望。”虛無魔女喃喃著,“可這有什麼意義呢?被這些情感左右著的人生,究竟有什麼意義呢?陛下明明可以超脫於這些七情六欲,無限地朝著本源靠攏,可他始終抗拒著,為了成全對聖修女的愛,他親手毀掉了走向至高的道路。這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

“如果成為神的代價是連自己的幸福都舍棄,那為什麼要成為神?”阿婭反問。

“為了力量,無與倫比的力量。”虛無魔女肅然道。

“可如果保護不了自己最愛的人,力量又有什麼意義?”阿婭是真的不明白,她不想在追求力量的路上忘記了最初的那個跌跌撞撞的自己。

“感情毫無意義,而力量本身就是意義!”虛無魔女說道。

阿婭突然不想再爭辯下去了,她隻想用自己的力量,讓她的子民活得幸福,她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她的陛下,還有齊樂人。

如果力量不能保護自己重要的人,那麼力量就毫無意義。對她而言,力量隻是手段,它從來不是意義。

她相信對寧舟而言,也是如此。

他從來不是為了力量而活著,他為愛而活。對人的愛,對世界的愛,對信仰的愛,那溫柔到極致的光芒啊,越是在黑暗中,就越是明亮耀眼。

山洞裡傳來了腳步聲,寧舟帶著老魔王的舊部走了出來,一言不發地前往地下蟻城。

阿婭震驚地看著寧舟臉上未乾的淚痕,她想象不出是什麼樣的痛苦才會讓這個男人這樣流淚。她亦不敢去想,眼睜睜地看著寧舟離去的齊樂人,此時此刻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這場如同葬禮一般沉默的旅程,並沒有將他們帶往魔界。

心事重重的毀滅魔王來到了龍蟻女王的王宮中,短暫地停留了下來。他拒絕所有人的探視,隻是借走了虛無魔女的魔鏡,通過它看著齊樂人,一直等到幻術師抵達地下蟻城,帶走了齊樂人。

他終於從塔中走了出來,卻沒有宣布前往魔界,而是隻身離開了龍蟻女王的宮殿。

阿婭默默跟隨著他,沒有問他要去哪裡,這也許是她沒有被趕走的原因。

他們穿過地下蟻城的大街小巷,像是最普通的居民一樣,在這片地下城池中行走。這隻不過是地下蟻城中最平凡的一天,沒有節日,沒有慶典,也沒有集會,一切世俗喧囂的聲音在這裡流淌,它和從前一樣,也和從前不一樣。

阿婭默默看著寧舟的背影,她知道陛下在被教廷放逐之後來到了地下蟻城,就是那一趟孤獨的旅程,讓他們在茫茫的荒原中相遇,她接過了他的教典,也接過了自己所要承擔的責任。她被送到了女王的行宮,幸運地被選為了聖火貞女,一生都要在黑暗中侍奉她的女王。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奇妙,在這個不可測的瘋狂年代裡,一個荒漠部落裡不識字的孤女,竟然成為了這座地下之城至高無上的女王。

這比最瘋狂的夢境還要瘋狂的現實讓她一度迷失方向,她麵對可怕的力量,偌大的王宮,烏壓壓的人群,顫唞到張不開嘴,她知道自己不足以承擔這份責任,也沒有把握帶著她的子民走向一個美好的未來,可是如果她不去努力,這座地下城池注定會被拖入黑暗之中。

權力魔王和欺詐魔王早已盯上了這塊肥肉,持有各種本源力量的惡魔們在陰暗的下城區中橫行,這些力量不斷蠶食著她的秩序本源,如果她不強硬地回擊,她的領域遲早會被拖垮。

一旦走到了那個位置,她的人生就不僅僅屬於自己。

她維係秩序,清理阻礙,掃蕩黑暗,一個輕描淡寫的命令會造成數不儘的流血和死亡,這對一個十八年來從未離開過部落的少女來說太殘忍也太可怕了,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會奪走無辜者的性命,這樣的恐懼和愧疚讓她徹夜難安。她拚命學習,努力減少自己的失誤,可她畢竟太年輕,強大的力量並沒有讓她變得足夠成熟老練。

一座城池就讓她心力交瘁,更何況即將麵對整個魔界的寧舟。他要與兩位根基深厚的魔王相互試探,要與老魔王的舊部鬥智鬥勇,還有和自己的本源力量抗爭……他所麵對的境遇,隻會比她難上千倍萬倍。

更何況……他離開了他的愛人。

他們一個要在魔界中征戰,一個要在黃昏之鄉中堅守,各自肩負的責任注定了他們要天各一方。寧舟不會讓齊樂人來魔界,魔界不歡迎他這樣的人類,而另外兩位魔王也肯定早早盯上了他,一旦齊樂人離開黃昏之鄉,他麵對的危險就成倍增加,稍有不慎就是隕落。

隻有等,等寧舟吞並了魔界,或者齊樂人凝結化身。

一個自由的化身可以代替他離開黃昏之鄉,去做他想做的事。

穿過地下蟻城的大街小巷,寧舟和阿婭來到了地下蟻城的某個補給點,這裡是蟻城為數不多和外界有接觸的地方,所有往來的物品和信件都會在這裡中轉。

阿婭看到寧舟走了進去,把自己的號碼牌交給櫃台前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確認後從他的信箱裡找到了一封信,交給他。

這是誰的信?

阿婭疑惑地上前一步,卻看到寧舟眼神沒有焦點地看著前方,仿佛陷入了永無止儘的思緒中。

那時候的寧舟尚不知道齊樂人複活的消息,來到地下蟻城後他寫了一封信給陳百七,之後就前往了煉獄。萬萬沒想到,那時候的齊樂人已經回到了黃昏之鄉,讀到了他給陳百七的信,然後寫了一封回信,它靜靜地塵封在中轉站裡,沒有被取走,直到今天。

阿婭瞥見了信封上寫的寄件人的名字,驚訝地問道:“您不看看嗎?”

寧舟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封,一邊走一邊看。

陰冷的地下風在這座城池裡穿過,一大群來自地縫聖火中的火焰蝴蝶在風中翩躚,行走在人群中的寧舟靜靜地閱讀著這一封久遠的來信,那一字一句裡為了未來重逢而歡喜雀躍的情緒不斷地跳出紙麵,讓眼前的字跡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很喜歡那枚草編的戒指,我也想回贈給你。

風越走越遠,帶著漫天的火焰蝴蝶飛向杳不可知的地方。

阿婭看著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寧舟,這來來往往的人類和惡魔並不知道,這一天,他們與一個悲傷的毀滅魔王擦肩而過。

整座城市都是如此忙碌,這世俗的畫麵裡沉澱著久違的平靜安寧,那些快樂的人,不快樂的人,被愛的人,不被愛的人,他們都竭力生存著,光是這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就已經讓他們精疲力竭。

這條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太多太多的行人,太多太多的聲音,太多太多的故事,無人關心一個看著信流淚的陌生人。

隻有阿婭知道,這是一個未完待續的故事,關於等待,關於信念,也關於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

☆、一百四十九、漫長的思念(下)(番外)

早上六點整,齊樂人準時睜開了眼睛,三個小時的睡眠對一個領域級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了,但齊樂人畢竟不是真正的領域級,所以他難免覺得困倦。昨晚是建立日前夜的慶典,生怕有狂信徒和惡魔混進來搗亂,他整夜都帶人四處巡邏,忙得無心看煙火,直到半夜才在辦公室的休息隔間裡睡下。幸好累極了,沒吃安眠藥他也順利睡著了。

如果是平時,他會多睡一兩個小時,但今天不一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今天是個特彆的日子。

齊樂人利索地從床上起來,放在枕邊的手抄版《教典》讓他的視線停留了幾秒,那是陳百七送給他的禮物。齊樂人撫摸了一下堅硬的外封,然後下了床,像平日一樣快速高效地刷牙洗臉刮胡子,穿上審判所的製服。他猶豫了一下,掏出了一枚藍寶石戒指,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平日裡他很少戴戒指,但這一天,他總是會戴上它,帶上煙和酒,也帶上小蛋糕,去一個特彆的地方,見一群特彆的人。

齊樂人打開了休息室的門,大步流星地朝著審判所外走去。

“齊先生早。”

“先生早。”

“齊先生今天出去啊?”

一路上,審判所的執行官都和他打招呼,齊樂人微笑著點頭。相比起幻術師和司凜,他在審判所的人氣可高多了,他不會像司凜那樣因為泡的茶不合口味就陰沉著臉,也不會像幻術師那樣工作憊懶還特彆愛戲弄人。執掌異端審判庭的他平日裡溫和又耐心,碰到下屬無心犯下的錯誤,他也不會大發雷霆,而是擺事實講道理地將事情的嚴重性說清楚,極力讓人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這種工作方式和性格,總是給他的下屬帶來一些錯覺,以至於見識到他心狠手辣痛下殺手的一麵時,總有人嚇得瑟瑟發抖。

據說,他嚇哭過七八個新來的年輕執行官了,但奇怪的是,他們被嚇哭後反而……成為了他的粉絲。

離開審判所,齊樂人坐上了飛行器,開飛行器的執行官向他問好,沒有問目的地就起飛了。

他知道齊樂人要去哪裡,每年的這一天,他總會去那個地方,見一些人。

齊樂人坐在窗邊,摩挲著無名指上的藍寶石戒指,看著黃昏之鄉越來越遠。

朝陽已經快升起來了,曾經夕陽不落的黃昏之鄉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黃昏之鄉,如今的它碧海藍天,日升月落,一切欣欣向榮。

三年的時間不長,但已經足夠淘汰掉一大批實力不夠的玩家,後來的新人對那一場大戰知之甚少,隻是依稀聽說曾經惡魔在建立日這天進攻了黃昏之鄉,險些導致這片人類淨土淪喪。幸好最後關頭有一群玩家力挽狂瀾,擊退了進攻的魔王,保住了黃昏之鄉。

這就是關於三年前的那段故事,最簡單的總結。

飛行器在亡靈島的口岸降落,這裡是他被允許離開最遠的地方,齊樂人下了飛船,徒步朝著墓園走去。

現在時間還早,所以一路上很少見到人,再晚一些這裡就會熱鬨起來,大批玩家成群結隊地來到亡靈島,祭奠自己死去的親朋好友,整個亡靈島都被白色的花朵淹沒。

齊樂人拾級而上,來到了一方墓碑前,放下了一盒包裝好的蛋糕。

“喏,蛋糕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你喜歡的那家蛋糕店沒有了,好消息是,我把老板送來陪你了。上個月他涉嫌參與惡魔信仰事件,在蛋糕裡添加了類似致幻劑的魔藥,造成大量無辜人員陷入瘋狂,查清事實後我親自批準了死亡執行令。以後我是吃不到這家店的蛋糕了,你倒是有口福,幸運值高就是不一樣。”齊樂人站在呂醫生的墓碑前,一邊說著,眼前不禁浮現出了呂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