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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34 字 6個月前

罷了,明崇儼聽見“龍脈”一說, 頓時想起了紫薇垣中那衝向紫微星的不明客星,這段日子來他始終不棄觀察, 卻覺著那客星若隱若現,時明時暗,行蹤詭異。

次日後, 明崇儼離開長安,親自往雍州走了一趟。

也正是因為這一次,給他發現了直接而關鍵的證據。

明崇儼道:“你知道我跟他素來有些交情, 一則是因為同為術士的惺惺相惜, 二來, 也是知道他的身世, 他畢竟不同於徹頭徹尾的倭人,是有一般血脈屬於中華的。”

阿弦卻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母親,是大唐的女子, 之前隨著上一代的遣唐使去了倭國的。”

“大唐女子去倭國?”阿弦覺著不可思議。

“是啊, ”明崇儼歎了聲, “因為這個原因,我才對他另眼相看,誰知道卻是看錯了人。”

阿弦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雍州的事情是他所為?”

明崇儼道:“知己知彼,雖然不能說百戰不殆,但是至少也懂得對方的手法,路數,我親自前往雍州,查看地理脈絡,雖然這施法之人已經儘量抹去自己獨有的痕跡,但我仍能感覺到一絲熟悉,終於,我在那胡家原本要修的宗祠地下,以及王家所選的埋屍地點,都找到了此物。”

明崇儼探手入袖,掣出一物放在桌上。

阿弦看時,有些驚心,竟是兩個有頭有四肢的紙人,這種類似東西她並不覺著陌生,當初曾親眼見阿倍廣目用這種紙樣的蝴蝶幻化如真,迷惑眾生。

明崇儼點了點桌麵,道:“當時胡家跟王家選址,也並不是隨意而為,背後都有人暗中指點。倭國的法術雖跟我大唐的不同,但他們所行的陰陽道,本源卻起自我中國,戰國時齊人鄒衍等陰陽家所創,此道傳入倭國後,被他們發揚光大,雖然跟起先的陰陽道有了差彆,但萬變不離其宗,總是要以陰陽五行為基礎,細究之下,終有跡可循。”

阿弦這是頭一次聽說陰陽師的起源理論,不由連連點頭:“原來他們的法師也是跟我中華所學。”

明崇儼道:“所以我在雍州發現了那法術之道,又看見這兩個聚魂式神,就明白一定跟阿倍廣目有關,先前我當麵質問他,誰知他居然並不反駁,卻坦然承認了。”

明崇儼說完了這些,惱恨交加,歎息道:“我原本惜才,不料卻是養虎為患,我隻憐愛他身上有一半唐人的血統,卻忘了,他畢竟也是倭人的後代!”

明崇儼向來雲淡風輕的,這一次卻難得有了怒容,連他的鬼使都有些懼怕,不由後退出去。

阿弦安慰道:“先生彆為了這些事氣傷了身子。如果此事當真是陰陽師所為,那麼大唐一定會將他法辦。何況誰能自保一生都眼明心亮從不會看錯人呢?總會有一兩個看走眼的。”

明崇儼一怔,笑道:“你倒是會安慰人,怎麼,你看走眼了誰?”

阿弦笑道:“那可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明崇儼道:“有時候,我倒是羨慕你這個性子,雖身為女子,真真的灑脫自在,強勝天底下一大半的男子。”

明崇儼心結暫時解放大半,因對阿弦道:“那個惑心之鬼,我原本從鬼使的口中得知,還以為是個厲害的妖物罷了,並沒有就彆的方麵去想,我因此還去尋過天官,希望他能想法保你周全呢。”

阿弦一愣:“原來是先生告訴了阿叔?”

明崇儼道:“是啊,雖然我知道是多此一舉。”

“為什麼多此一舉?”

明崇儼笑道:“最好的保全你的法子,自然是他親自前去。可我早料到他不會去。”

阿弦咽了口唾沫:“阿叔……知道我會應付的。”

明崇儼歎道:“也許你們自是心有靈犀。又或者你的確太過能乾,才讓他那麼放心……”畢竟事關他們兩人,明崇儼不便多嘴,隻轉開話題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阿弦便問何事,明崇儼道:“我這次去雍州,本也受了天後所托,想去看看公主,順便把她帶回來,但是……”

“但是怎麼?”

明崇儼道:“公主不願跟我回來,看她的樣子像是有些難言之隱。”

“什麼?”阿弦瞪大雙眼。

明崇儼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道:“據我猜測,隻怕……跟沛王殿下有關。”

阿弦道:“我們離開雍州的時候,殿下病倒了,不知已經好了不曾?”

明崇儼微笑:“身上的病症不算什麼,但世間所有的病裡頭,還有什麼是比心病更難醫的呢?”

***

當夜,阿弦入睡之後,忽然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在遣唐使的驛館內,阿倍廣目在跟一個人說話。

阿倍廣目道:“這件事不能做,如果事情敗露,非但你我的性命不保,就連整個使團都會受到牽連,如果觸怒了大唐皇帝陛下,隻怕還會連累我國!”

而在他對麵,一個有些瘦長的影子幽靈般佇立,道:“所以這件事你一定要做的□□無縫,務必不能出錯,隻要大功告成,遲則三五年,大唐的氣數消散,到時候,什麼高麗百濟新羅,就連整個偌大的唐,也是我們的天下!”

“大人!”阿倍廣目俯身,額頭幾乎貼在地上:“求大人再仔細考慮!”

“我早已經想的非常周密!這兩天你秘密前往雍州,再度確認龍脈是不是沒有差錯,再找準地靈%e7%a9%b4!”那人沉聲,語氣有些急促,“廣目君,難道你不想占有這麼廣袤的大唐的疆域嗎?還是說,你想違抗我的命令?!”

他仿佛極為得意,嘿嘿冷笑,轉身之時,卻是一張有些陰暗猙獰的臉。

阿弦認得此人,這是遣唐使裡麵,之前跟她有過一麵之緣的主神小野一郎。

“原來主謀是他!”恍惚中阿弦想,“我得趕緊告訴少卿……”

阿弦本能地覺著自己該起來了,但是身子沉重,一時竟然無法動彈。

而她夢中所見的場景,卻也發生了變化。

光線陰暗的房間內,主神小野一郎正在整理物件,有個人急急衝了進來,不由分說道:“雍州的事情,你事先知不知道!”此人卻是遣唐使的副使大島渚。

小野一郎抬頭道:“您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知道,一切不都是阿倍廣目所為嗎?”

“不,我不相信是廣目君一人所為!”大島渚走近,皺眉瞪著麵前之人:“我時常看見你跟他兩個人在一起密謀,而廣目君也曾跟我透露過說身不由己的話,是不是你逼迫他做的那些事?”

“住口!”小野一郎喝道,“現在你是要跟我內訌嗎?”

“我隻是想知道真相,你跟我到正使大人麵前澄清!”大島渚說著,便來揪扯小野一郎。

“放手!混蛋!”小野怒罵,舉手推開大島。

燭光隨風搖曳,室內兩道人影逐漸地扭打到一起,突然,小野探手過來,死死地掐住了大島渚的脖子。

大島的雙目漸漸凸出,樣子開始駭人。

***

阿弦%e8%83%b8口發悶,無法喘熄。

就像喉嚨被掐住的人變成了自己,阿弦竭力掙紮,手足蹬動。

知道她終於滿頭帶汗地猛然醒來,才發現那隻小黑貓正趴在自己的%e8%83%b8口,因她忽然掙動,也正懵懂地睜開雙眼。

阿弦鬆了口氣,忙將它抱起,放在地上玄影的身旁,看看窗戶,即將天明。

這日一早,阿弦帶著玄影出門,先行趕往大理寺。

才在大理寺門口下馬,還未進門,門口的侍衛迎著說道:“女官是來找少卿的麼?”

阿弦道:“不錯,少卿何在?”

侍衛低聲道:“遣唐使的住所出了事,聽說……是人命案子,少卿方才急急趕了去。”

“人命?”阿弦心頭生寒,想到昨夜的夢境,脫口道:“死的人可是副使大島渚?”

“不,”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道:“不是他。”

阿弦忙回頭,卻見來者竟是明崇儼。

“不是?那是誰?”阿弦疑惑。

明崇儼皺著眉頭,也有些困惑似的說:“死的人是主神小野一郎。”┅思┅兔┅網┅

“啊?”阿弦大驚。

匪夷所思,怎麼殺人者反而死了?

兩個人進了大理寺,明崇儼從她口中得知了昨夜夢中所見,道:“是我的鬼使方才告訴我這消息的,具體詳細,還得等少卿回來再說。”

阿弦道:“先生這麼早來大理寺,是放心不下阿倍廣目嗎?”

明崇儼並未否認。阿弦一時也不再詢問,隻是眼見要到了監牢,前方有道人影緩步走過廊下。

阿弦一眼看見,渾身汗毛倒豎,像是看見了天敵。

明崇儼回頭:“怎麼了?”

阿弦死死地盯著那個人,終於對明崇儼道:“先生且先去,我還有點事。”

☆、第325章 記住

遣唐使驛館發生命案, 大理寺第一時間派人前往。周利貞這會兒還隻是低級仵作, 並沒有資格前往。

他到前頭打聽了一下情形, 正要回殮房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道:“蒲俊。”

整個長安城裡,知道這個名字的大概不超過四個人。

——除了他的義父周興, 那個吏部的崔天官也有可能,袁恕己,以及……

“蒲俊”早就聽出了這叫自己的人的聲音, 事實上, 他早就等這個人等了很久。

***

還未回頭, 周利貞的臉上露出一抹極為奇異的笑, 像是如臨大敵,又像是如釋重負。

然後他緩緩回頭, 望著身後的那人, 恭敬地拱手行禮:“見過女官。”

阿弦望著麵前的少年, 跟當初一彆相比,他的身量長了不少,足足比先前要高出兩個頭去, 雖然仍是有些偏瘦的身段,卻不似當初的單薄, 透出些精乾。

瞬間跟她對上的這雙眼睛,鎮定自如, 沒有驚懼, 沒有心虛, 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怪不得當初袁恕己跟她說起的時候,會是那樣略帶疑惑的口%e5%90%bb:人真的會變嗎?

如果真的那麼容易變,就沒有“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句話了。

阿弦道:“你還認得我?”

周利貞竟然露出類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回答道:“這是自然了,我怎麼會忘了女官呢,不過當初……我還隻當您是個男子,卻著實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了不起的巾幗英雄。”

阿弦直直地看著他,但卻不得不承認,隻是察言觀色的話,她也無法分辨眼前的少年話語中幾分真假。

“你為什麼會到大理寺當差?”阿弦問道。

周利貞很是沉著地回答:“原先跟義父來到長安,我也並沒什麼一技之長,多虧義父指點,讓我在殮房做點雜務,漸漸地才跟師傅們學了點東西,雖然還不成器,但到底也能靠自己雙手吃飯了。”

這話說的越發誠懇了,再加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