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給你守夜。”他及時停口。
幸而阿弦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頭,隻是遲疑著問道:“少卿,什麼時候能見阿叔?”
袁恕己問道:“你見他做什麼?”
“我、我有話想問他。”
“什麼話,問我不是一樣的?”
阿弦想了會兒:“……我其實是擔心阿叔,不知他怎麼樣了,另外,還有虞姐姐也不知怎麼樣了。”
袁恕己道:“你不必擔心他,崔曄是極有主張的人,你看先前發現你不見了,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他竟不慌不忙,即刻想好了前後進退之法,他既然肯插手,當然也有全身而退的法子。至於虞娘子……”
皺眉,對上阿弦的目光,袁恕己道:“不怕,如果她還在國公府中,周國公的目標是你,不會為難她的。”
阿弦默然:“我隻怕周國公遷怒。”
袁恕己道:“今晚上有些倉促,明日再探聽,若確信她還在周國公府,我陪你去要人,畢竟如今虞娘子已經不是他家奴婢了。是你的人,且周國公備不住還指望著用她做點什麼呢,暫時她該是安全的。”
阿弦點頭。
袁恕己道:“彆想太多,養精蓄銳,明日要吵要打,才好行事。”
此時距離天明隻有一個時辰多點兒,阿弦因今日經曆了太多事,精神跟體力都有些不支,入內躺倒,緊靠在玄影身旁,很快入了夢鄉。
那時候未曾入夜,風雨也還未起。
——“殿下,您……您想做什麼?”
——“你猜我想做什麼?”
周國公府,堂中。
虞娘子跪在地上,懷中抱著受傷的玄影,驚慌地望著斜倚在胡床上的敏之。
可更讓虞娘子心中不安的卻並不是敏之,而是在他身旁坐著的那個打扮古怪的番僧,她的目光掠過番僧手中摩挲著的骷髏,沒來由地覺著寒氣陣陣襲來,竟叫人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寒戰。
與此同時,被抱在懷中的玄影卻狂吠了起來。
之前周國公府的侍衛前去平康坊捉人,虞娘子察覺異樣,不肯跟隨,那些人便欲強行帶人離開,誰知惹怒了玄影。
玄影猛然竄起,冷不防便咬傷了其中一人,領頭侍衛見狀,一時情急,出手相傷。
玄影負傷,本艱於動作,可是此時卻一反常態,向著虞娘子跟前身側狺狺狂吠。
這當然是因為有人欺身,故而才防衛威嚇。
可虞娘子看著“空無一物”的身側。
她畢竟是個曾經曆過的,又因為那股透骨的寒氣陣陣侵襲,虞娘子心生不祥,忙把玄影抱了回懷中。
擁著黑狗兒毛茸茸的身子,心口才又略覺蘇緩,感覺到一絲暖意。
此時,那番僧道:“殿下,這隻狗能不能送給我。”
虞娘子一驚,敏之也有些詫異:“上師要一隻狗兒做什麼?”
番僧道:“這畜生極有靈性,它的血也是上品,我可以將它加在金丹之中,助我修煉。”
虞娘子抱緊了玄影:“不行!”
敏之卻並未看她一眼,隻對番僧道:“隻要你幫我達成所願,這隻狗自然歸你。不過現在不能殺它。”
“當然。”番僧並未堅持。
敏之又道:“不過雖然我素來聽聞上師的過人手段,但卻不曾親眼見識過,不知在施法之前,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番僧道:“這也不難,但這需要一個‘人’。”
這句話中的陰冷氣息讓人極為不適,隨著話音剛落,虞娘子也有一種冰冷窒息之感。
忽然,被抱在懷中的玄影呲出利齒,驀地向著虞娘子身側探頭出去,仿佛在撕咬什麼東西。
“玄影!”虞娘子驚悸之極!但她畢竟不是那種尋常的小婦人,竭力把玄影抱回來,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乖,彆動。”
敏之垂眸看看她,忽道:“這個人我也還有用。”
此時,外間雲綾帶著兩個丫頭進來上茶。
敏之掃過幾人,忽然指著其中一個丫頭道:“這個如何?”
番僧道:“甚好。”
那丫頭忽然被點,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原地。
雲綾驚疑道:“殿下?”
敏之道:“她留下,你們退下。”
雲綾心知不妙:“殿下……”
敏之冷冷瞥她一眼:“滾。”
此刻,番僧的手掌摸索著那骷髏烏亮的天靈,口中念念有詞。
畢竟是常伺候在側的,對敏之的性子略有知曉,那被留下的丫頭不安起來,跟著後退兩步,然後跪倒在地,磕頭道:“殿下饒恕。”
才叫了幾聲,聲音戛然止住,貼在地上的手指奇異地開始伸展,抖動。
虞娘子近在咫尺,卻見那丫頭的臉色從正常到迅速地轉作白裡泛青,臉上肉皮也似在顫動不休。
而玄影呲著牙瞪著對方,不顧身上的傷,兩隻前爪緊緊抓地。
終於,那跪地的丫頭猛地一仰頭,雙眼已經沒了瞳仁,儘數轉作慘白色。
虞娘子咬緊牙關,渾身冰涼,似乎知道將發生什麼,她隻能拚命抱著玄影,生恐一鬆手它就跑了出去,又怕一鬆手自己也會受不住而倒下。
最後,那丫頭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後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隻是手足跟身軀都有些奇異地扭曲著,從背影看來,就像是一個被粗魯拙劣縫製的人形布偶之類。
虞娘子已經不敢再看,深深低頭,將臉貼在玄影額頭上。
玄影卻仍死死地盯著那丫頭,在黑狗兒的眼中,它所見的當然不是什麼“丫頭”,而是一個精瘦詭煉的異鬼,因占據了人的軀殼,得意洋洋地伸出手臂,打量這幅新皮囊。
就像是經受不住這新鮮皮囊的誘惑,異鬼猛地低頭,向著那血肉飽滿的手臂上啃落,竟生生地咬下一口肉皮,歡天喜地地嚼吃了起來!
玄影驀地狂吠!
在敏之跟虞娘子的眼裡,自然是那丫頭自己在啃食自己的臂膀。
“她”不覺著疼,反而滿麵狂喜似的。
敏之皺眉道:“這是乾什麼?”
番僧用胡語嗬斥了一句,那“丫頭”才停止了自殘,卻仍意猶未儘地伸出舌頭%e8%88%94著唇上的血。
番僧對敏之道:“這一次附身的是早就煉化的野鬼,已不知做人是什麼樣的,所以才這樣舉止反常,如果是令妹的話,當然不至於這樣粗魯。”
就在此刻,那被附身的丫頭回頭,看向身側的虞娘子跟玄影。
虞娘子因先前聽見異樣響動,情不自禁看了一眼,正看見那駭人一幕。她無法按捺,渾身顫唞,隻好把頭深埋下去。
玄影卻哪裡容得了這個,恨不得上前撕咬起來!
那“丫頭”饒有興趣地盯著玄影,然後一歪一扭地走了過來。
一“人”一狗對峙之中,“丫頭”忽然雙臂一張,躬身伏背,向著玄影露齒嘶叫!
“啊!”阿弦大叫一聲,挺身坐起!
她尚未清醒,揮手亂打,正驚魂無措,手腕卻被穩穩地握住。
“阿弦。”有人喚道。
恍恍惚惚,就像是回到了周國公府裡,那穿風透雨飄來的救命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玄影:鞠躬有點難度,尾巴搖一搖好咩?
這章有點小嚇人,在內容提要裡標明,不知大家會不會留意~繼續敲打二更君~
☆、第150章 心有靈犀
先前雲綾偷偷探望阿弦的時候, 曾說起白日裡被那番僧害死過一個丫頭。
當時阿弦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現在卻已經明了, 連同玄影受到驚嚇的原因也都知道了。
——異鬼附身,對尋常之人傷害極大, 一般的軀體受不了那股陰寒,故而侍女很快暴斃。
休說異鬼, 就算是普通的鬼魂,常人也是承受不起的。`思`兔`網`
周國公之所以盯著阿弦, 正是因為阿弦的體質異於常人,不會格外排斥,也不會發生忽然“身死”的情形。
天色將明,雨聲淅瀝。
室內雖還點著蠟燭,但薄薄地晨光透窗而來,眼前所見的所有便朦朦朧朧, 如夢似幻。
阿弦瞪著麵前熟悉的容顏,嘴唇顫唞, 終於失聲叫道:“阿叔!”
她想也不想, 張手將人抱住,也不知為什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這在榻前的人,的確正是崔曄。
被陡然抱住, 單弱的身子投入懷中,那毛茸茸地頭一下子撞在他的%e8%83%b8口,“砰”地一聲。
崔曄有些微怔。
之前崔曄本是悄悄來的,正在外間跟袁恕己密語。
說了片刻, 便聽到裡間兒玄影嗚嗚然。
袁恕己還道:“小弦子說玄影受驚了,也不知是怎麼……這會兒大概也做噩夢呢,彆把小弦子吵起來才好。”
卻又哪裡知道,做噩夢的不僅是玄影,還正有阿弦。
袁恕己畢竟不放心,正要入內看一看,就聽阿弦大叫了聲。
此刻袁恕己看著阿弦抱緊崔曄,擔憂之餘,心裡又有一絲異樣之感。
然而不僅是阿弦,連一並醒來的玄影也掙紮著往他身邊靠了過來。
袁恕己隻覺匪夷所思,不由“哈”了聲。
崔曄聞聽這聲,遲疑舉手,在阿弦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好了,沒事了。”
不說則已,阿弦聽著這一聲,淚流的更急,無聲打在他%e8%83%b8`前衣上。
玄影抬頭仰望麵前之人,喉嚨裡也發出委屈地嗚嗚咽咽。
還是袁恕己開口:“你們這一人一狗的這是在做什麼,像是我虐待了你們一樣。”
阿弦止淚,卻忍不住抽噎。
崔曄道:“真的做了噩夢麼?是怎麼樣?”
將他鬆開,阿弦舉手擦了擦眼中的淚,又仔仔細細將崔曄打量了一遍,確信是他無誤。
阿弦啞聲:“昨晚上……阿叔去了哪裡?怎麼那麼久沒有消息?”
崔曄沉默。
袁恕己則笑道:“沒有辦法,我原本也不想承認你,是賀蘭敏之先透露了口風,然後小弦子自己也猜到了,其實你該知道,就算你不露麵不出聲,她也總有法子知曉。”
阿弦想到昨夜在周國公府他的舉動,道:“阿叔原本不想我知道是你?”
“知道瞞不過你,這個本沒什麼,”崔曄向著她微微一笑:“……至於昨夜,我另有一件事,所以才遲了回部裡。”
阿弦想到那場狹路相逢,忙抓住他的雙臂:“那個番僧有沒有傷到你?”
崔曄道:“並沒有。放心就是了。”
阿弦心裡總不踏實:“當真麼?”
袁恕己道:“若不是真,他如何會好端端地就在眼前?”走過來,把阿弦的手從崔曄臂上拉開,“你手上有傷,自個兒小心點,彆到處亂摸亂碰,留神傷口又裂開了。”
話雖如此,他自個兒卻握著阿弦的手腕,借著打量傷口的機會,翻來覆去把那隻手看了幾遍。
崔曄在旁,並不做聲,隻對阿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