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醫院。那老鼠可能常年呆在底下,也不知道吃的什麼長大的,咬了一口後,駱雲廷那腿就感染了,還腫了起來。醫生給他做了一係列檢查和消毒工作,又打了幾針育苗,還不讓他走,把他關在了病房裡。
駱雲廷好說歹說,把證件都掏出來了,還扯謊說局裡有任務。可那醫生雷打不動,看了他的證件後,還說:“既然是解放軍戰士,那我們就更加需要對你的生命安全負責了。你至少需要留院觀察一個月,如果到時候確認沒事,我們會讓同誌你走的。至於你的上級,我們也會幫著打招呼的。”
駱雲廷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當下就冷了臉,那股子乾部子弟的驕矜習氣都上來了,砸了吊瓶扯了針頭:“爺要走,我看誰敢攔?”
護士和醫生都嚇了一跳,一股腦兒都退到了病房外。
駱雲廷心裡才舒坦了,扯了扯領口,走到外麵過道上。這一出來,看見來人,他就尷尬了——方辭手裡拎著保溫桶,涼涼地看著他:“這位爺,您要上哪兒去?”
駱雲廷悶了會兒,轉身朝走廊另一邊走去:“我去上廁所。”
所有人緘默。
後來回到病房裡,就方辭和駱雲廷兩個人,多少有些尷尬。想起昨晚那件事,方辭還是彆彆扭扭地說:“謝謝。”
駱雲廷有些受寵若驚,聲音都放柔了:“謝什麼?應該的。”
方辭覺得窘迫,拿出保溫桶給他倒湯:“樊真做的,還多些,我給你也盛了點,你試試看。”
——還真實誠,一般人這會兒不該對救命恩人說,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嗎?
駱雲廷心裡鬱悶,臉上還是一派感激:“謝謝你。”
兩人聊了點閒話,氣氛就有點冷場了。
這時,病房門被人“吱呀”一聲推了開來,人還沒進來,嗓門就大得傳遍整個病房了:“老大,你病了怎麼不通知兄弟們啊?我跟你講,這幾天的任務還真他媽的……”
看清屋裡還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時,這兵蛋子的話就愣住了,舌頭像打了結,臉躁得通紅。平日他們一幫糙老爺們在一起,說話當然百無禁忌了,可到了有女人的地方,他們又會不好意思起來。
可是,他也就不好意思了一會兒,眼睛就亮了起來:“這是嫂子嗎?可真漂亮啊?”
話音未落,後腦勺就被人從後麵狠狠抽了一記:“嫂你個頭啊!瞎他媽亂叫什麼呢?”
這兵怒衝衝回頭一看,發現打他的是小羅,人就焉了,縮著脖子說:“連長,我又說錯什麼了呀?”
小羅也不好當著駱雲廷的麵說,也不敢,不由分說,拖了他後領子就出了門。出去後,還把門給關了。
到了外麵——
“知道為什麼抽你嗎?”
小趙搖頭:“羅哥,兄弟智商不高,您給說明白點啊。”
小羅哼了一聲,裝腔作勢地抽了根煙出來,擺足了前輩的架勢。小趙見了,忙掏出打火機,一臉狗腿地給他點著了火,%e8%88%94著臉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小羅慢條斯理抽了口煙,這才望向他,嘿嘿一笑說:“知道剛才屋裡那個美女是誰嗎?”
小趙又搖頭。
小羅吐了個煙圈,得意地說:“那可是咱方大團長的女朋友!”
“啊?”小趙頭腦簡單,脫口就來,“三角戀啊?這麼刺激?”
小羅提腳就要去踢他:“瞎說什麼呢?什麼叫三角戀啊?就算你們駱團長對這位美女有意思,我告訴你,她喜歡的可是咱們老大!”
小羅氣勢洶洶追出了幾米,像是見了鬼似的停住了腳步。
小趙不解,回頭看他。
然後,他的表情也和見了鬼沒兩樣了。
距離他們不遠處的走廊儘頭,方戒北拎著一籃水果,正朝他們走過來。
小羅在心裡麵默念了一百遍“阿門”,結果還是卵用沒有,方戒北走近了,第一句就是:“你剛剛說你們駱團長喜歡誰了?”
……
方辭和駱雲廷坐在病房裡喝了湯,又聊了天,扯來扯去,感情還真好了不少,也熟絡了。方辭這人也是個自來熟,消除了那幾分芥蒂後,也不拿有色的眼睛處處擠兌他了,還開起了玩笑:“聽咱們院裡的人說,你這人的小花邊可是遠近聞名的,前段日子還把上了李政委家的閨女,人家都訂婚了,後來這婚事都吹了,硬是非你不嫁呢。”
駱雲廷難得老臉一紅,惱道:“瞎說什麼呢?哪個大嘴巴到處嚼舌根?我跟你講,這是汙蔑,我跟那姑娘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她是燕京大學醫學院的學生,那次去交流中心參加一個醫學材料交流會,因為中央有幾個首長也要過去視察調研,我跟衛戍區那幫人一塊兒去聯合執勤,路上碰到,就說了兩句話,彆的什麼都沒有。”
那李姍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仗著自個兒爹,老是在內院裡橫行霸道,穿得花枝招展到處招搖,生怕男孩子們不湊上去,可要是那幫混小子圍上去了,她又裝腔作勢地把人給罵走,擺足了架子。
要不是礙著家裡父輩的那點兒交情,駱雲廷會搭理她?
這女人慣會自作多情,忒叫人受不了。
方辭見他這樣不以為然,也不拿這個事兒逗他了。誰知他還非得跟她表明了:“我也就小時候渾過一段日子。這都是陳年舊事了,你就彆拿這些來寒磣我了。”
“倒不全是這些。”方辭說,“主要是,我瞧你這人看著就不大正經啊。”
駱雲廷%e8%83%b8口一堵。
看他吃癟,方辭就開心,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她笑得這麼開懷,駱雲廷也笑了。
方戒北敲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發手把門碰上:“你們聊得挺投緣的。”
方辭和駱雲廷臉上的笑容一固。
方戒北走過來,彎腰把水果籃放到了桌麵上,正兒八經橫在他們麵前。偌大的果籃,就這麼擋住了兩人的視線。
“吃啊。”方戒北說,修長的手指像彈琴似的,在那竹質的籃柄上敲了敲,“怎麼不吃?”
方辭的目光落在他還帶著雪白手套的手指上,又抬頭看了他一眼,有那麼一瞬間,在他平靜的眼底感覺了一種漠離的意氣。
像一團冰冷的火。無關痛癢的、不願意搭理的,甚至有一些厭棄。
他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不生氣,不著惱,但由內而外散發一種疏離感。
方辭收回目光,好一會兒沒說話。
後來又聊了會兒話,聊著聊著,駱雲廷也覺得氣氛古怪,借口自己要休息,把他們送出了病房。
兩人走到外麵,繞過廣場,沿著行道樹走了短路,在紅綠燈路口停下。醫院門口的停車場滿了,來的時候,方戒北就把車停到了對麵的老社區。
等待的時候,方戒北忽然問她:“駱雲廷怎麼傷的?”
方辭怔了一下:“……老鼠咬的。”
“……”可能是他實在難以想象,又問了一句,“怎麼會被老鼠咬了?”
這種丟臉的事兒怎麼能說?沒得把自己的老底也給揭了。方辭有點兒煩,哼哼唧唧起來:“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問他去。”
方戒北冷不防嗤了一聲:“煩我啊?”
語氣是挺清淡的,方辭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回答:“沒。”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方辭下意識站直了,眨巴了兩下眼睛,站姿筆挺,像小學生似的,挺無辜的。方戒北盯著她看了會兒,隔著白手套順了順她的腦袋,然後將掌心覆在她的額頭,比劃了一下兩人間的身高差。
方辭沒明白,望著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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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戒北歎了口氣:“我就是覺得,你這些年不但沒長高,好像還矮了。”
方辭:“……”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這麼損呢?
可要說他過分吧,那張英俊的臉平靜安詳,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好像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她心裡那團冒上來的火氣,莫名其妙又熄滅了。
方辭彆提多憋屈了,恨恨道:“你這樣,以後會討不到老婆的!”
方戒北臉色如常,卻語出驚人:“我的老婆,不就是你嗎?”
綠燈亮了。
在車來人往的人行道前,方辭腦筋短路,呆愣當場。
第053章 醋壇子
第053章醋壇子
方戒北停車的社區距離醫院不遠, 就在人行道對麵。過了馬路, 兩人往東走了段路, 方辭跟他擺手:“我先回去了。”
方戒北沒什麼表示, 低頭查看車輪胎。
方辭尷尬地在原地站了幾秒,又朝他背影打了聲招呼,轉身離開。下一秒,手就被人從後麵拽住了,連人帶包一塊兒拽到了懷裡。
“哐當”一聲,是她手裡的保溫桶掉在了地上。
方戒北輕易就扣住了她的腰, 圈在了懷裡, 又慢慢掰正了她的臉,讓她仰視他日光下的眼睛。琥珀色, 還是那麼通透,比常人要淡漠,要通透。
不輕易顯露情緒。
可到了那一個點兒上, 情感也比常人要更加強烈。
他問她:“你跟駱雲廷在搞什麼?”
方辭被他弄蒙了, 隔了會兒才明白,掙了兩下:“放開!”
方戒北說:“那你先給我交代了,你跟駱雲廷是什麼關係。”
方辭也火了:“半毛錢關係都沒!”
方戒北這才鬆開了她, 低頭撿起了那個保溫桶。
他開了車門, 下巴衝裡麵揚了揚。方辭沒上去,還質問他:“乾嘛?”
“送你回去。”他又補了一句, “聽說你那車因為嚴重違章多次,已經被交警大隊給扣留了。”
他的聲音裡, 分明是含著幾分笑意的。
方辭的臉色黑如鍋底,大聲辯解:“是你那好哥們兒害我!”
吼完,她氣呼呼地打開車門,一屁股坐上了副駕駛座,還很不客氣地踢了踢車身:“快點兒,開車!”
車子發動了,她又指揮他:“我不要回家。”
方戒北好脾氣地問她:“那你要去哪兒?”
方辭彆扭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去交警大隊——提車!”
方戒北彎了彎嘴角,過紅綠燈口的時候,打了個轉向燈,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