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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15 字 6個月前

如此無禮對待,回頭我們要將此事稟明天後,若天後知道你敢這樣對殿下這般,隻怕你便是數罪並罰,誰也救不了你了!”

阿弦冷道:“因為上次的事,跟隨公主的人死了多少,我想沒有人比各位更清楚吧,你們若想為了博公主歡喜,而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那也由得你們。”

這些內侍們一聽,這才各自悚然,開口說話的宦官也一臉悻悻,當即後退一步,卻輸人不輸陣地喃喃嘀咕道:“怎麼、怎麼就說的跟真的會出事一樣呢。”

其他人也罷了,敏之跟袁恕己聽了這句,卻齊齊地看向阿弦。

太平見爭執的如此,且朝臣們都紛紛湧來,她心中一陣煩亂,便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爭吵,我回去就是了。”她很是不快地噘起嘴來,轉身憤憤地回宮去了。

阿弦目送太平離去,原先那顆不停顫動的心才略略放鬆下來。

忽然耳畔聽到敏之問:“小十八,你方才的確很反常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抬頭對上敏之探究的眼神,阿弦屏息片刻,才回答道:“我知道殿下其實本性不壞,還請殿下……千萬不要再逾矩作惡了。”

敏之斂笑:“哦,不然呢?”

阿弦搖頭:“我不想知道那個不然。”

敏之喉頭動了動,他默默地看了阿弦一會兒,忽地笑道:“小十八原來也在心疼我麼?隻可惜我並沒有你想的那樣軟弱,但凡是我做的,我都不懼承認,有什麼因果報應,我也不怕承擔。焚身碎骨,萬劫不複,又能怎麼樣?我反而覺著痛快!”

他說完了這句,長笑數聲,大袖一揚,往前去了。

此刻在場、路過的也有不少朝臣,聽了這句,都覺咋舌。

忽地又有人道:“嗬嗬,周國公這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狂徒性子,實在叫人無法。”

說話的,卻是梁侯武三思。

武三思駐足,把阿弦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真是看不出,十八子,你竟如此深藏不露。”

他揣著袖子笑說:“先前並沒怎麼留意,這會兒瞧著卻果然生得……我不禁有些好奇,倘若你換了女裝,會是什麼樣兒?”

袁恕己聽他竟然盤算此事,眼神又有些情難自禁的色/迷/迷,便上前擋住阿弦半臂,帶笑對武三思道:“雖然方才周國公在殿上自誇,但我等豈不知道?梁侯府中的美人其實不輸周國公府,所以殿下那所謂‘不開眼’之說,應該是無稽之談吧?”

武三思臉色微變,目光在袁恕己跟阿弦之間逡巡了會兒,方會意笑道:“少卿說的自然不錯,不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不過是讚一句十八子而已,尚且不敢生好逑之意,隻是少卿同十八子從豳州開始的情誼,卻不知道……是幾時知道她的身份的?”

武三思果然刁鑽,一下便想到這個幾乎無人留意的問題,但這問題同時也有些不懷好意。

倘若袁恕己承認在豳州就知道阿弦的身份,且他們兩個的關係又比旁人親近,由此隻怕更會引發許多關於阿弦的閒言碎語。

袁恕己當然也清楚這一點:“梁侯想知道麼?”

武三思笑道:“少卿方便告知麼?”

袁恕己輕描淡寫道:“此事我已經在天後麵前稟明,梁侯若想知道,隻管去問天後就是了。”

武三思一怔,卻也沒想到袁恕己會來這一招。

狄仁傑在旁看的清楚,便道:“嗬嗬,梁侯,少卿,請兩位稍安勿躁。畢竟關於十八子之事,尚未塵埃落定,如今娘娘讓我等各抒己見,不知梁侯是作何打算?”他看向武三思。

武三思方才在殿上的表態已十分明顯了,可因先前聽了武後私下談話,心裡鬆動。

他故意看一眼阿弦:“其實私心來說,依我之見,但凡是人才,自然應當為國所用,隻是我擔心其他諸大人們並不如我等一樣想法。”

袁恕己見他竟然改口,不由側目。

武三思又話鋒一轉:“狄大人必是讚同許侍郎……的看法了?”

狄仁傑道:“不敢,隻不過,以下官的淺見,凡事不必隨大流,也不必一味逆反,隻需遵從自己的心意就是了。”

武三思點頭道:“說的有理。那不知狄大人的心意是什麼?”

狄仁傑笑道:“下官還要再琢磨再做決斷,不過下官人微言輕,其實就算說了什麼隻怕也無人會在意的。並不如梁侯一言九鼎,舉重若輕呀。”

武三思見他很是謙遜,心裡略覺受用,嗬嗬笑道:“狄大人太過謙了。”

袁恕己見狄仁傑跟武三思“相談甚歡”,便趁機拉著阿弦走開。

阿弦低低問道:“少卿,我阿叔呢?”

袁恕己道:“方才幾乎要出來了,不知為何又被叫了進去。”

阿弦問:“是天後傳召?”

“應該不至於耽擱很久,我陪你在此等一等。”

此刻武三思跟狄仁傑說過了話,心滿意足地去了。

袁恕己見狄仁傑走了過來,笑道:“幸而你有耐性跟他虛與委蛇。”

狄仁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知道你曾跟周國公幾次不快,但周國公那個性子跟梁侯又不同,就如殿下方才所說,他是明明白白地作惡,故而縱然你跟他交手也自無事。但是梁侯,卻是心%e8%83%b8狹窄,綿裡藏針,傷人於無形呀。”

袁恕己不禁笑道:“我那個外號該送給他了。”

狄仁傑也風聞他“睚眥”之稱,因點頭歎道:“睚眥本是龍之九子,雖說他睚眥必報,其實並不見多少惡意,若用來形容梁侯,卻是糟蹋了。”

幸而此刻朝臣們多數都散了,有零散幾個離得遠,聽不見他們的話。

狄仁傑甚是精明,早就窺知袁恕己對阿弦的心意,便不欲打擾,因含笑道:“崔天官尚未出宮,少卿隻怕還要再等一會兒,我便先回大理寺了。”

說著又向著阿弦辭彆。阿弦忙拱手行禮:“狄公慢走。”

狄仁傑去後,袁恕己忍不住問道:“方才你為何那樣看著周國公,難道真的知道了什麼?”

阿弦點了點頭,卻又舉手慢慢地抱住頭。

袁恕己道:“有什麼事,你說出來,或許我可以開解一二?”

如果是其他事,倒是無妨,但是事關太平,阿弦如何能同他說。

袁恕己見她緘默,苦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當然是不會跟我說的。”

阿弦微怔,袁恕己道:“自從來到長安,你就算心裡有再為難的事,也不肯告訴我,因為你隻會同一個人說。對麼?”

他指的是誰,兩人各自心頭明白,阿弦道:“少卿,我不是不信少卿……隻是有些事牽扯太大,我不敢……”

“不敢冒險告訴我,還是不敢讓我冒險?”

阿弦道:“兩者都有。”

“那為何能告訴他?”袁恕己想到上回跟崔曄的對話,“僅僅是因為他是‘阿叔’?可那並不是親的,你該知道。”

阿弦道:“雖不是親的,但是……”她遲疑了一下,道:“阿叔是伯伯去後,我最親的親人了。”

袁恕己的心惴惴而忐忑:“那我呢?”

“少卿是個好人。”

“我跟你不親麼?”

“親,但不是那種親。”

他的心裡乍喜乍憂,喜的是阿弦在為他著想,但憂的是,似乎他也隻能止步於此,兩人的關係,也僅僅限於是“關係親密的好人”的位子上了。

秋風颯颯,風裡有一股冬日將來的沁冷,卻讓人神智清醒。

袁恕己深吸一口氣,定神道:“當初我還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才入行伍,壯懷激烈,滿以為軍刀在手,便能縱橫沙場,建功立業,甚至彪炳史冊,可是廝混數年,依舊碌碌無為。”

阿弦不知他為什麼會忽然說起這個,不由凝神而聽:“少卿並沒有碌碌無為呀!”

袁恕己道:“我是說我之前在軍中,後來去了豳州……結識了你,‘英俊’,又做了那些事,就仿佛人生忽然轉了一個彎,我又能看見天光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弦想到豳州之時的種種,不覺點了點頭。

袁恕己的眼中也透出一抹回憶的悵惘,當初自覺尋常的事,如今回想,卻彌足珍貴,恨不得就飛回那個時候,搖醒當時懵懂不知的自己。

“你知道我先前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子麼?”

阿弦一愣:“我……”最終搖頭。

袁恕己道:“軍中苦寒寂寞,經年不見女子,對我們而言,像是桐縣的連翹姑娘,還有之前教坊裡的那西域舞姬,窈窕婀娜,溫柔香暖,都是最好不過的。”

阿弦啼笑皆非,雖不知他為何詳細地跟自己說起喜歡的類型,卻也忍不住在心裡想:“這是自然,連翹姑娘是桐縣頭一號的花魁娘子,那舞姬又是世間少見的尤物,若我是男子,隻怕也會被迷倒。”

這會兒忽然有些嘖嘖羨慕,覺著當男兒實在是一種造化,世間竟會有那樣動人的女色,讓他們眼觀之,耳聞之,心動神移……

袁恕己繼續說道:“所以後來我發現,我會喜歡上一個跟她們正好相反的類型的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瘋了。”聲音裡三分無奈,三分纏綿,剩下的無限悵惘。

阿弦正浮想聯翩,聞言一驚,此刻才領會他為何跟自己說起那些事來,當即局促起來。

袁恕己認真地望著她的雙眼,道:“彆怕,我並不是要逼你如何,隻是想因此告訴你,有些事情,有些感情,並非一蹴而就,朝夕可成的。畢竟許多人天生後知後覺,也許……會到一個特定的時候,或者一定的年紀,才會發生,才會領會,才會更加刻骨銘心。”

阿弦雖然知道袁恕己的用意,也明白自己沒有辦法回應他,但聽了這樣語重心長的話,卻仍忍不住紅了雙眼:“少卿。”

“所以不必著急,”袁恕己微微一笑,對她說道,“我會等你開竅的那一天。”

袁恕己說完,回頭看一眼身後:“好了,我該走了。”

他輕聲喟歎,從她身旁緩步經過。

目光越過袁恕己的肩側,阿弦這才看見,崔曄靜靜地站在他身後七八步開外,也不知是幾時來到。

☆、第176章 滿麵春風

阿弦的確年紀還小, 閱曆不足。

這會兒她雖然理解袁恕己這話的含義, 但未必肯全部信服。

在此後的某一日,她回顧此時兩人於宮門外對談的一幕, 才果然“後知後覺”,明白了他的話中真意。

而那時, 卻已“物是人非”。

——

崔曄依舊麵色沉靜,淡淡招呼了聲:“走吧。”

乘車而歸的路上, 阿弦默默忖度該如何開口告訴崔曄有關太平之事。

想著想著,不免想到方才袁恕己離開之前的情形,心底竟生出些許愧疚。

的確她有好幾次瞞著袁恕己不說,顯得很“親疏有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