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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將灶上的大鍋仔仔細細的洗了十幾次,然後才開始燒水。

等到一鍋水燒開,房間裡已經準備就緒,齊老三和冬叔也已經把人給請來了。接下來,便是漫長而緊張的等待。

每一次生產,對女人而言,都像是一腳踏入了鬼門關。雖然冬嬸身體強健,而且並不是頭一胎,但畢竟距離齊慧出生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而且她本來就有些發福,孕後更是胖了十幾斤,生產的負擔也著實不小。

雖然電視裡看過不少,但這還是周敏第一次在現實中的旁觀生產這件事,從頭到尾心都是跟著揪著的,隻覺得這一夜簡直說不出的漫長,好像無論如何都走不到頭。

屋子裡燈影昏暗,守在這裡的人每一個都麵帶緊張之色,緊緊盯著房門,期望之下藏著隱約的擔憂,那神情看上去竟是如此相似。

周敏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人類對子嗣如此看重了。也許除了自然的生殖崇拜之外,這種生產時所經曆的痛苦,也會讓人對新生的小生命報以更多的重視與期盼。

直到天將破曉時,屋裡才傳出一聲細細的嬰兒啼哭聲,所有人的心也就跟著落了下來。

生下來了。

“母子平安。”留在房間裡給接生婆打下手的安氏推門出來,說完這句話之後,才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趁著眾人高興的時候,周敏從房間裡溜了出來。仿佛就在這一瞬間,天邊一線光明陡然出現,然後飛速的擴散開來,將籠罩在這個世界上的黑暗一點點驅散。

那種仿佛能夠蕩滌一切的力量,讓周敏的心神似乎都跟著震了震,熬了一夜本來有些頹然的精神都重新振作了起來。

這一瞬間,周敏腦子裡不知道為何忽然出現了一篇自己曾經背誦過的課文,張曉風的《敬畏生命》,並且忽然了解了她的那種清楚明晰的“遇見生命”的折服於感動。

“我不能不被生命豪華的、奢侈的、不計成本的投資所感動。”周敏小聲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所以明了了生的艱難,才能夠懷著感恩的心把當下的每一天都過好。當有一天回歸於死亡的懷抱,回想時至少不必為虛度光陰浪費生命而悔恨。

周敏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第一抹太陽光刺破雲層,最後一點黑暗也在這光照之下徹底隱伏,她才陡然回過神來。

一轉頭,便見石頭站在自己身後,也不知站了多久。

周敏嚇了一跳,甚至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你怎麼站在這裡?”

“我見你好像在出神,就沒有叫你。”石頭說。實際上,在那個時候,他有一種近乎野獸一般的直覺,覺得那一刻的周敏恍惚間好像離他很遠,隨時都能消失似的。他不敢貿然開口打擾,但也不甘心就這麼離開,於是也就跟著站了那麼久。

“沒事。”周敏說完這兩個字,忍不住打了個嗬欠,“你進去看過那孩子了嗎?”

“看過了,紅通通皺巴巴的,而且好像還有點黑。”石頭忍不住道。

周敏不由失笑,“小孩子都是這樣的,等長開了就好了。你小時候不也一樣?”

石頭不由嘀咕了一句,“我小時候是什麼樣你又沒看過。”

周敏本來想說當然看過,但想想兩人年齡隻相差三歲,而大部分人開始記事的年齡都是四五歲,何況她又沒接收到原身的記憶,說這種話題總讓人感覺很心虛,隻好略過不提,回家補覺。

這一覺睡到了午後,周敏是被餓醒的。爬起來之後她也等不及再做彆的,就拿雞蛋和西紅柿炒了個剩飯。結果炒到一半,石頭也起來了。剩下的米飯不多,至少不夠兩個人的分量。

將一鍋炒飯分食之後,兩人都有些意猶未儘,周敏索性又去翻了一袋子紅薯乾出來,慢慢的嚼著吃,然後才問石頭,“爹和娘呢?”

同樣剛剛才醒的石頭一臉無辜的回視她。

“算了,去隔壁看看。”周敏道。但她才站起來,就聽到冬叔在門口問,“敏敏在不在?”

“在的。”周敏連忙打開門,“冬叔怎麼過來了?我還說過去看看呢。我爹和我娘還在你家嗎?”

“叫你們過去吃飯。”冬叔臉上帶著完全掩飾不住的喜氣——當然他或許也根本沒想掩飾,笑盈盈的道,“慧慧的外婆和舅媽來了,村裡也來了好幾個人,索性先熱鬨一下。”

“對了。”周敏一拍額頭,“還沒跟冬叔說一聲恭喜呢!”

“同喜同喜!”冬叔道,“還有一件事,我記得敏敏你有一套書?不知道能不能暫借我一陣?”

“沒問題,反正這會兒也沒空看,我給你拿去。”周敏說著,回房間連通書箱一起搬了出來,又問,“不過冬叔要這個去做什麼?”

冬叔笑著接過書箱,“小孩子剛出生,頭還是軟的,脖子也是軟的,不能睡軟枕頭,要用硬一些的東西從幾邊護住,讓他把頭型睡得好看些。這些書倒是正好合適,再說枕書也是個好兆頭,這叫‘睡聰明’!”

竟然還有這種講究。不過周敏當然不會抨擊這是封建迷信,不但如此,她還興致勃勃的跟過去,親眼看著冬叔將箱子裡的書本小心的取出來,墊在小嬰兒頭部四周。

接下來的幾天,冬叔家都是賓客盈門。周敏這種未婚的小姑娘,這時候就不適合在場了。

想著已經好幾天沒上山,上次好像就聽說邱五爺那房子快弄好了,周敏便決定過去。

要說房子建好了,也不儘然,隻是主體框架弄好了而已,需要修飾的地方還有很多。畢竟邱五爺住的屋子,雕梁畫棟那是基本的。

不過周敏從這些工匠口中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如果直接從這山上取材,建造這樣一棟房屋,要花費的錢並不多。主要是要自己開窯燒瓦這一點比較麻煩,剩下的也就是砍伐木料,以及工匠們的人工錢了。

按照工匠的經驗來看,三十兩銀子完全足夠,還包括各種雕工和細部修飾,即便不能建造得跟邱家這個一樣,也差不了太多。

“邱五爺這個院子花了多少錢?”周敏好奇追問。

工匠微笑不語。

後來周敏才知道,如果不論材料,邱五爺這個院子花的錢也就是幾十兩銀子而已。但是!問題在於木材也好,瓦片也好,全都不是就地取材,而是從外頭拉來的,大部分都是比較貴重的材料,真要算起來,那價錢就十分駭人了。

中秋節前後,邱五爺這個院子才算是全部完工了。不過據說他家裡有人過來探望,所以人還留在大石鎮,並沒有過來。倒是一車車的家具物什已經拉了過來,瑞聲親自過來一趟,帶著人將屋子裡布置完畢,隻等主人帶著貼身行李搬過來住了。

直到八月底,邱五爺才乘著馬車姍姍來遲。

周敏受邀去賀他的喬遷之喜,同時參觀了一下這個院子。

大概因為是彆院,所以這裡的裝飾也不像大石鎮那樣偏於富麗精雅,反而布置得很簡單,用料也都是竹木一類,顏色大都是本來的原色,看起來頗有幾分野逸之趣。這會兒周敏才終於明白,之前邱五爺說要一片地方,見幾間草廬,居然說的是真心話。

隻不過人家草廬的規格比自己想的竹籬茅舍要高得多而已。

“我這裡如何?”邱五爺問,“還能勉強入眼罷?”

“五爺實在太客氣了。”周敏把玩著擱在桌上的物件,微笑道,“或者說這個問題五爺不該問我。我出身鄉野,沒見識過好東西,這就已經頂好了。”

邱五爺搖頭失笑,又道,“我聽說你也要造房子,可是打算將我這些工匠留下?”

周敏點頭道,“是啊,他們手藝精湛,尋常必定難以請到,也算是沾了五爺的光。”她說著將手裡的擺件放回桌上,收回來時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東西,差點兒將之帶到地上,連忙伸手去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一下居然沒有扶穩,原來這居然是個活動的物件,周敏正好抓住了能活動的部分,用力一按,就將之轉了過來。背麵是銀製底麵上錯金的花鳥圖案,正麵卻是一麵纖毫畢現的鏡子。

陡然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影像,周敏也不由嚇了一跳。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沒什麼照鏡子的機會,畢竟銅鏡是很貴的。日常最多也就是在水裡照一照倒影,但那也看得不甚清晰。所以對自己這具身體究竟長什麼樣子,周敏還真沒有太深刻的概念。

這會兒陡然一照,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鏡中,簡直像是看到了照妖鏡。

周敏連忙將鏡子按了回去。

邱五爺見她這樣的反應,頓覺有趣,走過來又將鏡子翻轉,正對著她,然後介紹到,“這是琉璃鏡子將背麵磨平之後,將熔好的銀子一點點鍍上去的,因此才能夠照得如此清晰。”

其實比之現代用銀鏡反應做出來的鏡子,這種包銀的工藝,清晰度還是要打一個折扣的,但比之銅鏡和水麵,卻是清晰得多。

周敏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自然不會因為這麼一麵鏡子就大驚小怪,反而對鏡子裡的“自己”生出了幾分興趣。

她對自身的印象,還停留在剛剛穿過來時又瘦又小的形象上。雖然這兩年來,因為營養充足,她已經長高長胖了不少,但那種既定的印象太深刻,很難更改。

這會兒對著鏡子,周敏才驚訝的發現,這具身體的長相居然也不差。

瓜子臉,大眼睛,五官端正,湊在一起看著也很順眼舒心,再加上眼神明亮,眉目舒展,好歹也算是個小美人。因為常年日照,所以皮膚呈現微微的麥色,而不是美女標配的白皙皮膚,但看上去更健康活潑。

至少周敏自己還是比較滿意的。

然而跟站在她身邊,同樣被收入鏡中的邱五爺比起來,就顯得普通多了。

周敏連氣餒都沒力氣。畢竟不管是什麼樣的美人,站在他身邊估計都會黯然失色吧?既然不是隻有自己這樣,那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但這隻是她自己的想法。在邱五爺看來,周敏身上就有一種他所不具備的健康之美。那是一種年輕姑娘身上特有的蓬勃朝氣,即便不施粉黛,也是最好看的樣子。

兩人對著鏡子沉默了片刻,都沒有說話,直到視線在鏡中相碰,才驚醒一般,不約而同的後退了一步,也退出了鏡子所照的範圍。

“這樣的鏡子我記得還有一麵小的。齊姑娘若是喜歡,我送你一麵如何?”邱五爺咳嗽了一聲,道。

周敏連忙搖頭,“這東西想必十分貴重,怎可輕易送人?五爺還是自己留著吧。”就是送人,也不該送給她。

“我留著也沒什麼用。”邱五爺笑著走回去,在窗前坐下來,才道,“你們姑娘家需要對鏡理妝,拿著才不埋沒了它。擱在我這裡也隻是白放著。”

聽到這句話,周敏卻是噗嗤一笑,“五爺看我是需要對鏡理妝的樣子麼?”

邱五爺掃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