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頁(1 / 1)

若是讀書人們看習慣了這種新書,自然會對現在市麵上的書產生不滿。”

“這我們都知道,現在說的是咱們該怎麼應對。”一個小書商苦著臉道,“咱們小家小業,就靠印幾本書過活,若是這共賞齋再印彆的書,豈不是沒活路了?”

“為今之計,隻有咱們也用這種新的印法,才有一爭之力。”賞樂軒的高掌櫃道。

其他人都點頭稱是,心中卻不免腹誹。若有這樣的印書法,誰還在這裡磨嘴皮子,早回家去刻新的版,開始印書了!畢竟作坊關一天就損失一天的錢,他們現在不敢再印書,那每天的損失簡直難以估量啊!

小書商們都將期待的視線投向幾位大書商,畢竟他們是沒有實力進行這方麵的研究的,隻能期盼大的書坊能夠破解這新的印刷法,然後他們也跟著喝點兒湯了。

大掌櫃們麵上沉穩,其實心裡也在罵娘。他們要是有這樣的技術,早就自己用了,又怎麼可能等到現在拿出來造福眾人?

至於破解……這事若這麼容易,那他們幾家早就倒閉了。畢竟他們誰沒有一點兒自己壓箱底的絕活兒?不是這樣,生意也不可能做得那麼大。這一次實在是周敏的動靜太大,否則根本不可能驚動這些大佛。

“事情終歸是要解決的。”一個小書商發了狠,道,“你們幾位說怎麼辦,咱們都跟著。就是要去砸了這共賞齋,我也沒有二話!”

“胡說八道,你知道這共賞齋是什麼來頭?”有人道。

那小書商不忿,“咱們這麼多人打上門去,我就不信他有通天的能耐!”

“實話告訴你,人家還真就能通天!”高掌櫃苦笑道,“你道這麼個籍籍無名的書坊,為何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共賞齋的工匠,那是從京裡請出來的!他們原本掛在內府名下,專為皇家印書,你說有多大能耐?”

見眾人麵上都露出幾分懷疑的神色,何掌櫃搖頭道,“高兄何必與他們掰扯?若是不信,自己去打聽便是。昌平侯去歲到征州來的消息,隨便找個人問問就清楚了。”

“那難道就任由他們這麼欺負人?”又有人問。

“對啊,明的不能來,還可以來暗的嘛!我就不信那共賞齋就是鐵板一塊,隻要能撬開一點,漏點兒消息出來,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就是事後追究起來,法不責眾,還能怎的?”一個書商忽然道。

眾人都覺得這主意好,幾位大掌櫃對視一眼,便決定姑且一試,立刻就找了個麵生的人,帶上重金前去萬山新村。

周敏沒有急著開始印其他的書,就是在等外界的反應。

她倒是不擔心那些書商能做什麼,真正讓周敏擔憂的,卻是作坊內部。這些人來到這裡的時間不長,自然也不可能都跟她一條心,其中是不是會有人對外出賣作坊裡的機密,周敏根本拿不準。

慶幸的是,等來等去,她沒有等到外麵新法印刷的書籍滿大街都是,而是等來了一位師傅的檢舉。

印刷作坊裡的大事,周敏一向是隻跟幾位大師傅商量的,具體的事情,就由他們再安排下去。所以普通的工人,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機密。或許他們能夠把版賣出去,但墨的配方卻隻掌握在幾位大師傅的手裡。

但是秦師傅手下卻有兩個徒弟,都很得看重,秦師傅年紀大了,徒弟眼看要出師,自然要多加提點,很多事都讓他們去做。於是這兩人也就被對方選做了突破口,通過一個工人,跟秦師傅的小徒弟搭上了話。

不過小徒弟對秦師傅當成父親一般敬重,所以沒有受人挑撥,反倒將事情告知了秦師傅。

而秦師傅當即帶著小徒弟到了周敏麵前,讓他將一切都說出來,沒有半點遮掩的意思。

按照秦師傅的說法,他年紀大了,本來就該退下來養老,當初昌平侯要一批印刷匠人,他是主動報名的,就是想離開宮中,到外頭來養老。他對齊家山的各方麵都非常滿意,周敏這個東家也仁義,他們更不能因為錢就做出對不起東家的事。

這個結果出乎預料,但周敏很高興,畢竟這也是她期望看到的結果。

在一係列的安撫和許諾之後,周敏卻又對兩人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讓他們收下錢,將核心工藝傳出去。不過不要賣給一個人,而是多賣幾個,越多越好,最好人儘皆知。

秦師傅人老成精,很快領會到周敏的意圖,滿口答應,還表示會將所得的錢財拿出來,作為獎勵。往後誰能再改進印刷工藝,就可以獲得一筆獎金。

周敏在考慮之後,同意了這個提議。

征州府的書商們,雖然共同商議出了一個辦法,還推舉了一個人過來,卻並沒有就此消停,而是每家書坊都各自派了人過來,希望能夠得到一些獨家的消息。

聽說秦師傅的小徒弟是個突破口,自然許多人都找上門來。於是他將這個消息賣了一遍又一遍,收到的錢財數目遠超想象,弄得他都有些不安,不得不去對自家師父彙報了一遍。

秦師傅很淡定,“相對於咱們的技術來說,這個數目還真不多。這些人不過欺你隻是個工匠,所以不肯拿出太大的好處。”

“這還不算大?”徒弟很吃驚。

秦師傅道,“你啊,就是太年輕了,再過幾年自然會明白。這些都是商人,你知道什麼叫商人嗎?那就是從不做賠本的買賣。低買高賣,那才是他們的本質。他們為什麼要來找你?那就是因為他們知道,若是正大光明的登門找東家談,就不是這個價了!”

“那是什麼價?”

“嘿嘿!”秦師傅一笑,“我不知道他們會給什麼價,但我若是東家,就要他們拿自己的拿手絕活兒來換!”

說到這裡,小徒弟自然沒有不明白的。這拿手絕活都是各家吃飯的本事,多少錢也不換的那種。而現在,對方拿著錢來換共賞齋吃飯的技術,自然是價錢低了。

他豎了豎大拇指,心服口服的道,“還是師父高!”

秦師傅見他麵上還有遲疑之色,便道,“還有什麼要問,直接說吧。你那點兒小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

小徒弟撓了撓頭,就直接道,“那我就直接問了,師父,東家明明讓咱們自己把錢收了,你怎麼又要捐出去做什麼獎金?”

“你真不懂?”秦師傅板起臉。

小徒弟搖頭,“我當然知道,這錢拿著燙手。畢竟也算不義之財,真拿了,隻怕東家也不放心。但是……”

“但是這麼多錢,著實動人心,是不是?”秦師傅問。

小徒弟遲疑的點頭,雖然他最後把持住了,但中間也難免想過,直接拿了這筆錢,就算離開共賞齋,自己重新開一家作坊也夠了。就這麼捐出去,實在是讓人心痛。

秦師傅道,“你知道昌平侯挑人的時候,師父為什麼要主動過來嗎?”

“師父不是說想頤養天年……”小徒弟道。

“笨,那是說給外人聽的!”秦師傅道,“我知道,你們都不懂我為什麼要離開京城,又為什麼願意留在這裡。我現在就告訴你,這位新東家能給咱們什麼!咱們從京裡出來的時候,那是換了籍的!”

“什麼?!”小徒弟震驚,“師父,你說的是真的?”

“比真金還真!”秦師傅道,“咱們現在是奴籍,聽著是不是比匠籍還不如?可你知不知道,一旦入了匠籍,莫說是你一輩子,你的兒子孫子……祖祖輩輩都是匠籍,隻能學這門手藝,沒有彆的可能。但是現在,你隻要好好乾,幾十年後,求一求東家,給你兒子或者孫子脫了籍,幾代之後,他們無論種田經商還是讀書科舉,都沒有阻礙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聽到自家師父描繪的前景如此美好,小徒弟反而冷靜下來了。因為他總算知道秦師傅真正的顧慮了,既然是奴籍,若真的帶著這些錢離開,那就是逃奴了,官府抓住都可以打死不論的那種。

而且,這位東家既然有本事讓昌平侯給他們換籍,那自然是手眼通天,能逃到哪兒去?

難怪東家半分都不擔心他們會見財起意。

“再說,”秦師傅又道,“咱們忠心,東家難道看不見?這些錢不能拿,我捐出去了,難道東家不會再賞?”

“原來如此!”小徒弟十分慚愧,“師父你說得對,我心眼兒不大,就不該算計這些事。往後還是老老實實做好手裡的事,彆去想這些了。”

“你還是不懂。”秦師傅搖頭,“難道你真以為東家印了那套書,真的不知道會有人想來謀算這種新的印刷方式?你說這件事的時候,她可是半點都不吃驚。”

“這是……東家的考驗?”小徒弟遲疑的問,心裡卻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再次確定,自己的確不是弄這些陰謀詭計的材料,東家之所以是東家,果然也是有道理的。想要跟她耍心眼,隻怕幾個自己都不夠。幸而有師父指點,否則自己說不準哪一步行差踏錯,莫說自己的前程,全家人都跟著毀了。

周敏並不知道在秦師傅的幫助下,她已經在某個工匠心裡烙下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印象,並且這種印象在短暫的醞釀之後就在私底下傳遍了整個作坊,讓所有工匠對她肅然起敬。這會兒,她的確正在琢磨著該怎麼賞秦師傅師徒。

捐出來的那些錢算是“贓款”,跟獎勵一定要分開。這一點秦師傅很清楚,所以主動捐出來了,所以她的賞也不能太廉價,就算不能跟這些錢等值,至少也該是能打動人的東西,免得其他知情人看了寒心。

什麼撿到價值幾百萬的古董上交給國家最後獎勵了一千元什麼的,精神可嘉,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覺悟,下一個撿到的人未必還會上交。何況周敏隻是個私人莊園主,賞罰一定要分明。

最後,她的腦回路忽然跟秦師傅撞到了一起,想起宣斌跟這批人一起送來的身契,便決定將秦師傅和他的徒弟兩人的奴籍除了,改成雇傭的契書。這個對他們來說,誘惑力應該不小吧?

而且,消息一旦公布出去,自然也能調動其他人的積極性,讓他們多個盼頭。

反正周敏雖然穿越了很多年,但大抵是因為一直生活在關係比較平等的山村之中,所以直到現在也還是很不適應奴隸製度,趁著這個機會,慢慢解除也好。

而這個無心的決定,卻讓秦師傅的小徒弟越發相信自家師父的判斷,從此再沒有生過二心,這是後話。

單說大小書商們,拿到了新的印刷法之後,便秘而不宣,回去埋頭刻版印書。結果等到新書上市,才發現這東西竟已經滿大街都是了,根本沒有任何競爭優勢。

他們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可能掉到了坑裡,但事已至此,難道還能找上齊家山去理論?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好歹這新的雕版和油墨都不是假的,有了這些東西,自家仍舊可以繼續印書,不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