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1 / 1)

它漂浮在那裡。水晶的中央有一小滴猩紅的血液,血液周圍環繞著金色和銀色的光點,在緩慢地旋轉著。

齊樂人伸出手去碰它,手指快要碰到的時候又偷偷覷了一眼陳百七的臉色,把手縮了回去。

“你可以拿去留個紀念,放在你那裡也一樣。”陳百七說。

齊樂人終於摸上了生命水晶,晶體和手好似兩個相同的磁極互相靠近,有一種強烈的斥力,會自動和周圍的物體保持一寸左右的距離,如果不故意使力去抓住它,它就會安安靜靜地漂浮在手心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

“這個生命水晶是什麼物質?”齊樂人問道。

“一種特殊的惡魔結晶,產自地下蟻城,價格不貴。把血液滴入結晶的話,如果血液的主人身受重傷,結晶就會開裂,如果人死了,結晶就會徹底破碎。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彆用處。”陳百七說。

齊樂人捧著生命水晶,就像是捧著自己寶貴的心臟一樣小心翼翼:“那寧舟的信……”

“你也看看吧,畢竟他提到了你。”陳百七說。

齊樂人愕然地接過了信。

寧舟的字跡和他本人有著相似的特質,語氣也格外正直嚴肅,信的開頭他問候了一下陳百七和茜茜,簡單說了一下他已經脫離永無鄉教廷的事情,然後就是他如何穿過靜海荒漠來到地下蟻城,以及地下蟻城的近況。他還說了自己近期的打算——前往煉獄觸發任務第二步。

這封不帶私人感情,仿佛是例行彙報一般的書信卻在末尾突然有了一絲絲屬於人類的情感。

“穿過沙漠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場巨大的風暴,弄丟了駱駝,但還是幸運地活了下來,來到了戈壁上的瓦倫丁部落……”

“抵達地下蟻城的時候,恰逢這個月的妖魔潮汐結束,慶祝盛典正在舉行。人群向著王宮蜂擁,朝見老邁的龍蟻女王,人類和惡魔短暫地忘卻了彼此之間的血海深仇,為生存下來而欣喜若狂……”

“……我穿過熱鬨的慶典,來到了一家居社安頓了下來。天已經晚了,人群還在歡騰,在這個地方,也許每個月隻有這一天才是和平熱鬨的……”

書信隻剩下最後一行,齊樂人竟不忍心就此讀完。

可他還是看到了這最後一句話,一句含蓄、委婉、太過思念以至於忍不住傾吐的心語。齊樂人反反複複地默念著這一句,有太多太多情感沉澱在裡麵,以至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都是那樣深沉厚重,讓他熱淚盈眶。

“我又夢到他了,是個美夢。”

☆、十四、複生序曲(十四)

這一晚齊樂人輾轉反側。好幾次想著他給寧舟寫的信是不是太簡單了,就隻是告訴了他複活的事情,也許他該多寫一寫他很想他?可提筆的時候,一種羞怯的情緒讓他難以落筆,隻敢在信的末尾寫下了一句回應他的話:“我很喜歡那枚草編的戒指,我也想回贈給你。”

光是這句話就燒儘了他所有的勇氣,不得不在陳百七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落荒而逃,然後在床上徹夜難眠。

黑暗中齊樂人數著機械掛鐘的滴答聲,好幾次睜開眼去看放在床頭的那塊生命水晶。

它在黑暗中微微發光,緩慢旋轉,在失去了所有光源之後,它益發晶瑩剔透、如夢似幻。那環繞著一滴血的金銀二色光點仿佛大型行星的諸多衛星,不停地圍繞著它公轉。

齊樂人看著看著,終於感覺到疲憊,體力早就在一整天的訓練中消耗殆儘,幾小時前的大起大落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的大腦已經不太聽使喚了,卻執拗地不肯指揮他閉上眼睛。

他想他是害怕的,害怕夢到自己死亡前的場景,也害怕夢到寧舟,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太多。

可如果他夢到了,那個夢應當會和寧舟一樣,是個美夢吧?

睡意襲來,累到了極致的齊樂人終於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熟睡之中。

第二天一早,齊樂人是被呂醫生的砸門聲弄醒的,醒來的時候鬨鐘還在床頭嗡嗡叫,他竟然愣是沒聽見!

齊樂人趕緊從被窩裡爬了出來,全副武裝活像要上戰場但其實隻是出門晨跑的呂醫生叉著腰,因為衣服穿得太多,他看起來像隻胖乎乎的茶壺:“我都準備出去跑步了,你還不起來?趕緊跑吧,不然就遲到了!”

齊樂人苦著臉,顧不上洗臉刷牙,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呂醫生的診所。

因為拿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齊樂人跑到陳百七家的時候僥幸沒有遲到,等在門口的陳百七遺憾地歎了口氣,蹲在陳百七腳邊的地獄三頭犬失望地嗚咽了一聲,齊樂人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原來的位置。

慣例的買早餐後,陳百七帶著齊樂人繼續訓練潛水。

今天的訓練場地在亡靈島附近,齊樂人記得審判所的先知跟他說過,讓他有空去找一找住在亡靈島後山的一位盲人,齊樂人就順口問了陳百七。

陳百七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的?”

“呃……先知跟我說的。”齊樂人回道。

“我恰好認識,這樣吧,今天的訓練結束後我帶你去見他。”陳百七爽快地答應了。

又是痛苦的一天,齊樂人在連續三次下潛後奄奄一息地趴在船邊:“再來幾次我不會得潛水病吧?”

陳百七嘲笑道:“放心,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耐操。”

齊樂人都不知道是該鬱悶還是該欣慰了。

“你一直說要突破身體極限,可這真的可行嗎?突破身體極限之後就可以凝結半領域了嗎?”齊樂人問道。

“不,半領域是另一個境界。噩夢世界和現實世界不完全一樣,尤其是在極限上。目前已知的最高境界是領域級,下麵是半領域級,再往下……”陳百七撫摸著手腕,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描述。

“普通人級?”齊樂人插了一句。

陳百七斜了他一眼:“那是最低等的一級,就像現在的你一樣,和菜雞沒什麼區彆。”

齊樂人受到一記重擊。

“不過大部分玩家到死都停留在這個等級裡,很少有人能‘破殼’。”

“破殼?”

“這個境界沒有固定的稱呼,有的人管它叫‘突破’,也有人稱‘先天’、‘出竅’、‘超體’,甚至有人管這個叫‘基因鎖’——這個大概是《無限恐怖》看多了。”

“《無限恐怖》?這是什麼?電影嗎?”齊樂人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詞。

“我年輕的時候流行的一本小說。”陳百七淡淡道,“但不管是什麼名字,它蘊含的意義都是一樣的,這個境界代表你突破了人類身體的極限,舉個例子,假如你在我的愛犬的追趕下跑出了百米十秒的記錄,這就說明你破殼了。一旦破殼,你的各方麵能力上限都會有一個大幅度的提升。但是這不代表你一定可以到達半領域級,更彆說遙遠的領域級了。一旦到達領域級,動用領域對付非領域級的敵人,簡直是碾壓一般的勝利。領域級已經夠可怕了,之後還有什麼境界,已經沒人知道了,也許是成為神吧。”

齊樂人有點沮喪,現在他才明白自己和蘇和的境界差距到底有多遠,這越發顯得當初他想用自爆的方式和他同歸於儘的行為天真到可笑,蘇和要對付他,根本是降維打擊。

下午的訓練齊樂人一直都有點蔫,但還是儘力完成了陳百七的任務。

一天的訓練結束了,陳百七的小船在亡靈島岸邊停了下來,齊樂人已經兩腿打顫渾身虛軟了。

陳百七打趣地問他要不要扶?齊樂人用儘了男人的自尊才沒答應下來,拖著灌鉛似的腿艱難地往前走。◆思◆兔◆在◆線◆閱◆讀◆

陳百七還壞心眼兒地笑了起來:“哎呀,爬山不易,且爬且堅持啊。”

接下來的爬山路真是血與淚的考驗,齊樂人中途休息了好幾次,陳百七不催促他,但也不幫助他,偶爾還要笑嘻嘻地嘲諷他。等真的爬上了後山山頂的時候,齊樂人已經雙腿一軟跪倒在石階上奄奄一息了。

亡靈島已經離開了黃昏之鄉的範圍,自然不會終日被夕陽籠罩,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齊樂人身上,這種溫暖的光芒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力量,隨著呼吸滲透到了齊樂人的體內,沒過多久他就覺得自己緩過來了。

“能走了?”陳百七問道。

齊樂人默默點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午後的風溫暖和煦,照耀著這片山頭。這裡已經是後山的最高處的山脊了,沒有太高的樹木,隻有綠汪汪的草地和低矮的灌木叢,被人畜踩踏出來的蜿蜒小徑一直帶著他們走向前方一塊%e8%a3%b8-露的山岩,在那裡有一座破落的小教堂。風中傳來清脆的搖鈴聲,兩人應聲看去,在山坡下方,有一群白色的綿羊在草地上吃草,搖鈴的是一個老人,他身邊站著一個小男孩。

“原來你們在這裡。”陳百七領著齊樂人走下了山坡,笑盈盈地和兩人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小知,還有老師。”

叫做小知的男孩子抬起頭,齊樂人猛地一驚——這個小孩子長得和先知也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那孩子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眼巴巴地看了陳百七一會兒,悶聲道:“我不記得你了。”

陳百七笑道:“那還記得茜茜嗎?她可想你了。”

粉妝玉琢的小男孩皺著眉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也不太記得了……”

陳百七無奈地笑了笑:“茜茜又要難過了。不過沒關係,下次再帶她來見你,你們又會成為好朋友的。”

小男孩開心地笑了笑:“嗯!”

“還沒跟你介紹,這位是我的老師,也就是你要找的人。”陳百七向齊樂人介紹了一下那位盲眼的老牧羊人,又對他說,“老師,這位是齊樂人,我的學生。”

盲眼的老牧羊人已經很老了,渾身的皮膚都像是長了青苔的樹皮,他閉著眼,眼睛的位置沒有眼球,而是凹陷著的,猛地看去著實有些嚇人。

“您好。”齊樂人說。

牧羊人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在教他了,就不需要再帶他來找我了。”

“老師,我可不敢和您比,您身上的本事,我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學到。”陳百七謙遜道。

“因為你的雜念太多,你要是有小知一半的執念,又怎麼會混成現在這個德性?”老牧羊人恨鐵不成鋼地說。

陳百七乖乖低頭聽訓,老實得讓人震驚。齊樂人在心裡偷著樂,平常都是他被陳百七訓,現在見到有人能訓陳百七,他飛快地進入到了看戲模式,這感覺大概就是看到他外婆訓斥他媽媽,從來在鏡頭前倍兒有範的媽媽被外婆訓得像個小學生,而他拿著外婆塞過來的瓜子糖果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

陳百七苦笑道:“老師,你可得在學生麵前給我留點麵子。”

牧羊人手中的搖鈴一直在響,他轉向齊樂人,仿佛他真的能用那雙凹陷的眼睛看到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