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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連怨恨魔女都震驚了,他們這群毀滅魔王的舊部全都熟讀教典,非常清楚教廷對同性相戀的態度。

“所以他被抽乾了聖潔之力,逐出了教廷,否則你們以為,光憑這麼一點刺激就能讓他體內被封印的惡魔之力覺醒?那可是瑪利亞留下的封印。”災厄惡魔笑得十分誇張,“啊,為了愛情,甘願摒棄神的榮光……真是烙印在血液裡一脈相承的浪漫啊。”

“可惜了,看來這一次是看不到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了。”怨恨魔女幽幽地歎了口氣。

“注意,陛下開始顯露出魔龍的形態了,記錄一下時間,現在是……夜晚八點四十七分,樂觀一些的話,二十四小時內就可以完全惡魔化了,我真是……迫不及待了。”災厄惡魔看著火湖中烏壓壓的惡魔屍體,還有那個開始露出惡魔特征的人類,不由地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但願這二十四小時裡不要出什麼變故,聯係龍蟻女王,下令現在開始封鎖煉獄,特彆是火湖區域。”絕望魔女說道,“不要以我們的名義,就說是……殺戮魔王的封印疑似鬆動,其他人自然會把這件事聯想到權力魔王身上去。”

“龍蟻女王那裡恐怕已經聯係不上了,算算時間,她現在正在忙‘終身大事’呢。”災厄惡魔說道。

“那就聯係她的侍女長,這點事情她還是有權處理的。”絕望魔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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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在地獄裡了。

寧舟看著周圍的一切,驀然有了這樣的感覺。

瘋狂的大戰之後,火湖中漂浮著數不清的惡魔的屍體,它們有的已經被熔岩吞噬,有的正隨著炎流慢慢向著山穀的下遊湧去。

空氣中好似彌漫著灼熱的火焰,從他的嘴裡一直燒到了心裡,就連靈混都被點燃。

他就站在這片煉獄的火湖中,不可阻擋地從人蛻變成一個惡魔。

人的意誌是多麼脆弱的東西啊,它不能阻止一個人生老病死,也不能阻止一個聖徒墮落成魔。

手上長出了尖利的指甲,皮膚像是冷血動物一樣冰冷粗糲,黑色的鱗片仿佛是某種瘟疫一樣蔓延他的全身,背後長出了一雙邪惡的翅膀,控製不住毀滅之力的他已經失去了人類的形態,蛻變成了一條巨大的魔龍。

魔物中的魔物,惡魔中的惡魔,一條邪惡的、象征了毀滅的魔龍。在神話傳說中,太古世界正是被一條這樣的魔龍摧毀,它從混沌中覺醒,一邊飛行,一邊噴射著憤怒的火焰,那永不熄滅的火焰朝著四麵八方蔓延,將整個世界摧毀。

這樣的魔龍在曆史上真的出現過一次,二十二年前,那位率領惡魔突破封印,來到人間界的毀滅魔王,他的惡魔形態就是一條這樣的魔龍。他持有毀滅的法則,也同時擁有毀滅的瘋狂,不惜一切地摧毀這個世界。

一直以來隱隱約約的預感終於成真了,在毀滅的力量覺醒的時候,他一切都明白了。

這多可笑啊,與魔鬼戰鬥的人,最終成為了魔鬼,曾經凝望著深淵的人,終於落入了深淵之中。那沉睡在他身體深處的邪惡力量蘇醒了,嘲笑著他:你的一生,簡直是個笑話。

命運奪走了他的一切,他唯一的親人,他的摯愛,如今卻要連他最後的執念都一起毀滅。

他作為“人”的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他還能做些什麼?他究竟還能為這個苦難的世界做些什麼?他的存在,到底還有什麼價值?

巨大的悲痛撞擊在他的靈混上,絕望的黑龍在火湖中對著被岩石阻擋的天空咆哮悲鳴,毀滅的力量甚至撕裂了岩壁,讓遙遠的天上的光落入了煉獄裡。

他癡癡地看著那光,就像他無數次祈禱時那樣虔誠。

「我們所受的試探,不會超過我們所能承受的,神必幫助我們勝過試探。」

可為什麼命運給予他如此殘酷的試探?而已經被永無鄉放逐的他,神還會幫助他、保護他嗎?

不會了。

他注定無法度過這樣的試探。

因為神已經放棄了他。

他會像給予了他一半血脈的那個人一樣,在毀滅的本源力量中逐漸失去自我,忘掉自己的一切,忘了自己曾經是怎樣守護著這個世界,最終給這個人世間帶來無窮無儘的痛苦與絕望。

就讓這一切在這裡結束吧。

自殺是有罪的,可是如果他活下去,他最終會給這個傷痕累累的世界帶來更多的災難和不幸。

他無法結束加諸在這個世界上的殘酷命運,那麼至少,不要再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多的苦難。

就讓他,親手結束這一切吧!

就在這片煉獄的火湖中,懷抱著溫暖的回憶,用這顆還屬於人類的心,為他的一生畫下一個句號。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熟悉到不敢回憶的聲音:“寧舟——!!!”

他從毀滅的邊緣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仰望著。

仰望著他的一生摯愛,回到了他身邊。

☆、五十四、煉獄重逢(六)

這一刻,世界是寂靜的。

齊樂人站在火湖中央的黑岩上,凝望著已經變為一條巨龍的寧舟,巨龍也同樣凝望著他,冷血動物細長恐怖的豎瞳中流露出了那似曾相識的溫柔。

漫天墜落的火雨停止了,因為毀滅的力量而憤怒地噴發著的岩漿也停止了,這個黑暗的地下世界沉浸在了從豁口處湧入的溫暖日光中,還有來自先知之心的聖潔光芒裡。

有一瞬間,齊樂人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有太多的話哽咽在了他的喉嚨裡,他一張嘴,那些說得出口的、說不出口的話語就快要從眼眶裡滑落。

他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不遠處的巨龍,哪怕到了煉獄裡,它高高昂起的頭顱也沒有低下。可是在他麵前的巨龍,溫柔地垂下了它的頭,就停在他的眼前。

齊樂人撫摸著它冰冷的龍鱗,然後抱了上去,他甚至不敢用力,隻是將臉貼在冰冷的龍鱗上,哽咽道:

“寧舟,我回來了。”

這句話就像一句咒語,齊樂人強忍著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這是充滿了心疼與欣喜的眼淚,他一萬個慶幸,他沒有遲到,噩夢裡的那個悲劇沒有上演,他終於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來到了寧舟麵前。

隻要寧舟還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

也正是隨著這句話,佇立在火湖中的巨龍慢慢變回了人形——一個消瘦了,憔悴了,卻還活生生的寧舟。當他用那雙沉澱了太多情緒的藍眼睛凝望著他的時候,齊樂人忽然覺得,寧舟什麼都明白了,他也什麼都明白了。

無論是陰差陽錯的誤會、深藏心底的歉疚,抑或不敢袒露的愛意,在他們重逢於這片火湖的時候,一對相愛的靈混已經包容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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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說的,陛下已經死去的愛人?”虛無魔女轉過頭,雖然不曾睜開眼睛,但她卻“凝視”著災厄惡魔,等待著他的回答。

圍坐在長桌上的所有惡魔都看著他,這種壓抑的凝視讓災厄惡魔倍感壓力,他攤了攤手:“根據情報,他的確是死了,隻是事實的真相看起來並不簡單,恐怕連我們的陛下也覺得他已經死了。”

“他是哪一邊的人?”絕望魔女隻關心這個問題。

“教廷?”怨恨魔女死死盯著那個被聖天使的力量籠罩的齊樂人,喃喃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是,情報裡說他是個‘外鄉人’,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裡,他沒有信仰。不過他的力量倒是偏向教廷,難道是哪位神聖陣營裡的高手給了他能夠借用力量的道具?”災厄惡魔沉思道。

絕望魔女揮了揮手,魔鏡的視角被拉遠,從遠處俯瞰這片火湖,那遮天蔽日的聖光中倒影的黃昏中的天堂聖潔美麗,一如教典中被反複描述的,神的眷鄉。

“黃昏之鄉,是先知!”虛無魔女認出了這神跡中的特點,一口道出了真相。

“看來陛下的小情人,是先知看好的人,不知道他的本源力量是什麼,總不會和瑪利亞一樣,是‘守護’吧?”災厄惡魔摸了摸下巴,眼神裡流露出天真的殘酷,“哎呀呀,我可不想看到當年的悲劇再重演了。”

絕望魔女默默看著魔鏡,半晌才道:“可惜了……就差一點了。”

虛無魔女勸慰道:“也不急於一時。”

“嗬嗬,難道你們還打算現在衝出去攔下他們?先說好,我可不去,我還想留著這條小命長長久久呢。”災厄惡魔雙手墊在腦後,懶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

“靜觀其變吧,還不是我們露麵的時候。”絕望魔女說道,為這次未遂的行動畫上了一個暫停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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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沒有走出多遠,齊樂人發現寧舟滿臉倦容,恐怕已經好幾天沒有合眼,就押著他強行讓他休息一會兒。他們就在距離火湖不算太遠的一處隱秘山洞中安頓了下來,寧舟設置了一個結界,以防有低等惡魔的騷擾。

這個洞%e7%a9%b4裡長著熒光菌類,還有蝴蝶一般的夜光蛾,齊樂人又拿出了一盞提燈,讓這昏黃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齊樂人靠在洞壁上,寧舟枕在他的腿上,身上還蓋著一張毯子。

提燈溫暖的光讓疲憊不堪的兩人短暫地逃離了這個噩夢一般的世界,在一片安寧的淨土中小憩。傷痕累累的身軀裡包裹著的傷痕累累的靈混,也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息。

寧舟靜靜地看著齊樂人,竟是一刻也舍不得閉上眼,直到齊樂人偷偷從毯子下勾住了他的手,兩人十指相扣,他那緊張的神色才稍稍舒緩了下來。

“不睡嗎?”齊樂人輕聲問道。

寧舟輕輕地搖了搖頭,執拗地緊握著齊樂人的手,仿佛隻要他一鬆手,手中的溫度就會悄然滑走。

“那我們說會兒話吧?”曾經的生疏隔閡早已消弭殆儘,此時的齊樂人簡直有問不完的問題、說不完的話。他好奇寧舟的一切,他的童年、他的過往、他的心情,他也有好多話想要告訴他,譬如他有多擔心他……他簡直能一個人說到天荒地老。

齊樂人忍不住的就說了起來,從一開始的一見鐘情,說到了他內心的掙紮和煎熬。

“……我並不害怕對一個同性心生愛意,但是我害怕我的感情會傷害到你。那時候我甚至想著……如果我選擇隱忍能讓你過得更好,我情願……情願用一生的時間去學習忍耐。可是……可是啊,到最後,我的愛還是成為了你的負擔,對不起,寧舟……對不起……”

剛剛流出眼眶的眼淚被人擦去,寧舟用手指幫他擦著眼淚。

“那個時候我寫下7,是想告訴你我會在七天後複活,可是寫下它的一瞬間,我就後悔了。因為……我不該把這份心意說出來……我從來不知道,說實話也會這麼痛苦。如果我沒有說出來,也許你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你還在永無鄉,你不會遭受那麼多痛苦……”

當齊樂人在那個遊戲裡得知寧舟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