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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倒是留在房間裡,直到所有的水蒸發完了, 才攜著滿身的香氣出來。

等到味道散了之後,周敏才小心的將蒸餾的成品取了下來。不過送到鼻尖一嗅,周敏反倒有些滿意。剛才弄得那麼大的動靜, 她還以為花露也是這樣,香氣如果太濃太明顯,反倒不合適了。但現在,這花水之中的香氣卻斂了起來,似有還無,繚繚纏纏,灑在身上應該正合適。

周敏用瓶子將花露裝起來,密封放好。然後才將被蒸過的花瓣取出來。

因為是隔水蒸,所以花瓣勉強還保持著之前的形狀,實際上卻已經蒸透,取下來輕輕一碾,就成了一團花泥。這是用來製作胭脂和香粉的好材料,所以周敏也沒打算浪費,加上紫茉莉種子的粉和一些彆材料,搗碎調勻,再重新上鍋蒸出來,就成了上好的脂膏,用來做粉底遠比直接擦粉更好,而且保證純天然無汙染不含鉛。

第一次算是取得了成功,之後周敏又陸續嘗試了一下其他種類的花。這麼一來,整個齊家山上下,就日日都彌漫著一股花香氣,就連從這裡路過的人都能聞到,不免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大家都在猜測,齊家山大概又要出新東西了。還有人直接上門來問這是要賣什麼,想出錢預訂。

對於這種情況,周敏當然不會拒絕。畢竟現在齊家山上的東西都是預訂的,這種銷售方式,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不過要將這些花露用來出售,卻還有個最大的問題。

周敏前世時,香水一般都是裝在各種顏色和造型的玻璃瓶中,美輪美奐,就算不用放在那裡看著也是一件藝術品。所以現在改用白瓷瓶來裝,即便那瓷再怎麼好,細膩如白玉,但畢竟是不透明的,她總覺得不大對勁。

這個時代已經有玻璃燒製的手藝了,隻不過跟瓷器一開始是追求純粹的白一樣,燒製玻璃,追求的也是純淨的透明,沒有雜色。但因為技術不達標,所以某些礦物質很難完全清除,燒出來的玻璃大部分都是雜色的。

不過這對周敏來說倒是正好。因為她本來想要的也是有點顏色的玻璃瓶,這樣會更好看。——不管用什麼花,她蒸出來的花露都是無色的,瓶子本身有一點顏色,反而更好。

當然,這顏色也不能亂燒,須得要達到她的標準。

唐一彥和邱玹為周敏引薦了不少琉璃作坊,但是沒有一個能夠滿足她的條件,於是周敏不得不暫時充當技術員,跟作坊裡的工人一起想辦法改進工藝,燒出自己想要的顏色來。

功夫不負苦心人,不久之後,就燒出了淡青色、淡藍色和淡紅色三款玻璃,正好對應周敏嘗試過之後挑選出來的三種花:梔子、月季和百合。

周敏親自操刀設計了玻璃瓶的造型和款識,最後燒出來的成品也很令人滿意。帶著香氣的液體封裝入半透明的瓶中,看起來更誘人了。

嗯……可能誘人得過了頭,因為阿香看到這瓶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周姐姐,你又弄出了什麼新的吃食?”

周敏被她的問話嗆了一下,連忙解釋這不是吃的,而是用來抹在身上的花露。

她替阿香在手腕和耳後抹上了一點花露,然後問,“感覺怎麼樣?”

阿香將手腕湊到鼻尖嗅了嗅,點頭道,“這個比香囊好。”然後就抱著瓶子不撒手了。周敏最後隻能將這套試用裝送給她,然後花露就正式開始投入生產。

這是個風雅活兒,所以齊家山上的女孩子們都爭著過來幫忙。采摘花瓣、蒸花露、裝瓶……一群青春正好的小姑娘做著這件事,光是看看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第一批產品做出來之後,立刻被送到那些預訂過的客戶手中。這些大都是過來遊學的士子,已經習慣了所用之物都出自齊家山,而且知道他們的東西品質不會差,又是不差錢的主,所以聽說要出新產品,連賣的是什麼都沒問就給了錢。

事實證明他們的眼光很不錯,收到的產品也物有所值。

在這一批產品送出去之後,很快,這種花露就在士子們中間流傳開來了。

相較於佩戴鮮花或者香囊之類的張揚做派,這種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與香有關的配飾,卻能身帶暗暗幽香的感覺,更符合光大讀書人的追求,畢竟他們講究的就是個含蓄蘊藉。

可惜的是齊家山的東西數量都不多,一向需要預訂,所以雖然大家都很想立刻用上,卻又不得不老老實實排隊,搶在前麵的人喜笑顏開,排在後麵的愁眉苦臉。

他們之所以發愁,除了自己會比旁人都更晚拿到東西之外,還有另外一重擔憂:這花露都是以花瓣製成,等到百花凋零,就算想做估計也做不出來了。萬一到時候還沒輪到自己,豈非要等到明年?

讀書人愛麵子,哪裡能忍受彆人都有自己卻沒有?

物以稀為貴,倒顯得這花露越發貴重了。

又賺了一筆錢的周敏對此十分滿意,特意整治了一桌子“百花宴”來慶祝。席上所用的食材全都是花瓣,做成各種各樣的菜色擺出來,倒真有幾分百花爭豔的意思。

席間還開了酒。

齊家山每年都會自釀一些酒,存放在地窖裡。上一回周敏和石頭成親時大宴賓客,幾乎將地窖裡的存貨揮霍一空,剩下的便都是這兩年才重新釀的。所以去取酒時,周敏沒有拿這些剛釀出來的,而是從自己單獨放在一邊的酒壇之中挑了一壇。

這些酒都是她單獨拿出來存放在角落裡的。因為是她放的,所以其他人也不會去動。存了好幾年,味道自然更加醇厚綿長。

“怎麼忽然拿了這個?”石頭問她。這些酒壇上麵的字還是他親手寫的,自然不會分辨不出來。周敏之前說過,要將這些酒長長久久的存下去,作為傳家的東西。

周敏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想取出來喝了,便笑道,“酒釀了本來就是給人喝的。”

這壇酒得到了大夥兒的一致好評,眾人舉杯暢飲,竟將十斤一壇的酒喝了個乾淨。當然,結果就是每個人都醉了。好在這一頓本來就是晚飯,也沒什麼活兒急等著要去辦,喝醉之後正好回去睡覺。

周敏並不好杯中之物,所以也很少會喝醉。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種醉中的感覺,的確很能夠讓人放鬆,好像整個人輕飄飄的要飛起來了。

因為還保留著一點清明,知道不是能夠休息的時候,所以她還堅持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直到石頭將她扶回房間,去了外衣和鞋襪,讓她躺好,周敏這才心裡一鬆,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非常沉,連夢都沒有做半個。

以至於一覺醒來時,周敏甚至沒有弄明白自己身處何地,隻是看著窗外的天光,腦子裡下意識的閃現出一個念頭:要遲到了!

她倏然坐起身,看清楚了周遭的環境之後,記憶才重新回籠,讓她明白自己這是在何時何地。她早就已經每□□九晚五的去上班了,現在,她是在一個古代社會之中,有自己的家人、愛人和孩子,還有一大片屬於自己的土地。

想到這一點,周敏竟然鬆了一口氣。

而後便是微微一怔。

雖然周敏從前遍閱各種網絡小說,知道穿越這種事充滿了偶然性,就連小說裡也少有再穿回去的情況。再說她是遇到泥石流跌落山崖,估計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就算穿回去也是一抹魂魄。但要說她沒有想過再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是自己生長的地方,還有父母親人在,能夠回去當然最好。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周敏天天帶著石頭往山上跑,未嘗沒有想要借用這種方式回去的意思。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反應,後來也就漸漸放棄了,不再做這種無用功。

但內心深處,到底還是有這麼一點惦念。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周敏的想法發生了變化。這種潛移默化的變化,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等到這一天驟然發現時,改變早就已經完成了。┅思┅兔┅在┅線┅閱┅讀┅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現代的事,更再沒出現過“回去”這種念頭了。

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已經不可考。但是周敏已經越來越習慣於將自己當成這裡的人,完全的適應了這個地方的生活。就算現在真的出現了可以回去的機會,周敏覺得,自己或許還是會選擇留下來。

因為她在這個世界的牽絆太深了,有太多割舍不下的東西,根本不可能放下他們離開。

這種“認命”的想法一出現,周敏便覺得自己渾身似乎都輕鬆了不少。她真切的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個時代擁有了新的人生,眼前這一切都是她努力所得,也都是她想要的。

也許最初穿越的時候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但現在這個結果,周敏自己卻是滿意的。

正當她出神時,耳邊忽然有人問,“醒了?”

轉過頭來看到石頭,周敏便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伸手去抱他。石頭順勢將她摟進懷裡,端了旁邊的醒酒湯過來,才問她,“頭疼嗎?”

周敏搖頭,但還是將醒酒湯喝了下去。放下碗時,才發現七斤並不在屋裡,便問石頭,“現在什麼時候了?兒子呢?”

“辰時正。”石頭道,“七斤醒得早,我怕他在這裡鬨你,就讓娘抱出去了,這會兒正帶著他拚積木呢!”

周敏點點頭,掩唇打了個嗬欠,“那我且清閒一日。”

石頭不由垂下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才不太確定的道,“敏敏,你今日瞧著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去了心頭上的一個大難題,精氣神自然都會有所變化。但周敏沒想到石頭這麼敏銳,更不知道他看出來多少,便挑眉問,“是嗎?你覺得什麼地方不一樣?”

說起來,她在石頭麵前才叫做全無遮掩,許多現代的東西拿來就用,從來沒考慮過來曆是否正常,而石頭也從來沒有問過。周敏相信,他不是不知道,隻是縱容著她而已。時間長了,就連她自己也習慣了將各種難題拿出來跟石頭商量,也不管合理不合理。

兩個人之間對這個問題好像有一種默契,言語間從來不會涉及。

所以,石頭到底看出來了多少,有什麼猜測,周敏也不知道。她倒是想過,如果他問,自己就實話實說。但石頭始終沒有問過,她也就不會主動解釋。

石頭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才笑著道,“隻是覺得有些不同,但又說不出來。不過,看你的樣子,該是好事。”

“說不上好不好,隻是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周敏道,“果然很多事一時沒有答案,先放一放,順其自然,或許反而能夠得到結果。”不過如果是對石頭來說,這應該是好事吧?

“這倒是,即便最後也沒有答案,但時過境遷,或許早就不在意這個問題了呢?”石頭道。

周敏盯著石頭看了一會兒,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