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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274 字 6個月前

頭看。

西域的風沙,來的急切毫無預兆,退的卻也甚是突兀,隨著這煙花衝天而起,原本囂張狂烈的風沙突然消失,世界風平沙靜。

眨眼間,每個人的眼前又都是一片連綿如畫的黃沙丘陵,烈日高照,天色碧藍。

這一次伏擊的吐蕃士兵,足有五千,乃是吐蕃軍中的精銳,想要一鼓作氣,把唐軍前往於闐的使團儘數吞沒。

畢竟先前在峽穀中吃了個大虧,吐蕃讚普急欲挽回顏麵,且如果這一次伏擊順利,儘滅唐軍的話,對整個西域諸國的意義也非同凡響,首先,就會恐嚇住想要擺脫吐蕃控製的於闐,同時切斷於闐跟大唐的聯手之圖。

這五千的吐蕃精銳像是惡鬼一樣,看著躲避風沙的唐軍,就像是看著待宰的牛羊,目光貪婪而得意。他們手持利刃,砍翻瓜果似的橫行屠戮,正在忘乎所以,就聽得刺耳地嘯聲衝天,然後,空氣之中突然起了一陣奇異的波動。

吐蕃軍跟遇襲的唐軍都有些怔然不知所措,大家想要找尋這聲響的來源,卻發現不是來自一個地方,倒是像來自四麵八方,處處皆是。

終於,一個吐蕃士兵用吐蕃語大叫一聲:“看!”

不遠處的黃沙丘陵上,出現一個人的身影,然後,是幾個人,最後,竟是一整隊的人馬。

這些人馬的確來自四麵八方,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五千的吐蕃軍都包圍在中間,再仔細看,這些突然如神兵天降似的來者,有唐軍的旗幟,也有疏勒,弓月,龜茲的旗幟,其中來自於闐的方向,是於闐王尉遲伏闍雄,手持權杖,虎視眈眈地看著吐蕃的領軍。

原本的情形是吐蕃軍圍住了唐軍使團,然後,是五國聯軍而來,把吐蕃軍團圍了個正著,情勢頓時逆轉,這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被圍在最中央的唐軍將士們見狀,原先的恐懼無措之心頓時蕩然無存,死裡逃生,軍威大振,眾人歡呼起來。

崔曄一聲令下,最裡的唐軍往外衝殺,最外層的五國聯軍向內,反而把吐蕃軍團當成了中間的“點心”,就算再如何精銳,也擋不住對手四五倍的兵力,何況知道己方是中了計,原先的銳氣大減,很快,戰事就分出了成敗。

***

周國公武承嗣緊緊地揪著武攸寧的衣袖,不放他離開自己身邊。

武攸寧畢竟隻是個少年,從未見過這樣酷烈的沙場場景,起初還驚懼不安,到後來發現每個人都在奮力砍殺無所畏懼,這種氛圍迅速感染了他,他想要衝出去也砍殺幾個吐蕃兵,卻偏給武承嗣拉住不放。

武攸寧覺著他礙手礙腳,無奈叫道:“殿下,你怎麼這麼膽小?”

武承嗣道:“我是去當使者的,我又不是將軍,需要多大的膽量?”

武攸寧放眼四看,忽然道:“你看崔天官,他倒也是使者,怎麼他一點也不怕?”

“崔曄?”武承嗣正著急忙慌地在武攸寧身後躲藏,生怕野蠻的吐蕃人衝過來,聞言探頭張望:“他在哪裡?”

武攸寧道:“那不是麼?在桓司衛身旁。”

縱然是在萬軍叢中,崔曄仍一如既往,不慌張,不懼怕,淡定從容,他立在桓彥範身旁,垂手而立,並未動手廝殺,隻是靜默而立。

桓彥範一把長刀使得出神入化,但凡有闖到跟前的吐蕃人,都被他一一解決,飛濺的血糊在他的臉上,他渾然不知,望著敵人們衝殺不止,少年也激出了心頭之怒,殺紅了眼,越戰越勇。

交戰正酣之時,身旁人影一晃,是崔曄走了出去。

桓彥範一愣,忙道:“天官!”

他當然知道崔曄的身體不妙,所以才奮不顧身拚力砍殺,要把所有攻擊都擋在崔曄之外,如今見他突然走開,一怔之下便想叫住。

崔曄置若罔聞,閒庭信步般從正互相廝殺的唐軍跟吐蕃軍中走過,一名吐蕃的惡漢發現了他,掄起彎刀劈了過來,滿擬要將他劈做兩截,誰知刀鋒將落在對方天靈的時候,這士兵眼前一黑,垂眸看時,卻是對方的手正悄然從頸間離開。

士兵倒地的時候,雙眸睜大,還不知倒地發生了什麼。

桓彥範原本正要匆匆跳過去支援,卻被兩名吐蕃士兵攔住,當見刀鋒向著崔曄泰山壓頂的時候,嚇得他魂都飛了。

直到看見崔曄出手,那心才又塞回了肚子裡,苦笑而欣慰地想:“我怎麼忘了,天官原本就是屈指可數的高手,隻可惜他的身體……”

桓彥範暗暗鬆了口氣,卻忽然又發現異常:

他終於醒悟崔曄並不僅僅是想殺敵才離開自己,他一邊兒擊退來攻的敵人一邊打量崔曄的方向,順著他走過去的路,桓彥範將目光放遠……

在一個個吐蕃軍的身影之中,有一道黑衣影子,並沒有像是其他士兵般窮途末路般衝殺,而是悄悄地步步後退。

尤其是他像是看見了崔曄靠近,那後退的速度明顯加快。

桓彥範也發現了這個異狀,他皺眉盯著那道吐蕃士兵打扮的身影:“怎麼瞧著有幾分眼熟?”隻是這人臉上跟其他吐蕃士兵一樣蒙著遮沙塵的麵罩,所以竟看不清楚臉。

***

崔曄步步緊逼,那人步步後退,兩個人都有些“險象環生”,畢竟是在亂軍叢中,吐蕃兵看見崔曄,便會舉刀砍殺,而唐軍跟其他四國之人看見那吐蕃服色者,也會前來追殺。

正在這混亂之時,一名唐軍發現這後退的吐蕃兵,提刀來攻,那人猝不及防,被唐刀逼住,百忙中叫道:“彆動手,我是唐人!”竟果然是一口地道的長安話。

那唐軍愣神之際,吐蕃兵抬手,刀光一閃,已將人殺死。

那大唐的小兵倒地,至死都不知為何“自己人”竟要殺自己。

崔曄看著這一幕……原本冷漠的神情突然一變!

然後,他大袖一揮,整個人騰空而起,腳尖點過底下交戰的士兵頭頂,如同蒼鷹掠空般,向著那人直直地掠了過去!

那人露在外頭的眼睛裡閃出駭然之色,越發倉皇後退,崔曄人在空中,長臂一探,將底下一名士兵的長矛奪了過來,橫空往前一揚!

長矛似離弦之箭般,流星飛矢而去,黑衣人正匆忙逃命,聽到利箭破空,心膽俱裂。

正巧一名吐蕃兵抓住他喝道:“你這膽小鬼,怎麼隻管逃走?”

黑衣人將這士兵往身後一拉,隻聽得“嗤”地一聲,長矛射穿了這士兵的身體,還有一截探了出來,也刺傷了黑衣人的肩頭。

黑衣人忍痛急奔,而崔曄已經騰空而至,他雙足落地,探臂向著此人背心一拍。

這人往前撲倒在地,雙手抓地還想要逃,卻被一名唐軍眼疾手快地揪住了,正要手起刀落,崔曄道:“且慢。”

他走到跟前,把那人遮臉的頭罩一把摘下,露出底下一張有些凶惡的胡人臉孔,原來這不是彆人,居然正是昔日跟在武三思身旁作惡的索元禮。

索元禮跌在地上,仰麵朝天,肩頭血流如注,狼狽無比,他又是驚駭又是憤怒地望著麵前的崔曄,四目相對之時,索元禮忽然奇異地笑了一聲:“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除了崔曄。

他卻隻是淡淡地俯視著索元禮,就像是天神俯視卑微的蟲豸:“這不是風水輪流,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

武承嗣暗中對武攸寧抱怨:“為什麼這種事,我總是最後一個才知道?早點告訴我,讓我省去了驚恐,難道不好?”

就像是當初峽穀遭逢戰一樣,武承嗣也是在這一場五國聯手對戰吐蕃的決定性戰役之後,才知道實情的。

他先前隻以為,自己是跟崔曄領了個使者的苦差事,一路顛簸吃苦不說,還不知那於闐王態度到底怎麼樣,這簡直是最壞的遭遇,其他人卻舒舒服服地等在城裡就行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是武承嗣不知道,這並不是最壞的。

最壞的是……他們原先的角色並不是所謂“使者”,而是不折不扣的“誘餌”。

這計策,同樣是崔曄想出來的,而知道這計策的,隻有薛仁貴,程處嗣,劉審禮等少數幾個最可靠的將領,連周王李顯一開始都不知情。

事情是這樣的:崔曄跟武承嗣一行人,表麵是去於闐的使者。

但是在私底下,盧國公程處嗣輕裝簡從,隻帶了兩個薛仁貴手下的副將跟長安的兩名使者,便提前上了路。

在崔曄等啟程的時候,程處嗣已經將到於闐,在他們走了一半的時候,程處嗣已經跟伏闍雄見了麵,並且談妥了所有——包括聯合疏勒龜茲等偕同作戰的計策。

崔曄料定吐蕃一定會來報仇,同時他也料定,隊伍之中,有吐蕃人的細作,正在把唐軍的一舉一動向著吐蕃通風報信。

崔曄有一種奇異的直覺,就像是當年在羈縻州,一千的長安使團儘數覆滅一樣,命運似乎又發出了不懷好意的陰森獰笑。

隻是這一次,崔曄想要寫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當揭下索元禮麵罩的時候,他知道這一次,自己做到了。

***

這一場遭逢戰,乾淨利落,消滅了吐蕃五千精銳以及三千援軍,吐蕃經這一戰,元氣大傷,不敢再跟大唐爭鋒,又加上其他西域小國紛紛歸順大唐,吐蕃便也派了使臣入長安求和,大唐如願以償收回了安西四鎮,邊陲得來了久違的和平。

至於唐軍方麵,在戰場上將索元禮拿住後,崔曄並沒有即刻叫人把他處死,而是讓人密切地將他看管起來。

索元禮向來喜愛以酷刑審訊人,現在淪落為階下囚,可惜這會兒沒有棋逢對手的以同樣高明的手段對待他,所以索元禮並沒有即刻招認什麼。

而在軍中跟索元禮私通的細作也找了出來,正是周王李顯手底下的一名副將,也就是陪同崔曄跟武承嗣前往於闐的那人。

崔曄曾去看了索元禮一次,那胡人被捆綁在柱子上,看著崔曄的時候,眼神裡閃爍著懼怕,卻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狠毒殘忍。

他道:“崔天官,你想怎麼樣,把我帶回長安,讓我供認出梁侯嗎?”

崔曄道:“你既然知道,何不痛快供認了。”

索元禮道:“我跟你們說過,我混在吐蕃軍中,並不是反叛大唐,我是想趁機得些有用的情報而已,你們如果非要把那通敵的罪名安在我的頭上,可是想錯了。”

桓彥範道:“那你這細作做的可真不得了,臨陣的時候還殺了我們的士兵來向吐蕃人表忠心呢?”

索元禮振振有辭:“我那是失手,並不是故意的,兩軍交戰,誰能保證殺眯了眼沒有個失手錯腳的?”

桓彥範歎道:“我早聽說閣下的惡名昭彰,沒想到狡辯的功力倒也一流。”

唇槍舌戰至此,有人罵道:“他媽/的,跟這個賤人嚼什麼舌,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沒想到竟連通敵叛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