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綠的,紫的,什麼都有。
在嘩嘩的水流聲中,她的視線被他那雙大掌給吸引住。
他的手掌跟他的皮膚一個色,古銅色的,很大,很寬厚,手指粗糙,帶著一層繭,看起來很結實,像是蘊含著無儘的力量。
她下意識的伸手自己的手,五根手指白皙柔嫩,纖長且骨節分明。
跟他完完全全不同。
要是能被他哪樣的手握住的話--
想著想著,江鹿不由的笑了起來。
陳洲洗完菜回過頭來,便看到一臉笑容的江鹿,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
隻是,她的笑容卻莫名的帶著感染力。
江鹿回過神來,撞進陳洲波瀾不驚的眸子,看了一眼自己此時伸出來的手,頓時一陣尷尬,她將手縮回背後,兩眼彎彎的看向他。
“一會吃什麼?”
陳洲斂下雙眸,沒搭腔,轉身開始切菜。
江鹿伸手摸了摸鼻子,這人看來是真的很不愛說話,冷冰冰的,跟誰欠了他一百八十萬一樣。
廚房裡響起一陣鍋勺相互碰撞的聲音,不出片刻,飯菜的香味從廚房裡傳出來。
陳洲將菜端上桌,江鹿也是一個會看眼色的人,不用他說,立馬屁顛屁顛的跑去端菜。
看著桌上的飯菜,江鹿隻覺得唾沫分泌的厲害,肚子裡的饞蟲全都給勾了出來。
吃了這麼久的麵條,現如今再看看葷素搭配得當的菜,自己白白米飯,她真的有些想落淚了。
她見他動了筷子之後,這才跟著動筷子。
這一動就根本停不下來了。
就連將她無視到底的陳洲都不由的看了她好幾眼,她吃飯的時候什麼都不講究,該吃什麼吃什麼,扒著碗裡的飯,看著盤子裡的菜。
典型的“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看她吃的很香的模樣,陳洲也開始大口扒起飯來。
直到兩人都吃飽喝足,江鹿滿足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坦的小腹微微鼓起,看來她是真的吃飽了,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吃的這麼飽過了。
她看著盤子裡所剩無幾的湯湯水水,起身準備將碗盤收拾進廚房清洗,她是一個過來蹭飯的人,做飯幫不上人家,洗碗總該會的吧。
然而她剛碰到盤子的邊緣,盤子便被人整個端走。
她抬頭看著端走盤子的男人,他無視她的目光,自顧自的收拾著碗筷,將盤子跟碗整齊的重疊好端進廚房。
“那個,要不我來洗吧。”江鹿小聲的說道。
陳洲將碗筷放進水槽,擰開水龍頭,在嘩嘩的水流聲中回她。
“不用。”
江鹿看著他的背影,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從心底一點一點的朝外湧出。
等陳洲洗完碗之後,這才舍得將目光分給江鹿一點點。
見陳洲在看自己,江鹿的臉上立馬帶上討好的笑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陳洲不為所動,薄唇輕掀。
“很晚了。”
江鹿的笑容一瞬間垮了下來,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時針已經快指向八了。
“還早呢。”她看著他,嘟囔。
八點都還沒有,她還不想走呢。
陳洲看著她,“八點了。”
“還沒到八點呢。”
“快到了。”
江鹿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一陣頭疼,但是他都已經把話說成這樣了,她要是再不離開,她真的相信,他會將她給扔出去。
於是她又換上可憐巴巴的模樣,一小步一小步的朝門口蹭去,三步一回頭。
“我走了。”
陳洲看著,沒回答。
直到江鹿徹底蹭到門口,再蹭一步就得出去了。
江鹿站在門外,他站在門內,淺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說不出來的寧和與安心。
門“砰”的一聲關上,陳洲這才轉過身來,剛準備回臥室休息,視線被某物吸引住。
他那件黑色的外套被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沙發上。
第5章
江鹿是高三的學生。
下課之後的教室,猶如一鍋沸騰了的開水。
喧鬨,嘈雜,不絕於耳。
江鹿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纖細的手指間無意識的轉動著一隻簽字筆,側頭看著樓下的那棵桐樹,被風淩亂的刮了一夜。
她有幾天都沒有看到他了。
這期間,她敲過他家幾次門,可都沒有人應,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嫌她煩不想理她,正失落著,卻聽樓下擺攤的阿婆說,812的這小夥子整天早出晚歸。
原本失落的心不由的慶幸了幾分。
慶幸的是敲門沒人應是因為他不在家而不是嫌她煩。
金橘一進教室,便看到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的江鹿。
她自成一派,仿佛與周遭的熱鬨格格不入。
作為學習廢的領頭者,腦海裡突然想起了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中的一句話。
"熱鬨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這裡的"我"指的便是江鹿。
曾經的江鹿跟她不一樣。
她是學校所有老師捧在心尖上的人兒。
學習好,長的好,家世好,他們閒暇之餘口中的“三好生”。
二中的分化很明顯,主要分為兩大類。
第一類是學習好的好學生。
而第二類就是學習差的壞學生。
很顯然,江鹿是好學生。
而她是壞學生,而且還是壞學生的“頭”。
這兩類人雖相互厭惡,卻一般來說也不會發生衝突,因為大家都互不乾涉,你玩你的,我學我的,你彆打擾我,我不麻煩你。
她跟她是兩條平行線,原本不會有任何的交際,直到某一天的放學,她在外麵遊蕩了很久,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她。
她背著書包,站在路邊,一縷青煙從她的白皙纖長的指間緩緩上升,短短的一節直線,最後被風吹到絲絲縷縷,形態各異。
那種東西,她不可能不熟悉。
就在幾分鐘前,她還抽過一根。
她驚愕至極,聞名二中的"三好生"居然也會抽香煙?
雖然驚愕,但那是她的事情,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她仰著頭,目不斜視的從她的身邊走過,卻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被她拽住了手臂。
若是彆人,她老早就一個過肩摔甩了出去,但她是江鹿。
隻是那麼一拽,仿佛就將兩人的革命友誼給拽了下來。
“在看什麼呢?”她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
江鹿收回視線,放下手中轉動著的簽字筆。
“樓下的桐樹。”
金橘探頭看了一眼,桐樹葉從枝頭落下來,鋪在地麵上一層翠綠色,不少被碾爛進泥土裡。
“有什麼好看的。”她嗤笑一聲。
江鹿勾了勾嘴角。
“嗯,確實沒什麼好看的。”
被踩進爛泥裡的東西還有什麼好看的?
聽到她讚同的話語,金橘有些不明白她,既然她覺得不好看,那之前又為什麼看的那麼專注呢?
其實有的時候,她覺得江鹿跟她是同一類人,而有的時候,她又覺得江鹿跟她是完完全全不一樣的兩路人。
她看不透她。
“瘋子張喊你去乾嘛?”瘋子是她們的班主任,因為太過喪心病狂,所以在背後都喊他"瘋子張"。
金橘雙臂抱在%e8%83%b8`前,“還能乾嘛,還不是為了不久的期末考試,說說我要是再敢考不及格就準備給我家金老頭打電話,讓我上寒假班。”⑥思⑥兔⑥網⑥
江鹿詫異,“這麼狠?”
“可不是,你都不知道我多想羨慕你,你考的不好也不會挨……”金橘"叭叭"的說著,一瞬間卻戛然而止。
她側過頭看向江鹿,她忘記她的事了。
“不好意思,抱歉……”
江鹿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
“沒什麼什麼抱歉,再說了,你說的本來就是對的,考的好與差,也不會有人在乎。”
看著江鹿無所謂的模樣,金橘抿了抿嘴唇,她現在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這張破嘴淨瞎說八道。
“對了,晚上去酒吧嗎,傅蕭說穆棱街新開了一家酒吧,環境挺不錯的,要不然去玩玩?”金橘有意識的岔開話題。
傅蕭跟她倆不是一個班的,她們是五班的,而傅蕭在七班。
江鹿搖搖頭,“不去了。”
她好幾天都沒有見到陳洲了,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準備蹲點等他。
江鹿微微擰眉,她覺得江鹿這幾天有些奇怪,平時在酒吧怎麼勸都勸不走的人兒,居然好幾次都拒絕了去酒吧的提議。
“江鹿,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江鹿奇怪的看她一眼,“我能有什麼瞞你的,我那點破事你不比誰都清楚?”
金橘一時竟無言以對,因為她發現,她說的很對。
*
下午放學之後,江鹿托金橘給傅蕭帶了話,獨自朝學校外麵走去,她現在要去坐公交車回家。
坐在公交車靠窗的位置,公交車沿著大道一路向前,在一個十字路口拐進一片田野,在車上往外看,此時的田野是光禿禿的一片,略微難看,到了來年開春,這片田野上就會開出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下了車,在經過一家五金店時停下車。
之前陳洲跟她說要換一個水龍頭了,她一直也沒有去換,這次路過這裡,也就順便先買回去再說。
她攏了攏書包,朝裡麵走去。
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小塑料袋,她將塑料袋塞進書包裡繼續朝前走著。
突然後麵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音,是摩托車發動機發出的聲音。
她好奇的轉過頭來,不看不打緊,這一看可就移不開視線了。
騎在摩托車上的不是彆人,正是她好幾天都沒見到麵的812。
雖然他帶著頭盔,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隻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外套一件略薄的外套,架在摩托車踏板上的雙腿結實有力。
距離近了之後,她才發現,陳洲不是一個人,他的摩托車上還有一個--
男人?
他就這樣載著那個男人從她的身邊呼嘯而過。
江鹿就這樣看著他倆的背影,心情有些失落。
陳洲朝前開著,他的目光落在後視鏡裡的那道小身影上,其實在老遠處,陳洲就已經認出了江鹿。
小身體縮在寬大的校服裡,白皙的臉頰被吹的紅彤彤,從她的眼神裡,他就知道,他也認出她了。
“磁--”
他毫無預兆的停下車來。
原本坐在他身後玩著手機的許忠,手機在手心裡哆嗦了一圈,虧的他反應快,要不然他這手機得報廢了。
他心有餘悸的將手機捂在%e8%83%b8口,抬起頭來問前麵的陳洲。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陳洲沒說話,單腳撐在地麵上,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