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最精靈了。”
忽然被誇讚,阿弦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崔曄,她當然不覺著自己很傻,但也不至於有什麼“精靈”之處,崔曄這話像是在笑她,可偏偏他是感慨似的語氣,並無半點嘲笑之意。
阿弦正琢磨時,崔曄卻發覺她縮在馬車一角,不敢動彈,原因自然是怕身上的泥水更臟了車廂。
崔曄心中一歎,道:“阿弦……”
正好阿弦心裡想到了一個她牽掛不放之事:“阿叔。”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彼此一怔,崔曄道:“怎麼?”
阿弦道:“沒……你、你要說什麼?你先說。”
頷首,崔曄沉%e5%90%9f道:“你把……濕衣裳脫了吧。”
阿弦目瞪口呆,打死也想不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瞪大雙眼,半驚半嚇地看著他。
崔曄道:“放心,我不看你。”
阿弦慢慢地紅了臉。
崔曄仍是波瀾不驚地說道:“你的衣裳都濕了,這樣是要生病的,聽話。”
阿弦用力搖頭:如果還是當初在英俊看不到的時候,倒是無妨,現在怎麼可以。
一念至此,腦中忽然有一幕場景影影綽綽地掠過,似乎……同現在這種情形有些“大同小異”。
那好像是在桐縣……
阿弦正在回想,那邊兒崔曄舉手將自己的大氅解開。
阿弦察覺,驚問:“阿叔,你乾什麼?”
崔曄將大氅脫下,緩緩半跪而起,竟向著她這邊兒傾身過來。
阿弦不明所以,忙往後退,一邊瞪著他。
崔曄輕輕一抖將大氅展開,猶如一麵輕薄而保暖的被子,披在她的身上,道:“這樣你放心了吧?”
這大氅織錦為表,狐裘為裡,披在身上的瞬間便有一股暖意融融。
崔曄道:“我可不想才見到你,便見你病倒。把那濕了的衣袍扔了,這裡有兩件棉衣裳,是我臨行虞娘子托我帶的,你可以換上。”
“姐姐帶衣裳給我了?”阿弦驚喜交加。
因她此行是奉旨,不能多帶“家人”,又因擔心路途險惡,便把虞娘子留在京中,仍是托付袁恕己照料。
現在想想,卻是明智之舉,不然的話,宛州客棧那一場,先就難過。
崔曄道:“是,你不可辜負了她的心意。”
阿弦情不自禁地抓住那襲狐裘大氅:“那我、我回去再換,不至於就立刻生病,我沒那麼嬌貴。”
崔曄默然:“你是不聽我的話了?”
他的口%e5%90%bb中,竟有一絲惆悵感傷之意,聽得阿弦心頭不安。
他在書房之中,執筆吐血的那幕毫無預兆地又浮現在眼前,阿弦越發心驚肉跳,當下不顧再想彆的,隻忙道:“我聽,我聽還不行麼?”
***
崔曄盤膝而坐,雙手環抱%e8%83%b8`前,側身垂眸,仿佛假寐。
耳畔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夾雜著阿弦偶爾有些“奇怪”的聲響。
她用崔曄的大氅遮著身體,自個兒在裡頭,手舞足蹈地解換衣裳,就似哪吒鬨海,翻江倒海,不可一世。
忙碌之中阿弦悄悄看一眼崔曄,卻見他微微閉眸,仍是一副雷打不動世事無礙的模樣,跟自己這樣手忙腳亂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由一樂。
終於換好了衣裳,忙活的身上出了些汗,大概也有這狐裘大氅的功勞。
這上頭仿佛還有一股很淡的鬆香氣息,類似崔曄身上的味道,阿弦已經是久違了。
趁著崔曄還未睜開眼睛,她握著大氅,埋首湊過去,很想深深地嗅一嗅,但在臉要碰到那絲滑的織錦之時,驀地醒悟:這種行徑看起來好似有些“奇怪”……
是不是有些太過“猥瑣”。
阿弦咳嗽了聲,強壓住想要埋首其中的渴望。
她握著大氅遞換給崔曄,假裝無事道:“我好了,阿叔……”
崔曄聽了這聲,才緩緩睜開雙眸。
卻發現她身上穿著銀白色的府綢常服外袍,雖是棉服,仍有些鬆鬆垮垮的,且袖子挽起,下擺的袍子也被撩了起來,掖在腰間。
好似她出來後,更加瘦了一圈兒。
看的崔曄心頭發抽。
隻不過,這皎潔的銀白色讓阿弦的眉眼也無端柔和了幾分,瞧著總算有幾分曼麗之意了。
然而發間還殘留著方才倒在田地裡留下的一些泥草等物,加上她一日的顛簸,頭發都有些散亂了,幾率散發被水打濕,胡亂貼在額頭跟臉頰、後頸上。
崔曄道:“也不知擦一擦。”
阿弦忙抹了一把臉。
“你那是猴子洗臉麼?”崔曄無奈:“你過來。”
阿弦問:“乾什麼?”
崔曄皺眉不答。
然而看見他一皺眉,阿弦連問的心思都沒有了,忙從對麵挪到他跟前。
崔曄把她往身旁又拉了一把,舉手將她的發簪摘下,頭發打開。
阿弦的頭發格外細軟,飄在他的手中,好似上好的絲緞,手略一鬆,便有些傾瀉,萬千青絲纏繞指間,手指竟有些酥|麻之意。
崔曄凝住心神,叉開五指,輕輕地給她梳理妥當,又好生在頭頂綰了一個髻。
從頭到尾,阿弦乖乖地一動不動。
原來崔曄這樣溫柔的舉止,讓她在刹那間竟想到了老朱頭。
她從小到大,在懂事之前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頭發都是老朱頭給梳理的,甚至在她長大之後,老朱頭還時不時地給她梳梳頭,綰個髻之類,自從老朱頭去後,再也沒有人給自己梳頭了。
忽然間被崔曄如此,阿弦心中波瀾起伏,卻又有些奇異的受用。
感覺他溫和有力的五指從頭頂緩緩梳過,微暖的掌心貼著發端跟額角掠過,阿弦舒服的幾乎熏熏欲睡。
除了老朱頭,再沒有人能這樣跟她親密無間。
這真像是一個很好的夢,她都有點不願醒來了,但是……
“阿叔……”朦朦朧朧裡,阿弦一震,她終於想起自己要對他說什麼。
“嗯?”
“有件事我想要告訴你——”
“何事?”
阿弦略微遲疑,轉頭看向崔曄:“上次我說,跟韋江成親的人是阿叔……”
崔曄的麵上原本有一抹近似溫柔的笑,聽了這句,笑影稍微一收:“是。”
阿弦鼓足勇氣:“其實跟她成親的,不是你。”
這一句話,就像是春風,撩動了他眼底的一泓春水。
崔曄微笑:“是麼?”
阿弦略覺窘然,舉手撓撓自己的額角:“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看錯,但是後來,在宛州的客棧裡,我又做起了那個夢,才發現……那個新郎官真的不是阿叔,我本來想告訴阿叔的,誰知又遇到了……”
“我知道。”不等她解釋說完,崔曄回答。
“知道?”
崔曄點頭:“你說的那句話,我從未相信過。”
——什麼跟韋江成親,什麼看見新郎官是他……
“你並未相信,”阿弦吃驚:“真的?”
崔曄笑看著她,輕聲歎道:“不過,我倒是有點傷心的。”
“傷心?為什麼?”阿弦更加驚疑,心噗通噗通亂跳,本能地想到:“難道,難道你跟韋姑娘已經……”
笑影越深,崔曄道:“我傷心是因為,你居然以為我會喜歡韋江。”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夥伴們~今天份的麼麼噠奉上~(╯3╰)
不吃藥一覺醒來就會好這種錯覺果然靠不住,於是今天又開始吃藥,然而吃太多,感覺要在肚子裡打架了。
如果給阿叔麼麼噠也許就好了,咳~
☆、第206章 交心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弦對韋江原本是並沒什麼其他感覺, 隻是因聽了桓彥範的分析,覺著韋江並非真心喜愛崔曄,而隻是借助崔家勢力而已。
可是, 在她看見那新郎官兒是崔曄後, 前往告訴,察言觀色間,卻覺著崔曄應是喜歡韋江的。
何況,若非喜歡, 又怎會一反常態地陪著出來閒逛。
且平心而論, 若論姿色而言, 韋江的確是妖嬈豔麗, 令人過目難忘。
是以若崔曄果然心喜,也似理所當然。
***
看崔曄如此說, 阿弦意外:“難道阿叔不喜歡韋姑娘?”
崔曄瞅她一眼,並不回答。
阿弦想了想,笑說:“你不用覺著不好意思, 韋姑娘那樣的大美人, 等閒是人見人愛, 我都覺著她長的極美, 無可挑剔, 若真要挑剔,隻說是太美了些罷了……”
崔曄失笑:“如此盛讚,你很喜歡她?”
阿弦道:“長得好看,我當然愛看啦。”
崔曄哼道:“你想必是跟袁少卿、桓翊衛他們廝混慣了, 這一副登徒子好色的口%e5%90%bb。”
“其實不關他們的事兒,”阿弦整了整衣袖:“伯伯早就告訴我了。”
這次卻是一副仿佛老成的口%e5%90%bb。
崔曄驚奇:“告訴你什麼?”
阿弦道:“伯伯說了,男人都喜歡長得美,%e8%83%b8大腰細,最好還千依百順的女人。”
崔曄雖然知道老朱頭對阿弦的教育從不是循規蹈矩那一套,但是乍然聽了這種話,就好像看見玄影在自己麵前翩翩起舞一樣。
“朱伯……怎會跟你說這些?”
崔曄匪夷所思之際,忽然有些擔心:是不是老朱頭還說了些什麼彆的“振聾發聵”的話。
阿弦不以為然:“是因為當初大哥、咳……陳基他跟連翹相好的時候,我不懂他為什麼總是要去找連翹,伯伯告訴我的。”
崔曄不知自己該是何種表情,到底是要鬆一口氣,還是再懸一口氣。
***
阿弦問道:“阿叔不喜歡韋江姑娘那種的麼?”
因見崔曄沉默不言,阿弦自個兒忖度,長籲了聲道:“哦,我知道了,阿叔原本就是喜歡那樣的。”
崔曄才問道:“哪樣兒的?”
阿弦道:“當然是盧……”不知不覺,又似提到了不該提的,阿弦生怕觸到崔曄的“痛楚”,便忙改口訕笑,“嘿嘿嘿嘿。”
“你傻笑什麼?”崔曄蹙眉。
阿弦不敢再亂說話,低頭吃東西。崔曄卻道:“怎麼不說下去了?你是指的誰?”
換來她擺手抵賴:“沒有誰沒有誰。”
崔曄深看阿弦一眼,便也噤聲。
馬車骨碌碌往前而行,眼見將要進城。
阿弦從車窗口看出去,見這江南之地的郊野風光,竟讓她想起當初所見那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一幕。
心裡湧動,阿弦回頭看一眼崔曄,心裡徘徊再三,終於忍不住問道:“阿叔既然那樣喜歡,為什麼要把人送走?喜歡她的話,不是該好生留在身旁麼?”
崔曄見她又提起盧煙年來,道:“你當真想知道麼?”
阿弦道:“當然了。我不明白。”
崔曄道:“那我問你,陳基成親,你為何要去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