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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25 字 6個月前

毛倒豎。

總算送走了這熱情的老嬤嬤跟丫頭,阿弦回屋,看著桌上那美不勝收的衣裙,半晌才走到桌前。

她抬手拎起那銀灰色織錦緞的衫子,緞子細密,上麵的圖案栩栩如生,有花紋,也有吉祥紋,並鹿,朱雀等鳥獸穿插其中,果然價值不菲,美輪美奐。

“我能穿這些東西麼?”阿弦呆呆看了半晌,終於將兩件往外一推,轉身走開。

因上次在回來路上已經跟崔曄提起要搬出去之事,他卻並未正麵回應,阿弦自忖不便再重複說起,不然就好像自己急著“過河拆橋”一樣。

畢竟……那日在天香閣中,雖說酒醉,神智卻還有幾分清醒,記得自己說過一句傷人的話。

阿弦隻想靜靜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至少,要在被盧夫人勸服穿上那些有些“丟人”的女裝之前。

這個時機很快來到。

中書省傳達了二聖的旨意。

——“民女十八子,名朱弦,少小流離,女扮男裝,於豳州為差役,屢破奇案,到長安身小吏,不改初心。種種所為,雖是須眉男兒亦望塵莫及。朕甚慰之,特赦其罪,並升其職……”

城門口,有人圍看昭告天下的詔書,大聲朗讀。

周圍聽眾,有人讚歎,有人驚詫,有人覺著不妥,有人嗬嗬而笑。

但這所有種種的反應,都被暗中窺視情形的金吾衛密探一一看在眼中,此後將詳細稟告武後。

就在中書省傳旨之前,阿弦其實就知道了,武後特意在麟德殿召見了她。

“陛下跟我,都十分賞識你的才乾。”

武後麵上有一絲破冰的笑意,凝視著站在麵前的阿弦:“所以並不計較你欺瞞之罪,縱然也有好些非議的聲音,但是陛下跟我都是一心,覺著人才最是難得,故而要升你為戶部主事。”

阿弦道:“多謝陛下跟娘娘聖恩。”

武後道:“不必謝我,你該謝你自己,你有常人並沒有的才能,所作所為也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你有能為,這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阿弦抬頭,看向武後,有點懷疑。

“怎麼?”武後見她好似並無反應,略覺意外。

阿弦將心底的那句話咽下,隻道:“我隻是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跟娘娘實在是……太過恩深了。”

武後這才一笑:“唯才是用,如此而已,你若心存感激,那從此之後,隻當繼續自醒,將差使辦好,甚至做的比其他人更好,讓那些先前嘵嘵不停之人也無話可說,你……可能做到?”

阿弦道:“回娘娘,這個好像有些難,畢竟我隻是個新人,經驗淺薄,隻能說儘力,未必就真的能做的比前輩大人們高強。”

武後蹙眉不語。

牛公公對阿弦的印象不錯,暗中替她著急,便打圓場道:“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過謙虛了。”

武後卻笑道:“並不是謙虛,敢在我麵前直言不諱,甚至還敢出言麵斥,這也算是她的另一大優點了。”

牛公公意外之餘,笑道:“還是天後聖明。”

武後又道:“可話雖如此,你卻不能將這當作偷懶的借口,你務必給我把這差使做好,若有鬆懈,我是儘數知道的……從此之後你在朝為官,我的眼裡卻並沒有男女之分,你要有功,我給你請功,升官封爵不在話下,但你若有過,我也一縷按照律例規矩行事,絕不會姑息輕縱,你明白麼?”

阿弦知道這是武後在警告自己。

——原先在崔曄將她身份揭破,帶她回府之後,阿弦夜晚不寐,又沒有鬼來侵擾,瞬間清閒的很不自在,便隻胡思亂想。

她猜測宮中對自己是如何處置,雖然袁恕己跟崔曄都力保無事,阿弦也偏信無事,但畢竟她是女兒身,本朝從無女子為官的先例,休說本朝,古往今來也是鳳毛麟角。

所以阿弦覺著,以後當差隻怕是不能了,彆說當官不能,若恢複女裝,自然束縛多多,如何生活還是個問題呢。

何況……萬一事情有變,宮中以雷霆手段處罰,到那個境地,隻盼彆連累旁人就是了。

這些阿弦儘數想過,隻是今日的情形,委實奢望,從未敢奢想。

麟德殿內謝恩,正欲退出,武後轉頭,牛公公會意,忙帶宮女太監們暫時避退。

武後見人都退了,方道:“先前在周國公府內,是如何一回事?”

阿弦道:“沛王殿下跟公主殿下該同娘娘說過了。”

“他們的確是說過了,現在我問的是你。”武後起身,緩步走到阿弦身前,“聽說那天你本是隨著崔卿在宮中的,還跟沛王說過話,沛王追著太平去後,你就也隨著去了周國公府,你……難道是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阿弦沉默。

武後道:“不必瞞我,有什麼便說什麼,你若是當麵說謊,要知道我是能夠看穿的。”

心底無聲喟歎,阿弦道:“我並不知有事發生,隻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感覺兩位殿下一去,一定會出事,所以追去看看。”

武後道:“當時的情形又是怎麼樣?周國公是故意要傷害沛王跟公主嗎?”

她說傷害“沛王跟公主”,而並沒有單指太平。

阿弦道:“若說有心傷害,隻怕不會。據我所知,周國公是被先前那番僧摩羅王陰靈控製,身不由己。娘娘,倘若想知道真相,也可以詢問窺基法師。”

武後道:“那摩羅王先前不是在梁侯府灰飛煙滅了麼?”

阿弦道:“這番僧狡獪的很,化身逃走,所以當時阿……當時崔天官才會要護著我。因為番僧原本是想上我的身的。”

“他上你的身?”武後挑眉,繼而道,“不錯,你體質特殊的緣故,對麼?”

阿弦見她這樣明白,點頭道:“正是這樣。”

武後緊皺雙眉,目光遠眺殿外,心事重重:“陰差陽錯,簡直是冤孽層層,罷了。”

阿弦垂首靜默。

武後回神:“對了,還有一件事,既然番僧之事已了,你有何打算?”

阿弦有些不懂,武後道:“聽說你如今住在崔府……”

阿弦福至心靈:“我早就要搬出崔府,先前是崔天官好意護佑,如今已經事了,當然不該再行打擾。”

武後頷首:“好了,我這裡沒有事了,你去看看公主吧。”

阿弦謝恩,退出麟德殿,轉身離開。

殿中武後卻一直都在望著她,直到看見阿弦身影消失在門口,武後才喃喃道:“真是個古怪的孩子啊。”

此時牛公公見兩人說罷了敏[gǎn]之事,便走了進來,正聽見武後這句,牛公公便笑道:“可不是麼?奴婢也覺著這孩子有些古怪……還有些眼熟呢,像是不知在哪裡見過。”

武後含笑瞥他一眼:“你像是很喜歡這孩子,又想為她說什麼好話?”

牛公公忙道:“奴婢是真心覺著她有些眼熟,委實並沒有什麼私心。”

武後笑道:“瞧你急得,我也不過玩笑而已。”

且說阿弦離開麟德殿,自有太監領著她去見太平公主。

原本太平以為是敏之狂性大發,她向來喜歡敏之,遭遇這種事,打擊可想而知。

幸虧阿弦跟李賢救的及時,並沒有怎麼傷到。

又加上從李賢口中隱約知道敏之是被附身後才那樣狂暴,——畢竟不是她所敬愛的“表哥”如此,太平才勉強接受,慢慢恢複。

今日見阿弦來到,太平不顧勸阻,跳下地跑上前,張手把阿弦抱住,仿佛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遽然被女孩子抱得緊緊地,阿弦自己也緊張起來:“殿下?”

太平道:“我聽賢哥哥說了,多虧了你,不然的話我就死定了。十八子,你居然不計前嫌舍命救我,你真是太好了。”

聽著這些還有點兒孩子氣的話,阿弦啼笑皆非:“殿下,我救你不是應當的麼?”

“你果然是個大好人,”太平又抱了會兒,才緩緩鬆開她:“你來,我給你準備了許多好吃的。”

阿弦順著她所指看去,果然見桌上擺了十幾個盤盞,裡頭盛著各色果品,點心等物,琳琅滿目,香氣撲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身體的本能讓阿弦咽了口口水,太平道:“這些都是我愛吃的,特意叫張公公親手做的,你嘗嘗看。”

她舉手撿了個榛子片糕,遞給阿弦。

阿弦隻得吃了,入口鬆軟酥香,甜而不膩。

阿弦細細品味那種熟悉的味道,怔怔道:“好吃。”

太平道:“還有更好的呢。”

又撿了一件透花糍,阿弦見此物狀若透明,花朵如生,色澤豔麗,幾乎不舍得吃,太平不停地推讓:“你吃啊,很好吃。”

阿弦隻得又吃了,又有宮女奉茶上來給她喝。

不多時吃的半飽,阿弦問道:“這個做點心的師傅,是姓張嗎?”

太平道:“當然,我最喜歡吃他做的東西。你喜歡吃哪一樣兒,我還叫他做來。”

阿弦笑著摸摸肚子道:“不了,已經飽了。”又道,“我打擾了良久,也該去了。”

太平卻一把握住她的手:“再陪我一會兒。”

阿弦一愣,對上她有些膽怯的眼神,道:“殿下你放心,事情已經過去了。那膽敢傷害你的壞人,也已經再也不會傷害你半分了。”

太平眼睛發紅:“當真?”她靠近過來,低聲道:“我聽賢哥哥說,真的是鬼怪作祟才讓……表哥失常的麼?”

阿弦道:“是。”

眼中的淚泫然欲滴,太平低頭想了會兒:“對了,這個東西,是你的麼?”

她回身從枕頭底下取出一物,遞給阿弦。

卻正是窺基法師給的那護身符。

阿弦正欲接過,看著太平懼意猶存的臉,阿弦看了一眼,道:“這個是窺基法師給的護身符,隻要戴著它,什麼鬼怪都不敢近身,所以那天我才將此物給了公主,現在,我把這個送給公主,從此你帶在身邊,自然喜樂無憂了。”

“真的給我?”太平驚呼,大喜過望。

阿弦看著她喜悅的神情:“是。”

太平先是將護身符緊握手中,忽地又想起一事:“這個給了我,那你呢?”

那天窺基曾對她說,這件東西,的確能稱得上“護身符”三字。

此物的封皮是窺基的手書,但這還不足以讓摩羅王也見而避退,最能鎮邪的,是裡頭包裹的一顆小小琉璃佛珠,是玄奘法師的留下的遺物,世間僅此一枚,珍貴無匹。

當時廣福寺出事,窺基隻得親臨,卻也算得阿弦有劫災,便用琉璃佛珠製成此物托弟子轉交。

忽然想起那天在回崔府馬車中,跟崔曄的那一番話。

這一會兒,阿弦便笑對太平道:“我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當然不怕。”

眼見時候太久,阿弦告退,太平叫人包了好些糕點送她。

正欲出門,外間有一人來到,抬頭看見阿弦,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