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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熬著,後來見實在不行了,才開始請醫問藥,但也沒什麼成效。

一來二去,原本的傷寒竟生生拖成了咳疾,也將齊老三的身體徹底拖垮了。

春天時他還掙紮著下地,將家裡的田土都種上了莊稼。但過度勞累的結果就是病情加重,為了給他治病,家裡的積蓄耗光,沒辦法隻能將田地連同上麵的莊稼一起賣了,好歹拖到現在。

然而如今家底已經掏空,連安身立命的土地都賣了,就是齊老三立時好了,又能如何?

何況……周敏雖然不是很通醫理,但也知道傷寒毛病雖小,但若不能快速治愈,拖下去很容易就會轉成炎症。而肺炎非常麻煩,經常反複、難以根治,最後隻能被拖成癌症,也就是俗稱的癆病。

莫說是這個時代,就是周敏穿來的那個世界,這種病也沒什麼好的治療手段,隻能用藥物控製。

而在這裡,癆病是富貴病,隻能好藥材養著,拖延時日罷了。要指望將他治好,支撐門戶和家業,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這話,她哪怕想得再明白,卻也不能對安氏說。

周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心裡拱著的那股無名火壓下去,這才道,“爹的病當然要治,但辦法不是這麼想的!這點錢夠乾什麼?就是把這大鐵鍋扛到鐵匠鋪去折價,也不止這幾個銅板!再說這回賣了鍋,下回你要賣什麼?是賣了我,還是賣了石頭?!”

這話將安氏和石頭都嚇了一跳。石頭小心翼翼的瞄著周敏的臉色,周敏卻隻盯著安氏,見她麵上神色有異,心頭不由“咯噔”了一聲。

她這句話純粹是氣到頭上口不擇言,同時也未嘗沒有嚇唬一番安氏的意思,希望她從今往後安分些,彆再給自己添麻煩。然而此刻安氏麵上的神情分明帶著閃躲和心虛,卻讓周敏疑心自己這句話或許已經戳破了真相。

貧寒之家,賣兒鬻女原本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但如今的齊家卻不同。

一家子老弱病幼,原身十來歲的年紀便已經成了頂門立戶的壯勞力,這個家實是倚賴她才能勉強過到現在的。不提骨頭至親之情,就說這離不得她的狀況,無論如何也不會動這份心思。

然而若說安氏打主意要賣的不是她而是石頭,那就更無可能了。

齊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將來要頂香火板的兒子,安氏是寧可自己不吃飯也要勻下一口給他的,怎麼可能舍得?

“娘。”周敏沉下臉來,盯著安氏。

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因為營養不足,所以身材自然十分矮小,看上去又瘦又弱,按理說站在安氏這個成年人麵前,還得抬起頭來看人,自然會顯得弱勢。但此刻安氏聽到她的聲音,竟是渾身一顫,差點兒軟倒下去。

她抬眼掃了周敏一眼,哪想正對上周敏銳利的視線,不由微微瑟縮,有些心虛的囁嚅著道,“我沒有……”

這個女兒的本事,她可是領教過的。

周敏也知道自己沒憑沒據,追究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何況這種事,問出來了又能如何?隻是平白在大家心裡添了芥蒂罷了。見安氏怕了,她這才加重語氣道,“這個家既然是我來當,那就要守我的規矩。我會設法養活這一家幾口,爹的病也是我來想辦法,但娘也該體諒我的難處。再有下次,”她盯著安氏,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賣了我之前,我就先賣了石頭,娘儘可試試看!”

安氏惶恐的叫了一聲,對上周敏刀一般的視線,不敢造次,隻能低下頭去,又開始小聲的抽泣。

齊家這口十八印的大鐵鍋,便是“祖上曾經闊過”的唯一證據了。

如今冶煉工藝低下,鐵器自然也十分貴重。而且因為大部分的鐵要用來打造兵器等物,民間流傳自然更少。因此這樣的大鐵鍋,在山村裡是很少見的。

齊家之所以會有這東西,乃是因為祖上曾經出過一個廚子。說是廚子,技藝也不見得有多精湛,不過是在這十裡八鄉誰家有紅白喜事時請了他去做菜罷了。因為做的是幾十口人的大鍋菜,小鐵鍋自然應付不來,因此攢錢置辦下了這份家業。有人來請時,便背了這口鍋同去。

對於這個貧瘠的山村,對於乏善可陳的齊家,這就算是祖上留下的唯一“傳說”了,是以周敏穿過來才短短時間,也聽過這段軼聞。

正因為有這樣非同尋常的意義,所以齊家變賣了田產,卻將這口鍋留到了如今。但安氏既然做了這等糊塗事,就算想留也不可能了。

當然,周敏不可能把他拱手讓給那位阿水叔。

所以見安氏安分下來,她便招呼弟弟,“石頭,走了。”

“哎!”石頭答應著,便要去拿背簍。

周敏道,“先不拿那個,咱們去一趟小鐵匠家。”

這話一說,安氏和石頭都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周敏磨著牙道,“這鐵鍋就算留不住,也不可能十幾個銅子就賣出去。去請小鐵匠來估個價,或者乾脆融了打幾樣彆的東西出來,不管留著用還是賣出去,總比白放著好。”

石頭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大聲答應著將背簍放下,幾步走到周敏跟前,“那咱們這就走。”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剛才周敏跟安氏的那一番交鋒,石頭自然不會不懂。雖然他並不相信周敏會把他賣掉,但家裡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卻是事實,父親的病更是壓在所有人身上的重擔。

在石頭眼中,阿姐比爹娘更靠得住。

是以方才周敏那般說,石頭立刻相信阿姐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對她的吩咐自然不會有任何疑問。

俗話說,“世上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但若能吃得下這份苦,有了這樣的手藝活兒,日子總不至於過的太差。

至少小鐵匠家的日子要比齊老三家好得多,三間青石大瓦房齊齊整整,院子東邊搭了一溜兒棚子,養了一頭小毛驢,幾隻豬玀,並雞鴨若乾,在萬山村裡都是稀罕物,可見其家殷實。

至於西邊,則是小鐵匠打鐵的作坊。這會兒那裡頭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顯然是在趕工。

周敏和石頭走到門口,便隻覺熱氣撲麵,皮膚似乎都要跟著燒著了。她忙側身讓了讓,朝裡頭喊,“五哥在家嗎?”

“誰啊?”作坊裡頭頓時探出個人來,卻隻露出一個頭和半個臂膀。周敏看得分明,他身上應該是沒穿衣裳,想來是裡頭太熱的緣故。她忙避開視線,道,“五哥,是我。”

“是敏敏啊。”裡頭的人笑了一聲,“有事嗎?這裡頭怪熱的,你站外頭等一會兒,我把這個弄完了就來。”

周敏和石頭隻能站在外頭等。其間石頭的視線一直往東邊的棚子裡飄,卻原來是那頭小毛驢就拴在外頭,正悠哉悠哉的吃著青草,黑色的皮毛刷得光亮,看上去十分精神。對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的石頭而言,算得上是十分新鮮的事物。每次小鐵匠家的驢車出行,總能惹得一群小孩子前後追隨。

小鐵匠之所以前頭要加個小字,便是因為他年輕,這幅家當是才從他爹手裡接過來的。這還是周敏頭一回見他,不免把人打量一番。大概是常年對著火烤,他的膚色比常人更紅,五官平平,個頭不高,人卻極壯,兩個臂膀上的腱子肉便是隔著衣裳也能看得出來。

聽周敏說要將齊老三家那口大鐵鍋融了打彆的東西,他不由大吃一驚,“那可是你們老齊家傳家的東西,真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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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鬨事的

對於小鐵匠的問題,周敏隻能苦笑,“這還有什麼舍不得的?雖說是祖傳的家夥,但偏偏誰也沒繼承了這份手藝,現在家裡又是這樣的境況,眼看日子過不下去了,東西留著有什麼用?不如暫且換一口飯吃。想必九泉之下的祖宗們知道了,也不會怪罪。”

她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小鐵匠一聽就笑了,“既是你這麼說,那這送上門的生意,我自然也做得。——你那鐵鍋幾時能送來?”

“五哥也知道我家裡的事,我和石頭兩個怕是沒力氣把東西送來,要勞動五哥幫忙搭把手。”周敏忙道。

小鐵匠想來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點頭道,“也罷,我就走一趟。”

見他說著就要動身的模樣,周敏忙又把人叫住,“五哥且等等,咱們還是先把這價錢說好了,免得以後又扯皮。”

這下小鐵匠臉上才露出了幾分貨真價實的警察。周敏畢竟年紀小,他再想不到她還能思慮得如此周全。但他做生意不說有多實誠,但也沒怎麼坑過人。聞言便道,“我也不與你說那虛的,想來你們家如今恐怕也沒現錢,打出來的東西,我要三分之一做辛苦錢,如何?”

周敏低頭思量,這會兒打鐵的手藝難得,十裡八鄉也隻有這麼一個鐵匠,他就是要價貴些也尋常。自己雖然出了材料,但如果沒有人這份手藝,鐵鍋也隻能白放著。想到此處,她便咬牙應道,“就依五哥說的。”

見她答應了,小鐵匠臉上的笑意更濃,當下帶著人去齊老三家將鐵鍋搬了回來。

這個時間,村子裡的人都已經下地了,隻剩些老幼在家中,但這件事還是引起轟動,一時不少人跟過來圍觀,聽說是將這鐵鍋融了打彆的東西,村中積年的老人們不免紛紛歎息。

但齊家是什麼情形,大家多少也有數,連田地都變賣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並不出奇。因此感歎兩句也就罷了。

十八印的大鐵鍋擺在院子裡,竟也占去不小地方。小鐵匠手裡握著竹片,一邊刮鍋底的灰,一邊問周敏,“這些鐵也夠好幾樣東西了,你想打點兒什麼?”

周敏隻略略踟躕,便道,“不怕五哥笑話,我們家如今這樣,這些東西估計也留不住,隻有換出去。給我爹抓了藥,剩下的換些米糧,好歹撐到明年春天。這該打什麼,我心裡也沒有主意,五哥是吃這碗飯的,還要請教你呢!”

“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打一口鏵,再打幾把鐮刀。村東頭齊老費家的鏵口該換了,他家裡寬綽,估計舍得出現錢,你爹的藥錢也就有著落了。這鐮刀,留著換給後頭大台村或者九洞村那些山民,換糧食皮子山貨肉乾都成。剩下的我再看著打點兒什麼吧。”小鐵匠略一沉%e5%90%9f,便道。

周敏聞言大喜,連連道謝。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對這些關竅並不了解,如果不是小鐵匠指點,她估計隻能拿到鎮上去碰運氣。

果然,三分之一的價錢是值得的。

定下此事之後,周敏才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畢竟以齊家目前的境況,可謂是家徒四壁,她就是有心想要改善,卻也苦於沒有本錢。她和石頭兩個人上山時不敢深入,往往隻在走熟了的外圍轉一轉,能找到的東西實在有限。現在已經是秋日,接下來一整個冬天的口糧就成問題了。

現在,安氏差點兒被人把石鍋騙走,倒是誤打誤撞,啟發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