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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等朝陽升起,然後悄悄離開,繼續他的旅程。

在這段旅程開始之前,他其實沒有多少機會可以看著朝陽升起,在黃昏之鄉中他看不到,到了永無鄉,一年中有泰半的時間籠罩在永恒的星空之下,在外麵執行任務的時候,他更是行色匆匆,無心等待一次朝陽。他其實並沒有對朝陽有什麼執著,如果他的愛人還在的話,他們一起看夕陽也很美。黃昏之鄉的夕陽永不墜落,他們可以肩並肩坐在沙灘上,手牽著手,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他想帶他去雪山,看一看當年他救治過的那隻雪豹是否還霸占著那一片白雪皚皚的山巒,那裡有一麵美麗的瀑布冰湖,冰天雪地之中那凍結的藍綠色湖水讓這座山頭美得像是一個童話。他還想帶他去極地看企鵝,甚至可以收養一隻被棄養的小企鵝,給它喂食,看它搖搖晃晃地冰麵上走,一直到它足夠強壯,可以回到族群中生活。

他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和他一起完成,也許並不是想做事情,隻是想和他一起。

相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哪怕不發一語,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

可如果相隔了生與死的距離,這份遙遠的思念,是否還能抵達冥河的彼岸?

旅人看著朝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內心寧靜。他像是一艘小船,從一個港口漂泊到另一個港口,也許一路上會遇到暴風雨,可是當船抵達港灣的時候,他仍是覺得幸運,從不覺得自己辛苦。

他也從未覺得自己應該理所當然地獲得幸福。他的信仰,並不是為了求得幸福,而是讓自己的內心獲得安寧,哪怕他被懲罰。

坦然的痛苦好過虛偽的苟且,他是這樣堅信的,所以他不會去逃避。他犯了錯,而且不思悔改,所以他要接受懲罰。對他而言,這樣的懲罰並不是痛苦,而是贖罪。這世間一切的苦難,都是在贖還與生俱來的原罪,他要用一生去償還。

天亮了,阿婭從睡夢中醒來,她蓋著一條毯子,身邊的一團篝火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點上的,現在還有微弱的火焰在風中搖曳著,而旅人已經離開了。

阿婭夾著毯子,抱起書本,匆匆往部落跑去,一路上的亂石和荊棘讓她跑不了太快,一不小心就跌倒在了地上。

她顧不上打理自己,一把捧起了《教典》,卻發現有一張紙片從書頁中掉了下來。

她撿起了那張紙,翻了過來,上麵是一張手繪的人像,畫像上是一個年輕俊秀的男人,對著她微笑。

角落裡有一個名字,應當是畫像上的人的名字,很簡單,識字不多的她也可以輕易念出來,她輕輕念了出來:“齊樂人。”

明明隻是個普通的名字,可是畫像上那繾綣的筆觸讓她的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柔軟。她想再仔細地看一看,傾心感受一下那滿溢的溫柔,可是一陣戈壁的狂風吹來,猛烈迅疾,猝不及防地從她手中奪走了這張畫像,吹向茫茫黃沙之上的萬裡晴空。

沙粒在風中飛揚,迷住了阿婭的眼睛,她心慌意亂地胡亂揮舞著手臂,可是卻隻能抓住滿手的黃沙。等她再次睜開淚水迷蒙的雙眼時,那張畫像已經被風帶到了天上,飄飄蕩蕩,無根無著,眼看著就要消失在天邊。

阿婭不假思索地向它追去,一路和風賽跑,一股莫大的悲傷充斥在她心頭,內心有個聲音讓她不顧一切地奔跑、奔跑、奔跑……她跑丟了鞋子,腳掌踩在碎石上,鮮血直流,可是這份身體的疼痛卻無法蓋過內心的悲傷,她仍是不敢停下腳步,她想抓住那即將失去的東西——直到她被荊棘絆倒,重重地跌倒在大地上。

她摔得那樣疼,疼得她跪倒在地上哭泣,腳掌早已被割得血淋淋,膝蓋磕破了,流著血,就連她的雙手都滿是傷痕,她退縮了,想要放棄,卻又不甘心地抬起頭,看向遠方。

又起風了,一陣又一陣的狂風將那張薄薄的紙片送往杳不可知的遠方,那麼大的沙海,那麼小的紙片,轉眼便無跡可尋,唯有那茫茫黃沙和碧藍的天空,亙古洪荒。

那張畫像上的人是什麼人?阿婭再也無從知曉。

它注定是不可知,不可尋,不可得。

而那承載於纖弱紙張上的情感,又怎麼抵得過大漠無情的風沙?

它終將被摧毀、被埋葬、被遺忘。

阿婭怔怔地跪坐在烈日下,身後是一路斑駁的血跡,昭示著她為一個沒有答案的故事付出過的近乎瘋狂的努力。她那被風沙迷住的眼睛裡不斷有眼淚流下,卻衝不走柔軟的眼睛裡堅硬的沙粒,好像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梗在了她的心臟裡,那麼鋒利那麼疼,她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她什麼也不知道。

悲傷和惆悵突然間湧上了少女的心頭,她在這片荒蕪之地放聲大哭了起來,為一個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為一個隻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十八、星際死亡真人秀(一)

【玩家齊樂人,開始任務:星際死亡真人秀。】

【任務背景:十三個明星來到一顆文明已經死亡的星球參加一場直播式荒野真人秀。節目組選定了極地附近的原始村落作為拍攝基地,在生命探測儀確定該地區已經沒有活物後隔離了這塊區域,布置了大量攝像頭進行全天候的跟拍。這是一場沒有剪輯的直播式真人秀,工作人員已經全部撤離,接下來就看這些明星們要如何在鏡頭前展現自己了。真人秀開始的第一天,一行人在極地村落中撿到了一塊奇怪的發光圓石頭,好奇地研究了起來,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將會發現這塊石頭離奇地碎裂,露出了裡麵還沒有風乾的黏液……無數攝像頭記錄下了這一幕,億萬光年外的觀眾們已經認出了這塊石頭是什麼,節目的收視率瞬間飆升,直逼曆史記錄。現在,全副武裝的軍隊正在向這裡趕來,然而距離抵達這顆星球還需要……】

【任務要求:存活至軍隊抵達。任務完成度在30以上,獎勵生存天數15天,超過部分額外獎勵生存天數。在觀眾投票中當選“今日最佳”,每次獎勵生存天數5天。消滅全部觸蛸,獎勵生存天數30天。被半數以上觀眾抨擊玩家身份來曆,所有獎勵清零,扣除生存天數30天。】

【數據同步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同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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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任何一次副本任務不同,這一次進入任務之後,齊樂人腦中出現了一段新的記憶,他能夠清晰地辨認出這不是他自己的經曆構成的記憶,而是虛假記憶,是被係統的力量灌輸進他的腦子裡的。

虛假的任務記憶裡,他是大宇宙時代銀河聯邦EM組合的成員,姓名依舊是齊樂人,另外兩位成員分彆是杜越和呂醫生。這個組合並沒有太大名氣,所以在得知自己被邀請參加某知名真人秀導演的新節目的時候,三人大喜過望,沒有多加考慮就簽下了這份“可能具有生命危險”的直播式荒野真人秀的合同。三人和另外十位明星一起坐上了宇宙飛船,飛向那個據說已經沒有智慧生物存在的星球。

上了飛船之後的記憶也十分清晰——對三位玩家來說,這就是幾天前發生的事情。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召集大家開了一個碰頭會,將這次真人秀節目的具體情況做了簡單說明,包括為了節目氣氛現場直播簽生死狀(其實他們已經簽過了),以及最重要的,接下來的七天裡的規則。

一、拍攝場地已經用激光網隔離了出來,是一處極地村落,現場進行了休整和打掃,裝上了攝像頭,藏匿了食物、水等生活必需用品,所有工作人員全部撤離拍攝星球,並且在節目的七天內絕不踏足星球,哪怕參賽者有生命危險。

二、所有參賽人員都有自動的納米隱形攝像頭跟拍,但每個人每天有10個小時的隱私時間,在隱私時間還有剩餘的情況下,參賽者可以關閉跟蹤攝像頭,但無法關閉安裝在村子中的各種固定攝像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三、因為有成熟的量子通訊技術,這一次的節目可以實現宇宙同步直播,每天會投票選出“本日最佳”的參賽者,每獲得一次“本日最佳”,將額外獲得一百萬的獎金。

四、極地村落中央的教堂裡安裝了一個播放器,它唯一的作用是自動在每天早上八點宣布觀眾投票出的前一天的“本日最佳”是誰。

五、這七天的時間內,沒有對外聯係的方式,無法呼叫在太空中的飛船,飛船也不接收指令。參賽者之間也沒有任何現代遠程通訊手段。

六、參賽者抵達星球後,不得自行攜帶武器和食水,但節目組會給每人準備一把小刀。

……

……

……

“既然你們已經檢查過了這個極地村落,確認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為什麼還要給我們配發武器?”女演員珍妮特·伊文思當場提出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節目的工作人員是智能機器人,它一板一眼地說:“因為和你一起參加節目的,還有12個可能具備攻擊性的人類,你需要一把武器保護自己。”

珍妮特翻了個白眼:“是的,我需要一把武器保護自己,但同時你還給12個可能具備攻擊性的人類也配發了一把可能用來攻擊彆人的武器。”

這是相當得罪同行的話,可珍妮特並不在乎,她很清楚在這種節目裡她必須儘可能地表現自己,讓觀眾記住她,否則她就會像一朵可憐的壁花一樣,無緣“本日最佳”。

一個Dramaqueen,看起來像是恐怖遊戲裡第一個被炮灰的女配,齊樂人在掠過這段記憶的時候就對這個NPC有了個基本印象,雖然是刻板印象,但還是有助於他記住這次數量繁多的NPC。

有了炮灰女配,自然也少不了炮灰男配,一個肌肉好像健身教練的NPC亞曆克斯擺出假模假樣的笑容,表示自己擅長野外生存,如果珍妮特有困難,他隨時願意幫忙。珍妮特撩了撩長長的卷發,露出了一個嫵%e5%aa%9a又嘲諷的笑容:“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你不必擺出一副熱心紳士的樣子,因為我是不會陪你上床的,你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哦……珍妮特,閉嘴吧。”另一個高鼻深目的短發女星歎了口氣,齊樂人記得她叫勞拉,和他喜歡的動作遊戲裡的女主角同名。

“我隻是有話直說。”珍妮特攤了攤手,一副無辜的表情。

記憶讀取到晚上的時候,齊樂人已經將所有NPC都記住了,這個中西合璧奔向生命危險的作死團一共十三人,齊樂人這邊三個玩家,來自同一個組合;勞拉、珍妮特和亞曆克斯最近合作過一部電視劇,勞拉擔任女主角,男主角弗朗西斯也被邀請參加了這一次真人秀,這四個都是白人,另外還有一個白人少女安妮,她是一個鄉村音樂歌手,但是她出名的地方並不在音樂,而在於她的靈媒體質和長期被媒體熱炒的邪教信仰——一看就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