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頁(1 / 1)

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57 字 6個月前

***

因過於忙碌,而敏之又始終不曾出現,阿弦一時也沒來得及再去為那夜所見費心傷神。

是日夤夜,數人好歹完了公務,往外而行之時,一人道:“也不知藍郎中近來如何了,隻可惜我等也忙的分/身乏術,竟不顧去探望他。”

另一人道:“可惜他素來何等乾練能為的一個人,怎地忽然發了如此狂病,有些蹊蹺,我想這種無緣無故而來的病症,是不是撞克著什麼了?”

眾人都搖頭,又有膽小的吐舌道:“這黑燈瞎火的,何必說這些恐怖之事?罷了罷了,平安大吉。”幾人出門,分彆被他們家人小廝等接了回府。

阿弦跟在後頭,跟一名同僚告彆,望著黑洞洞地門口,其實心裡也是有些恐懼的。

前兩天她夜歸的時候,雖有康伯跟玄影陪伴,卻到底也撞見了四五個孤魂野鬼,每當那時候,玄影都會原地亂叫,倒是惹得康伯側目不明,以為這狗瘋了,阿弦也不好跟他解釋。

幸而阿弦早練出來了,就算那鬼當麵盯著她瞧,也能鎮定自若麵對,當然……心裡如何,則一言難儘。

畢竟不是每個現身的鬼靈都是平頭整臉,似賀蘭敏之一般……

想到敏之,阿弦不由又歎了聲,環顧周圍,心裡竟有幾分惦記:不知他到底去往哪裡了。

總不會是……那夜讓自己見了所見,便自超度去了?

一想到敏之或許“不告而彆”,心竟揪了揪。

隻聽“汪”地一聲,是玄影跑了出來,搖尾迎接,阿弦俯身撫摸它的頭,問道:“康伯呢?”

卻見今夜竟不見康伯,阿弦隻當他是有事,或者畢竟年高身子不適,便也罷了,同玄影沿著牆邊而行。

玄影隨著小跑了片刻,忽地叫了聲,往前疾奔。

阿弦吃驚,這樣黑漆漆的長街,有玄影作伴到底要心裡安定些,如今它竟要跑?阿弦不知玄影如何,忙撩起袍子撒腿就追。

不料才跑出十數步,就見玄影站在一輛馬車旁邊。

阿弦一愣,玄影向她叫了聲,縱身一躍,竟自己上了車轅。

阿弦目瞪口呆,三步並作兩步趕過來:“這是……”

這車上卻並無銘牌,車夫看著也很是眼生,但卻十分恭敬,垂手道:“大人請上車。”

阿弦道:“這是誰家的馬車?”

車夫笑道:“您上車就知道了。”

以阿弦的性情本來絕不會“中計”,怎奈玄影居然如此自來熟,阿弦心頭一動:“莫非是熟人?”

可這馬車從外觀看來甚是普通,不算太貴,乃是中等之家所用,且裡頭悄無聲息。

阿弦試著喚道:“是……小桓?”如果是桓彥範跟自己玩笑,這種事他當然是做得出來的,阿弦咳嗽:“這樣晚了,可不要胡鬨。”

裡頭“汪”地叫了聲。

阿弦啼笑皆非,把心一橫終於跳上車。

推開車廂門入內,抬頭看時,阿弦渾身皮肉跟著一緊,感覺身子在瞬間繃緊僵硬,仿佛變成了石頭。

裡頭坐著的人,居然是崔曄,身上披著連帽的黑狐裘大氅,借著車內幽淡的火光,這張臉半是陌生,半是熟悉。

玄影則得意地趴在他的身旁,回頭看阿弦,似乎在疑惑她怎麼才進來。

許是看阿弦愣住,崔曄輕聲道:“還不進來?”

阿弦也想,但是手腳都有些不停使喚,好像已經麻木了,聽了這句,便往前挪了進來,誰知因手足發僵,雙膝往前一搶,幾乎跪著跌倒。

電光火石間崔曄伸手,在她的脅下輕輕一托。

阿弦才穩住身形,總算磕磕絆絆地爬了進來。

卻也是在這一托之間,崔曄的手指擦過阿弦的腕低,她的手掌冰冷,冷的讓他不禁皺眉,很想順勢把人拉過來抱一抱。

阿弦在崔曄對麵坐了,身子緊緊地靠在車壁上。

玄影則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斜睨阿弦,畢竟是主人,玄影自然嗅到阿弦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對。

“阿叔……”阿弦深吸一口氣,暗中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阿叔怎麼會在這裡?”

崔曄道:“是在等你。”

“等……等我?”

崔曄道:“我聽康伯說,這數日你都早出晚歸,而且……都是步行回家。”

他停了停,選擇了一種委婉的方式:“我有些放心不下。”

阿弦抓了抓臉:“我沒事。聽說吏部近來也忙的不可開交,阿叔你……你該好好歇息。”

崔曄的眼中泛出笑意:“能看著你,便已是最好的休息了。”

方才身上的冷意,此刻已經消散無蹤,又加上這句話,就仿佛車廂裡有爐火一樣。

阿弦道:“阿叔怎麼……”有些羞窘,或許因為羞窘而生出微惱來,但卻並不是真的生氣,這種感覺奇異極了。

崔曄問:“我怎麼了?”

阿弦咬了咬唇,轉頭小聲嘀咕道:“怎麼這麼油嘴滑舌的。”

“哈哈……”崔曄竟笑了出聲,似乎愉悅,然後他說道:“我也不知為何,一旦見了阿弦,就把平日裡想也不敢想、亦想也想不到的話都說出來了。”

阿弦哼道:“怎麼好像是我的不是一樣?”

崔曄道:“是因你而起,卻非你的不是。”

阿弦想反駁:“怎麼因我而起?”

崔曄道:“你不知不覺跑到我的心裡,擾亂我的心緒,怎不是因你而起?難道是因為玄影麼?”

“嗚?”玄影仰頭看了看兩人,判斷狀況良好,便伸了個懶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阿弦惱羞成窘,隻好用恨恨的眼神看著玄影。

馬車緩緩往前奔馳,阿弦這才又想起來一件事:“這好似不是崔府的車馬?”

崔曄道:“的確不是。”

阿弦不解,崔曄道:“這是阿弦的。”

阿弦一驚:“什麼話?我家裡沒有這個。”

她連一匹馬都舍不得買,最近因實在覺著窘迫,正考慮去看看驢子何價。

崔曄道:“你來回走路很是不便,這個便給你用。”

“是……阿叔給我的?”阿弦呆了呆。

崔曄點點頭,莞爾道:“你必然也看出來了,這個不貴,就算……不是彆的意思,隻是你叫我‘阿叔’,做長輩的,怎能不稍微照顧一下‘小輩’?”

阿弦咽了口唾沫:“我、我……”

“不要推辭,”崔曄道:“至少可以節省你許多時間,何況,你若來回冒風戴雪的受涼,豈不是什麼都做不成了?你若不顧惜長輩之心,就當我是為了朝廷著想,不願女官大人病倒就是了。”

阿弦原本心有“芥蒂”,但進了車來,同崔曄說了這許久,那一抹不安也終於像是見了陽光的雪花,消失不見了。

“多謝阿叔。”阿弦喃喃地說,細品他打趣的話,又忍不住嘿嘿一笑。

崔曄望著她的笑容,輕歎:“我真怕你以後見了我,便總是避貓鼠一樣,這會兒見了你的笑,心裡安穩多了。”

阿弦一愣,抬頭看向他:“阿叔……”

崔曄雙眸微微黯淡,道:“之前對你說那些話,雖是我心底想說,但說完了之後,又且後悔,生怕做錯了,惹得你不高興,以後就連‘阿叔’都做不成了。”

“不會的!”阿弦著急搖頭。

崔曄迎著她的目光:“那你可能告訴阿叔……你討厭我麼?”

阿弦道:“沒有。”

他的眉峰微微一動:“那……就是喜歡了?”

阿弦無法麵對他如此淡然溫和的眼神,就像是在說一件極重大正式的事一樣。阿弦無法可想,終於舉手緊緊地捂住臉:“我不知道!”

頃刻,手腕被他輕輕握住,力道並不大,緩緩地拉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崔曄直視麵前之人,緩緩道:“我明白這對阿弦而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知道不打緊,終究會有知道的一日。慢慢地想就是了。”

眨了眨眼:“阿叔……為什麼會喜歡我?”阿弦終於開口,聲如蚊訥。

雖然崔曄的表白讓阿弦猝不及防,但在這幾日裡,漸漸地又有一個疑惑時不時地冒出來騷擾著他——崔曄這樣的人,怎會“喜歡”她?

前有盧煙年,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絕代佳人,後又有韋江,雖阿弦不太喜歡她,但卻無可否認,的確是豔如玫瑰的難得美/色。

可是她……唉,卻是連陳基都沒看中的人呀。袁少卿“眼神不好”倒也罷了,現在的崔曄又不瞎了,怎麼居然也這樣“想不開”?

如果說是單純的長輩疼惜,倒是可以說得通。可男女之情……想想之前同陳基的“往事”,心有餘悸。

作者有話要說:

抱抱小夥伴們~(╯3╰)謝謝嗷

書記:誰說我眼神不好,明明是我第一個發現金子

阿叔:嗯嗯,我會把她好好保護~

☆、第222章 火中孔雀

崔曄不曾立刻回答, 隻是又笑了兩聲。

不管是對誰而言, 崔曄向來少喜少怒, 所以孫思邈曾讚他深得“十二少”精髓,又勸阿弦學著些(自然是不能夠的)。

似這般嗬笑出聲,更是少之又少, 但就算崔曄自己也極少察覺, 在他麵對阿弦的時候, 卻仿佛屢屢破戒。

這馬車不算闊大,車廂略顯狹窄, 兩人對坐, 相距甚近。

先前阿弦同崔曄略錯開而坐, 後背緊緊地貼在車壁上, 此時才放鬆下來。

車走的並不快,因為寂靜,車輪滾過覆雪石板路發出了奇異的咯吱咯吱聲響, 馬脖子下的銅鈴叮叮作響, 伴隨著一陣陣被風敲窗, 聽來倒是彆有一番清冷韻味。

其實,阿弦問完後立刻開始懊悔。

大概是習慣了心裡不懂不解的話都告訴崔曄,而在麵對他的時候,也每每都會不自覺地全心信賴,除了最不堪出口的那個身世秘密,她心裡竟沒什麼能全然忍住不告訴他的話。

因聽不見他的回答,反被那聲笑攪的很是窘迫不安, 阿弦道:“你、你就當我沒問好啦。”

“但是我已聽見了,這可如何是好?”

阿弦皺眉,扭開頭去:“你……忘了就是了。”

崔曄輕聲一歎,忍不住伸出手去,緩緩撫上了阿弦的臉頰,他的掌心溫熱,貼近肌膚的那一刻,就好像掌控了所有。

阿弦情不自禁地隨著他的手勢轉過頭來,重看向他:“乾……乾什麼?”

那兩道沉靜的目光在阿弦的臉上逡巡,幾乎不用說話,這種眼神,已經在對視的這一刻裡說儘了萬語千言。

崔曄喃喃道:“我怎麼能不喜歡你?”

***

當初在發現了盧煙年心有所屬的時候,崔曄在憤怒之餘,卻又有一絲說不出的心酸跟羨而不得。

他當然絕不能讚同盧煙年的所做所思,但是在明白她同盧照鄰之間的那種仿佛天生合契的感情後,仍是有些暗中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