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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7 字 6個月前

色發白,忙道:“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阿弦不答,隻是看看外頭,冬日天短夜長,他們又起的絕早,此刻窗欞紙上仍是一片漆黑,仿佛正值子夜。

眼前卻掠過崔曄清雅的容顏,這一刻阿弦極想見到他,告訴他自己知道的。

然而……

阿弦深深呼吸,向著虞娘子一笑:“沒什麼,你彆多心啦。我先洗澡了,不一會兒隻怕水又涼了。”

***

阿弦是在興慶殿內見到高宗的。

這位已經“隱退”多時專注休養生息的皇帝,臉色有些微白,這是因為先前飽受頭風折磨,習慣留下的一點後遺之症,雖然此後竭力調製保養,禦醫環繞,高人相助,那病症消除大半,其實卻仍無法完全根治。

高宗斜靠在龍椅上,打量著進殿的阿弦。

對高宗而言,常年跟武後的相處,習慣了武後的行事風格,也漸漸地習慣遷就武後,因此不管皇後想如何行事,幫著理政也好,修改調令黜陟臣子等也罷,不管高宗願不願意答不答應,最後的結果卻是——皇後多半都會達成所願。

對於武後想任用女官這回事,高宗起初也是不以為然的。

雖然起初,他也曾聽說了那個叫“十八子”的少年在長安裡的種種異樣行為,但是萬萬想不到,那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少年,竟是個女兒身。

對高宗來說,“十八子”是個極新奇的人物,但也僅止於此。

直到武後溫言善語地勸他任用“能人”,破格提拔,高宗心裡雖淡淡地,然畢竟是皇後所願,便由得她去就是了。

就算阿弦成了女官,後來又接受欽差使命前去江南,且圓滿完成差使,在高宗的眼裡,對於阿弦的印象也仍舊是那個第一次見的時候,有些“懵懂楞怔”的纖弱少年。

正如武後所想的一樣,高宗隻是聽說了“十八子”是個女兒身,但在他心目中,卻是半點兒也沒當阿弦是個女子。

所以武後一下就猜出所謂把阿弦配給李賢,這種事絕不是高宗自己的主意。

可是現在,重新看著麵前的人,高宗的心思已儼然不同。

皇帝凝視著進門的阿弦,今日她仍穿著女官的官服,卻是秀麗天成,清新出眾,如此伶俐明快,超乎流俗的出現在他的麵前。

這一刻皇帝才發現——原來,十八子竟生得……

他有些恍惚地望著眼前的眉眼。

那不同於尋常女子的微微斜飛的明朗的眉形,帶著勃勃英氣,她雖垂著雙眸,但那眉眼,唇鼻……少年般的影子倒影在皇帝李治的雙眸之中。

有些眼熟,有些驚心。

當初賀蘭夫人還在的時候,兩人第一次見阿弦,那會兒阿弦的女兒身身份還未公布天下。

賀蘭氏曾笑說:十八子像是一人。

高宗問像是何人,賀蘭氏笑道:“像是皇上呀。”

那一刻,高宗隻當她是信口玩笑,而賀蘭氏也並未認真。

誰能料想,居然會是“歪打正著”。

李治想到此節,心中模模糊糊升起一個念頭:“先前……怎麼竟沒半點留意?”

***

那夜,忽然得了那夢境之後,李治驚醒過來。

望著圍繞在身邊兒的宮女內侍們,掃過那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李治擦擦額頭的汗:“方才,朕……說了什麼沒有?”

其中一名宦官道:“陛下、陛下似乎在呼喚皇後娘娘……”

另一人道:“陛下可是龍體不適?要不要奴婢們去請皇後娘娘並傳禦醫?”

“不必。”高宗回答,“朕……還說了什麼沒有?”

“這……”眾人疑惑地麵麵相覷,終於一個大膽的宮女道:“陛下仿佛還叫過公主。”

對這些伺候的宦官宮女來說,皇帝多半是做了一個噩夢,夢中夢見了皇後跟公主,如此而已。

但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高宗的確是夢見了皇後跟公主,但是此皇後,不是武後,公主,也絕非太平。

在宦官奉上定神茶後,高宗極慢地喝了半盞,那怦然亂跳的心才逐漸安穩下來。

他竭力回想夢境中所見,漸漸地把夢中的每一幕每一句都想了起來,記在心底。

然後高宗開始懷疑,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到底是做夢,還是……見了“鬼”。

而最讓他在意的,卻是之後王皇後的那個“十八子”。

高宗無法確信自己是不是聽明白了,亦或者是無中生有。

這一夜,就在他的胡思亂想之中度過了。

畢竟一個似是而非的“夢”,無憑無據,做不得數,其實當年自從王皇後跟蕭淑妃去後,高宗隱約聽說了些流言蜚語,閒來無事心緒浮動,也會夢見她們……

仿佛真的不足為奇。

多半隻是因為那夜見了阿倍廣目《子夜歌》中的蝶舞,所以有所見而有所夢,湊巧罷了。

何況此事非同一般,所以高宗誰也不曾提起。

本來高宗想遺忘這件事、或任由如此過去,誰知此後連著數日,每次入夢,都會夢見慘為人彘的王皇後,扭曲於地,或者置身缸中,厲聲喊冤,訴說安定思公主還活著的事實。

這仿佛已經不能用日有所見,夜有所夢來解釋了。

他本來想求助於明崇儼,畢竟這種事正是明崇儼雖“拿手”的。

可是高宗又知道,明崇儼是武後的心腹,若是尋常說鬼論神的言語倒也罷了,一旦涉及“小公主”,指不定又會生出什麼樣的波瀾。

***

阿弦來至皇帝麵前,站定。

她未敢抬頭,隻是瞄了瞄,眼前是那明黃龍袍的一角,底下玄色宮靴。

阿弦心中暗歎。

如果不是昨晚上夢中所見,她又怎麼知道,高宗此刻傳自己入宮的用意呢。

但是就算見到了知道了,又怎麼樣?

當初來到長安,誤打誤撞地進宮。

她第一次見到高宗,是因為太平公主深宮見鬼,高宗擔憂公主,前來探看。

他是皇帝,同時,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麵的“父親”。

對阿弦來說,這兩個身份,不知道是足叫她畏懼,還是足叫她親近。

但她卻隻能像是一個尋常不相乾的小小臣民一樣,恭敬行禮,仔細應答。

天下之大,唯獨她出身這樣的宮廷,麵對這樣的皇室,有親不能認,……甚至阿弦自己也從沒有指望要認。

可誰能想到,就在她幾乎要放下一切的時候,麵前的這個人,卻已經——知道了。

昨夜阿弦輾轉過子時才睡著,夢中所見,便是高宗被王皇後的鬼魂驚嚇,得知安定思公主還在人世的一節。

可雖然知曉,所謂君心難測,又怎麼知道高宗傳自己,是吉是凶?

阿弦本想前去崔府告訴崔曄,可想到這一點,生生作罷。

她先是得罪了武後,如果再出點紕漏……若是因此連累了整個崔府,那才是萬死莫贖。

***

興慶殿內,高宗在上,阿弦在下,一個是君,一個是臣,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女兒,各懷心思。

這是何等怪異的關係,何等怪異的相處。

終於,高宗道:“你的額頭上……是怎麼了?”

阿弦一愣。她額頭的傷尚未好利索,昨兒去崔府赴宴,是尋常打扮,還可以用緞帶遮掩,但是今日進宮麵聖,身著官服,自然無法奇裝異飾,便露出了那醒目的一道疤痕。

“是……是因為臣一時大意,撞在牆上碰破了。”

——這……也許是欺君之罪了吧?

可阿弦忽然想到:如果把是武後打傷自己的事告訴高宗,高宗又會是如何反應?

高宗道:“若是朕記得不錯,你已經十六歲了,怎麼還這樣冒失不小心?”@思@兔@網@

“回陛下,”阿弦愣了愣,終於小聲道:“過了年,是十八歲了。”

“是嗎?”高宗低低笑了笑,“但是看著很不像呀。”

高宗以為阿弦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從當初小公主降生算計,到現在自是十六了。但阿弦從在桐縣開始就多報了兩歲,謊稱十五,進長安後自也如此。

阿弦自然知道高宗此刻說她“十六”的用意,卻隻當不知的。

高宗見她不答,依稀輕歎了聲道:“你走近些。”

阿弦屏息,小步往前挪了兩步,高宗盯著她,忽地對身旁宦官道:“去把燕窩粥拿兩碗來。”

宦官答應,自去了。此刻阿弦已來至皇帝麵前七八步遠,遲疑著停住。

高宗歎道:“再走近些,朕不是能吃人的妖怪。”

阿弦眉頭一蹙,隻得又走近幾步,隔著三四步遠不敢再近。

“你抬起頭來。”高宗如此道。

阿弦吐了口氣,緩緩抬頭,高宗望著她清澈如許的雙眸,震撼而無語,片刻,才忽地笑了出聲。

“你真是……”高宗思忖著,一句話未曾說完,卻又停住。

他有些心緒複雜地看著麵前的女孩兒。

在她未曾抬頭的時候,他依稀看見了少年的高宗李治,那似曾相識的眉眼,青蔥如許的身形,然而在她抬頭目光相對的時候,麵前這雙鳳目,卻……

讓他驀地想起了自己初次遇見當時還是“武才人”的皇後的那一刻。

***

雖然屢次被夢境啟示,或者說是“逼迫”,但就算在高宗下定決心傳召阿弦的時候,皇帝還在心中懷疑——十八子是安定思?這個隻怕是不可能的。

可是就在麵對麵的這時侯,他用心打量麵前的孩子,越看,越是驚心,原先的疑慮正飛快地土崩瓦解,高宗幾乎認定了,這個孩子,是他那個早就“夭亡”了的小公主。

他不去求助明崇儼,隻想先“眼見為實”,卻果然……得償所願。

就在此刻,宦官進獻了燕窩粥。

高宗總算醒神,他故意不經意般轉開頭,掩飾自己有些泛紅的眼,道:“你來的這般早,朕覺著你定然是沒吃早飯,就吃一碗粥,搪搪寒氣吧。”

宦官詫異。

阿弦也更吃驚,忙推辭:“我……臣不敢當。”

“什麼敢不敢,讓你吃就吃。”高宗皺皺眉,又吩咐:“不必站著了,坐著安穩吃了再說。”

☆、第272章 帝與後

阿弦遵旨落座,捧著金匙, 卻幾乎食不知味。

高宗本也做樣子端起了粥碗, 然而如骨鯁在喉,竟是難以下咽。

殿內隻聽見阿弦吃燕窩粥時不時發出的響動。

阿弦向來不羈, 尤其是在吃食上頭, 從不知什麼叫做溫文爾雅, 在家中的時候虞娘子也會給她熬些燕窩來吃,她每次都隻是用勺子攪一攪, 然後端起碗來三五口喝光而已。

這一次因在禦前, 當然不好那麼粗魯,就收斂的用勺子來吃,雖然已經十分小心,但仍不免發出些微聲響。

尤其高宗也不言語, 殿內格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