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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15 字 6個月前

武攸寧早打馬奔到太平車邊,又叫侍衛們都警惕起來。

車內太平不明所以,打開車窗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武攸寧道:“還不明了,殿下不要露麵。”

然而太平眼尖,早看見路邊七八個行人都站在排水渠邊上,有人厲聲大叫,有人跌在地上,還有的在叫:“人頭,人頭,快叫南衙的人來。”

太平打了個激靈,卻又有些不敢相信,當即跪坐起來,從車窗口往外竭力看去。

排水渠就在眼前,因下了一場急雨,河水奔湧的極快,太平一瞥之間,隻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隨波逐流,仔細一看,才知道是個黑發舞動的人頭。

隨著水流的上起下浮,那人頭也隨著沉浮翻滾,不時地露出一張死不瞑目的猙獰的臉,呲出的牙齒猙獰而可怖,像是個不懷好意地要擇人而噬的笑。

太平回到宮中後,便生起了病。

***

這日,阿弦因要查閱一份公文,來到庫房。

管庫的前幾日才換了個新人,恭謹地向阿弦行禮,又問她需要什麼卷冊。

阿弦笑道:“不必勞煩,我自己找就是了。”

那小吏才惴惴地退下。

阿弦原先在這裡當差過,對裡頭的檔冊安排當然了若指掌,這其中自然也多虧了“黃書吏”的指點。

阿弦四處打量,一時卻找不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份,原來這陣子檔冊的安排被人動過了。阿弦正皺眉想要問問那小吏,就聽見有個略熟悉的聲音道:“女官終於又回來了?”

阿弦歪頭看去,果然看見個熟悉的鬼影子站在架子旁邊,正是當初跟黃書吏一起廝混過的那隻。

“是你?”阿弦失笑,幾乎有種跟朋友久彆重逢的感覺,“好久不見了。”

“是呀,”那鬼也笑道:“先前都知道您要嫁給崔天官,大家都哭的不成呢。”

阿弦笑道:“這有什麼可哭的?”

鬼道:“那就不能像是以前一樣,隨時隨地都可以靠近女官了呀。”

阿弦想起在周興家裡那兩隻鬼也是如此說,不由又笑道:“所以你才這麼久沒有出現嗎?”

鬼道:“也不是,之前我不知在哪裡睡著了,方才才醒。”

“睡著?”阿弦無法想象。

那鬼仰頭,看著屋頂道:“大概就是在燈芯裡,對我們而言,那可是個休息的好去處。”

阿弦抬頭,仰望著屋頂的兩盞掛燈,大概是從建造這庫房的時候就設置了的,造型倒是彆致的很,可是此後卻從不曾點燃過那燈,因為庫房裡存放的都是重要的檔冊,燈燃的那樣高始終是有些風險。

因為太高,打掃也不方便,所以那燈罩之上落滿了灰塵,還吊著若乾蛛絲塵網,怪不得這鬼說那是個歇腳的好去處。

阿弦笑道:“果然是不錯。睡在那裡,一百年也不會有人打擾。”

正說了一句,忽然愣怔,她又仔細看了看那吊著的燈:“你睡的是這個?那燈罩上的……是什麼?”

鬼道:“是一幅圖。”

“什麼圖?”年積月累,灰塵把燈上的圖案擋了大半,何況這麼多年過去,顏色也早褪了。

鬼也說不上來,阿弦皺眉,忽然縱身一躍,跳上架子,她身形靈動,往上飛攀,終於停住,扭身向著梁上又跳過去。

鬼嚇了一跳:“小心呀!”

阿弦因許久不曾登高,落腳不穩,差點兒跌滑下來,暗暗地也驚出一身冷汗。

等她站住腳後,俯身過去,往那燈上用力吹了口氣,灰塵散落,蛛網飄動,露出一副《寒江獨釣圖》來。

一個披著蓑衣鬥笠的漁翁手持一根吊杆,坐在一葉孤舟上,正在寒江獨釣。

阿弦呆呆地看著這幅圖,忽然伸手過去,將那燈籠摘了下來。

燈籠中並沒什麼東西,隻是正中原本放置蠟燭的地方卻是空的。

阿弦皺眉看了會兒,複又探臂過去,從那空著的蠟座往下探去,就在原本燭心該在的地方,好像有一樣東西。

阿弦手指一夾,將那東西取了出來,還來不及細看,就聽到腳步聲響,有人道:“女官,女官?”

阿弦忙把燈罩放了回去,咬牙屏息,自梁上躍到書架上,再飛快地順著下地,雙足才落地的瞬間,那小吏便現身:“女官,外頭有人找。”

阿弦鬆了口氣,先答應了聲,等那小吏去後,阿弦方低頭看看手中之物,這東西並不大,像是一節竹哨,有阿弦的食指長短,略粗一寸,看著沒什麼稀奇。

但阿弦可是牢記的。

當初黃書吏說“物在心中,善者自尋”,此後阿弦在兩人相識的庫房裡翻來覆去找了多少次,毫無頭緒,沒想到今日無意中歪打正著。

饒是如此,阿弦仍是吃不準是不是,且表麵又看不出這是什麼,隻得先把此物收在懷中,邁步出外。

外間來找阿弦的,竟是高建。

阿弦一見他就要笑:“咦,來找我做什麼?”

高建道:“我就知道你不記得了,陳大哥必然也不記得。”

阿弦一愣:“嗯?”

高建道:“後日是我生日,你們一個個都忘了。不過我卻忘不了,特來請你去吃飯,如何,可賞不賞臉?”

阿弦果然是忘了此事,忙作揖賠罪,又道:“這當然是要去的,隻要有吃的地方一定有我。”

高建笑道:“這還像話。我心想自從我來了長安,你們兩人多加照料我,且我也隨著吃了不少酒席,如今正好兒也當作還席了,不過……我還沒跟陳大哥說呢。”

阿弦問他為何不說,高建道:“我擔心你不喜歡我請陳大哥,畢竟,這跟在桐縣的時候不一樣了。”

阿弦見他這樣體貼,不忍讓他掃興,便笑道:“什麼話,我們不還是跟在桐縣一樣的麼?你隻管隨你的心意做事,不必有所顧忌。”

“你是說……”

阿弦道:“若真如你擔心的一樣,當初周興家裡請客我也不會去了。”

高建這才鬆了口氣,喜上眉梢:“我也想著咱們三個能熱鬨點兒,再者說,陳大哥家裡,當初全是武懿宗那個人不好,如今他總算走了,陳大哥的好日子也才開始,他應該不會像是之前一樣了……”

阿弦卻沒有興趣知道陳基的事情,便流露出興趣缺缺。

高建又問道:“我請你的話,天官可會答應?”

阿弦噗地笑道:“他為什麼不答應?”

高建道:“我隻是隨口問問。原本按理說我也該請天官,隻不過天官、威重,我怕請了他後,咱們一桌子都要大眼瞪小眼,酒也不敢吃一口了。”

阿弦哈哈大笑。高建卻又叮囑:“這些話咱們私下裡說說就好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天官。”

阿弦笑道:“他有那麼可怕麼?”

高建道:“並不是可怕,是我們都敬畏天官,不想、不想褻瀆他而已。”他絞儘腦汁,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詞。

阿弦笑的捧腹彎腰。

***

這夜,崔曄的書房之中,阿弦便把高建請客的事跟崔曄說了,特意沒有提陳基。

崔曄卻問道:“是不是陳將軍也去?”

沒奈何,阿弦承認。崔曄看她一眼,不置可否,仍是低頭看書。◥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弦吐舌,心想著還得去見過崔老夫人,便:“那你繼續用功,我先回去歇息了。”

崔曄看她要走,才喚道:“等等。”

阿弦回身,崔曄道:“我知道你向來念舊,也不會阻止你跟他們聚會,隻是麵對陳將軍,你一定……”他遲疑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怎麼說,“不能大意。”

阿弦道:“這是什麼意思?”

崔曄道:“沒什麼,總覺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對。”

阿弦道:“他跟武馨兒好著呢,連皇後也誇獎他情深一往。”

雖然武懿宗被貶出京,但陳基似乎對武馨兒更加的好了,非但不似彆的官員般習慣納妾,且連尋常應酬的花酒也是能推就推,如此操守,叫人刮目相看,也有些出乎阿弦的意料。

畢竟在桐縣的時候,陳基還有個相好,如今到了長安,卻成了獨愛糟糠的好男人。

崔曄道:“陳將軍是個聰明人,這也正是他的聰明之處,你該知道皇後重用他的一大原因就是因為他是武家女婿,雖然武懿宗去了,但還有武馨兒在,如果陳基因此而開始花天酒地,冷落武馨兒,如此翻臉無情的話……以皇後的作風,此刻早就連他也一同貶斥了。”

阿弦原本沒想這許多,隻當陳基還有一種不離不棄的品性,也算不錯了,如今聽崔曄如此說,才茅塞頓開,同時齒冷。

假如高建先前對於武家情形的描述是真,陳基還能如此善待武馨兒,已算絕世好男人,可以陳基的聰明,崔曄方才所說的這些他當然也會想的極透徹,也許這才是關鍵所在。

也正是因為還有武馨兒在,就算當初扳倒武懿宗,就也無所謂了。

阿弦心裡亂糟糟地,因為想通了這一點,很不受用。她寧肯陳基是真心喜歡武馨兒所以肯包容愛護她的所有。

不願意再為不相乾之人再傷神,阿弦要走之時有想起一件事:“對了,我今天在庫房找到一樣東西。”

“何物?”崔曄問。

阿弦把黃書吏當初消失之前種種跟崔曄說明,道:“我今日無意中發現這‘心’也許就是燈籠的燈芯的意思,而且那幅畫……”

她琢磨著燈籠上那寒江獨釣的樣子,隻是還未細想,崔曄問道:“你找到的是什麼?可否讓我看看?”

阿弦答應,這才從懷中掏出了那竹哨似的東西:“就是這個。”

崔曄瞥見,喉頭一動,握書的手不禁握緊了些,阿弦則對著燈影打量這東西,卻見兩頭是封死的。阿弦道:“這裡麵難道有東西?”

她左右上下倒轉的打量,想要打開看看,卻不得其法。

崔曄起初也不做聲,隻是看阿弦發狠想要拿刀劈破的時候,崔曄道:“拿來我看看。”

阿弦正忙得身上發熱,當即想也不想就把東西給了他。

崔曄拿在手中,兩頭又看了會兒,這才將桌上的燈罩摘下,便把那竹筒的一頭對準燭心焰火,做烤火狀。

阿弦睜大雙眼:“阿叔?”擔心他把竹筒燒壞了。

崔曄卻不動聲色,如此片刻,有東西從竹筒邊沿緩緩流下,阿弦吃驚地撲過去看,這才知道竟是燒化了的蠟油。

不一會兒,桌上已經滴了小小一堆蠟油,已經半凝固了。崔曄又向內看了眼,問阿弦:“你確定要看麼?”

阿弦道:“這是當然了,這件事我懸心許久,都沒有下文,如今總算發現了,快讓我看看裡麵到底是什麼?黃書吏居然舍命最後告訴……”

相比較阿弦的迫不及待,崔曄有些格外冷靜,他舉手從旁邊的筆海裡抽出一根小枝紫毫筆,摘去筆帽,小心探入竹筒,慢慢地把裡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