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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36 字 6個月前

著大寶箴前來尋他,兩人參詳藍名煥的舉止,狄仁傑才陡然醒悟。

當時阿弦找到藍名煥的地方,是禦史趙彥的宅邸,但是趙彥的宅子,之前卻是張家所有,幾年前張蘊古的後人搬離長安,才將房舍賣給了趙彥。

此事狄仁傑卻是知道的,當見到大寶箴之後,狄仁傑想到了這老宅子,又聯想到張蘊古大理寺丞的身份,忙叫人翻出大理寺早年的檔冊記載,細細一查,果然藍名煥所至的院落,是太宗朝之時,張蘊古的公房所在!

大半個大理寺都不知道這內幕,藍名煥一個從未到過大理寺的,怎會熟門熟路找到?

武後點頭道:“此事雖奇異,仍不能算作實證。何況……”

目光轉動,武後看向阿弦:“若是狂疾而已,怎會對張蘊古這般熟悉?且如此說法何以同百姓大眾解釋,如今長安城裡隻怕都在說藍名煥之大逆不道,而沒有人知道什麼張蘊古,如果說是有人彆有用心,事先準備周詳,唆使藍名煥辱罵朝廷陛下,又借什麼狂疾而狡獪脫罪……狄卿,依你之見,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狄仁傑心頭一寒,卻也隻能如實回答:“的確有這種可能。”

武後一笑,又看著阿弦道:“十八子怎麼不說話了,你覺著如何呢?”

狄仁傑慢慢轉頭看她,心裡有幾分擔憂。

阿弦眨了眨眼,抬頭道:“娘娘,狂疾……不過是一種掩人耳目的說法而已,如果說,藍大人的確並不是得病呢?”

武後笑道:“不是得病,那就是如我所說,是有人暗中唆使不軌了?”

“不是。”阿弦搖頭。

“那……就是鬼附身?”武後麵上笑意更勝。

“也不是。”

武後正色疑惑:“那是什麼?”

阿弦道:“我的意思是,藍大人沒有病,也不是有人大費周章地唆使什麼,更不是鬼上身。藍名煥,張蘊古……根本就是一個人呢?”

牛公公在旁聽得如醉如癡,此刻幾乎驚呼出聲。

狄仁傑也微微動容。

武後一怔之下:“你的意思是說,藍名煥就是張蘊古?就是那個早在太宗朝就已經被斬首了的張蘊古?”

阿弦道:“不錯。”

阿弦之所以如此肯定,最大的原因是:如果是鬼上身,沒有理由阿弦看不見任何鬼出現。

殿內一陣死寂,然後武後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語出驚人,果然是不負所望啊。我先前還說你們的推論有些虛妄不真,你索性弄出更加虛妄之言來。”

正在此刻,內侍忽然道:“梁侯、武奉禦求見。”

武後皺皺眉。

***

尚書奉禦,是皇後的另一名侄兒武承嗣,被從嶺南傳召回京後所擔任的官職,如今他竟跟武三思一並前來。

狄仁傑心底詫異:“梁侯怎麼在這時前來?”他不由自主又看了阿弦一眼,卻見阿弦眉頭緊鎖,原本有些自若的身姿,看來竟有幾分緊繃。

一聲傳,兩位武氏族人從殿外入內拜見。

武後掃了兩人一眼,道:“梁侯是有何事麼?”

武三思故作躊躇之態,道:“娘娘,我先前因為表弟……咳,為奉禦大人回京接風洗塵,不料無意中聽人說……”

武後道:“說什麼?”

武三思向著武承嗣使了個眼神。

尚書奉禦武承嗣看似有些訥於言,靜靜地立在旁邊,被武三思輕輕撞了一下,才如夢初醒般道:“娘娘,那些人說……近來有個大官,誹謗聖上,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有人敢包庇縱容……實在是有違法理。”

武三思舒了口氣,忙開始敲鑼:“正是如此,侄兒們聽了這話,甚是氣不過。又聽說大理寺接手了此案,不知道現在情形如何了?”最後一句問詢,眼睛卻瞟向了狄仁傑跟阿弦。

武後眼神微變,並不做聲。

狄仁傑微笑:“方才我們已經將案情稟明了天後。想不到梁侯竟也如此關心。”

阿弦卻一言不發,因為她生怕一開口就忍不住,因為此刻看著武三思這張臉,就有種上前將他撕了的衝動。

武三思故作詫異道:“哦?狄大人真的查明了?不知結果如何?”

狄仁傑不語。

武承嗣在旁,帶笑開口道:“既然娘娘已經知道了,且看娘娘判論就是了,表哥勿要著急。”

武三思一怔,心裡有些醒悟,忙也笑道:“我實在是憂心太甚,一時竟情不自禁了。”

***

武後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憂。

銳利的目光掃過底下眾人,道:“十八子,你還是堅持你的說法麼?”

阿弦深吸一口氣:“是。”

武三思狐疑,卻因方才之事,心裡明白在武後麵前不該多嘴多舌,便忍耐打量而已。

武後慢條斯理道:“有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隻是聽你們一麵之詞我也未敢斷言,不如,就眼見為實吧。”

當即發旨意。牛公公領命,前去大理寺提藍名煥進宮。

直到牛公公去了,武三思終究難以按捺好奇之心,便詢問此案進展,武後吩咐狄仁傑告知兩人。

狄仁傑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武三思跟武承嗣聽完後,猶如雷驚了的蛤/蟆。

半晌,武三思才“呱”地一聲叫了出來:“狄大人,你這是查案麼?還是如坊間所說,故意編造這種無稽之談來包庇罪犯?”

狄仁傑道:“梁侯言重了。”

畢竟跟太宗朝張蘊古為官之時差了這幾十年,二武雖聽略有耳聞張蘊古之事,卻不知詳細,隻聽見狄仁傑說藍名煥發病之時乃是“借了”張蘊古的“魂魄”,自然本能地覺著不可思議。

在一瞬間,武三思樂不可支,心想:“實在是天助我也,連狄仁傑如今也瘋了。”

正高興之時,忽然覺著麵上刺痛似的,武三思抬頭四看,終於看見在狄仁傑身旁,阿弦一眼不眨地正瞪著他。

***

藍名煥被從大理寺帶出之時,心裡還是明白的。

先前發病之時身體虛損,又在禁軍大牢受了些折磨,直到被狄仁傑接回了大理寺,整個人才好了許多。

但同時藍名煥又甚是恐懼,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好”,隻是身體上的恢複而已。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這段日子來,戶部的上下騷動,府內的家眷不安,藍名煥是清楚的。

做為一名從小飽讀詩書,性格精明強悍的戶部官員來說,原本絕不會做出這種可能會引發“家破人亡”的荒謬之事。

但是藍名煥卻又發現,他無法控製自己。

事實上這種“病症”,並不像是戶部之人所說的一樣是“突然發生”的,事實上就在他三十歲之後,就已經初露端倪。

比如,眼前時不時地會出現一些詭異的“幻象”。

他能看見一些自己並不認識的人在眼前出現,應該也是大臣,一個個整冠博帶,相貌肅然,有條不紊的公乾。

還有兩人飲酒對談,相談甚歡的場景。

除此之外,自還有些,令人難以形容的,譬如大牢,行刑,血淋林地人頭落地。

這些場景像是打破的琉璃盞的碎片,雖然映出了現世,但迷離閃爍,詭異莫測,令他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起初藍名煥隻當是因為公務繁忙導致身體虧耗,隻要好生休息就是。

幸好雖然他時不時地看見那些他不懂的怪異場景,但這些影像都會一閃即逝,不會困擾他很長時間。

且藍名煥本也是個冷靜果敢的人,自己心中有數,強行壓製,是以就連同僚也未發現異狀。

直到那日跟眾人商議休養生息開源節流的舉措,在翻看典籍的時候,無意中又瞧見那一篇本爛熟於心的文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一次,這些文字並沒有乖乖地躺在白紙上供他閱讀。

那些筆畫像是活了一樣,閃閃爍爍,像是一陣奔他而來的颶風,在瞬間把他拉到一個他不解而深懼的境地之中。

***

大明宮在前。

藍名煥被兩名大理寺的差官押著,前頭是負責傳旨的牛公公帶著幾個太監,回頭看他。

藍名煥掃過他們的服色,目光又看向大明宮的殿閣。

“陛下……”他心神恍惚,脫口喃喃道,“臣是冤枉的……”

直到被帶入了含元殿後,藍名煥望著在上的皇後,又看見殿兩側分彆立著兩人,右手邊是狄仁傑跟阿弦,左手邊是武三思跟武承嗣。

武三思見人已帶到,先忍不住嘲諷道:“不知我們是該稱呼他藍大人呢,還是張大人?”

方才在藍名煥趕來之前,武三思已經同狄仁傑“爭吵”了一番。

武後抬眸看過去,武三思才忙低了頭。

藍名煥跪地,此刻心裡還是明白的,見事情鬨得如此,自覺大難臨頭,無處可逃,便跪在地上:“請娘娘降罪。”

狄仁傑跟阿弦所探藍名煥同張蘊古之間的“牽連”,卻並未跟藍名煥點明,此刻他雖恢複了昔日的鎮靜,想到這連日來自己鬨出來的事情,心裡仍是茫然的。

武後道:“你……這是在認罪麼?”

藍名煥忍不住落淚:“臣的確有罪,連日來渾渾噩噩,竟像是被邪魔附體,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無法饒恕之事,有辱聖上,亦有失臣子之職份,不敢奢求無事,隻求娘娘不要連累罪臣家人。”

狄仁傑提醒道:“藍大人,娘娘聖明,你有什麼冤屈自管說出來就是了。”

武三思道:“狄大人,他都認罪了,你何必再操這個心?”

阿弦再也忍不住:“梁侯,你不覺著你現在的行徑,很類似權萬紀麼?”

“權……”武三思一時竟沒想起“權萬紀”是誰,隔了會兒才道:“大膽,你敢嘲諷我?”

阿弦冷笑道:“我不敢嘲諷,隻是覺著現在的情形,的確是有些類似當初,畢竟張蘊古被殺,是權萬紀舉發,所以就算張蘊古身死,也要大罵他小人!”

“十八子!”武三思大怒。

他兩人爭執中,藍名煥茫然在旁,眼神從最初的清明開始模糊,他搖了搖頭:“誰是張蘊古……誰是……權萬紀……”

發現了藍名煥的異樣,兩人停口。

武後微微眯起雙眼,卻見藍名煥抱著頭道:“不要殺我,陛下……他是小人讒言,陛下,我實無罪,陛下如此乃是大謬不仁呀!”

從最初的小聲嘀咕,到最後的放聲大喝,仿佛在眾人麵前的藍名煥已變了一個人。

武三思,武承嗣,牛公公皆目瞪口呆。

在如此詭異的情形之中,有個聲音鎮靜自若地響起:“愛卿說誰是小人?”是武後開口詢問。

藍名煥抓著頭,滿麵痛苦之色,然後叫道:“權禦史!”

武後仍是麵不改色:“他為何小人?”

“他……”藍名煥深深喘熄,“李好德身患風疾,本該饒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