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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0 字 6個月前

霧,似乎能聽見空氣跟雨氣凝結,發出吱吱結冰的聲響。

瞬間連眼睫上都綴了細密的冰碎,眼前所見的種種也幾乎都變成了冰凍的影子。

艱於呼吸,阿弦隻能勉強抬臂擋在跟前兒,卻擋不住這些迅猛攻來的煉化妖鬼們。

生死間,一道素白的影子無聲從身後出現,他輕輕抬臂,將阿弦攔腰一抱。

阿弦正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之時,被他從後麵摟入懷中,頓時之間所有的寒冰儘數碎裂,又散做冰碎,化成雨水,消失無蹤!

眼前原本模糊的景象也一層層清晰起來。

而原先兩隻已經碰到了阿弦的異鬼,也在同時發出刺耳的尖叫,尖銳細長的手掌冒出青煙,就好像有火焰從那些枯骨裡燒灼而出一樣,另個異鬼在頃刻間燒做灰燼。

其他的異鬼見狀,如同洪水退卻般儘數折回了番僧身後。

那番僧自打出現,一直都垂著眼皮,直到此刻才抬起雙眼直直地看了過來。

而在這邊,阿弦正要回頭看一眼,摟在腰間的手臂微微一緊。

同時,阿弦聽到那溫和的聲音在自己耳畔說道:“彆出聲,也不要回頭,去府門處!”

阿弦微怔之間,他已經鬆開手臂:“聽話。”

往前一步,便把阿弦擋在了身後。

阿弦自始至終隻能看見他一個背影,同時也看見他負在腰後的手,向著自己做了個“走”的動作。

片刻猶豫,阿弦終於一言不發地轉身,輕輕越過欄杆,頭也不回地衝入了走廊外的雨幕之中,身形如同山燕,穿雲過雨地往前麵府門處趕去。

而在阿弦身後廊下,番僧凝視著麵前之人,用有些怪異的中原話啞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他麵前站著的人,身形端直如竹如鬆,麵上卻戴著一個極為猙獰的昆侖奴麵具。

優雅的身姿同鬼怪的麵具,似仙同魔般的反差,看著詭異極了。

那人淡淡道:“大雪山的摩羅王,你在西域作惡,大敗於玄效法師之手,卻竟敢來長安作惡嗎?”

番僧一驚。

原來這番僧原本出身吐蕃,以修煉邪術取人性命為能,因居於大雪山,便自號摩羅王,門下弟子無數,殺人如麻,連吐蕃王都要敬他三分。

後來摩羅王因起了異心,煽動教眾作亂,妄圖稱王稱霸,吐蕃王便下令將他驅逐。

摩羅王便轉到西域,假借傳教之名接連荼毒了兩個小國,終於遇見玄奘法師的弟子玄效,摩羅王畢竟非正統,負傷大敗而歸,後隱居大雪山潛修,不料再次現世,卻是在長安。

如今摩羅王見這人叫出了自己的名號,暗中心驚。

他受敏之所請進京都,雖未潛藏行跡卻也不曾宣揚姓名,加上四方來長安的僧道等龍蛇混雜,層出不窮,倒也並不見如何矚目,著實想不到才進長安,卻早給人摸清了底細。

“你……”摩羅王才要說,雙眸一閉,複又道:“你是為了那個少年而來?”

對麵的人道:“我是為了那個少年而來,同時也敬告摩羅王一句,——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不然,”他氣定神閒地舉手,遙遙地向著摩羅王一指,“你會後悔。”

摩羅王桀桀笑了兩聲:“後悔?長安之中還有誰比周國公殿下的勢力更大,你可敢取下麵具?”

對麵的人淡淡道:“長安城中,還有二聖。至於我,你若真有神通,自會知曉我是誰。”

摩羅王陰測測地盯著他,方才他的兩隻邪鬼被毀於一旦之事,足讓他心驚不安,不然的話絕不會跟此人說這半晌。

“我現在就想知道!”摩羅王咬了咬牙,手指輕輕叩動掌上骷髏的天靈。

那骷髏張了張口,又發出一聲怪叫。

摩羅王大袖一揚,縱身躍起!身影就像是雨夜裡一片詭異陰雲,向著對麵那道端然而立的人影撲了過去!

且說阿弦聽了那熟悉聲音的叮囑,拚命往外,眼見府門在望。

忽然聽到有人大聲說道:“今夜雨大風大,極不太平,偏偏府中又起了火,倒要提防小人作亂。”

一人道:“袁少卿說的很是,我們已經命人前去撲救,一方麵嚴防戒備。”

“風卻越發大了,隻怕府裡人手不夠,彆驚擾了周國公跟夫人等,來人!進內幫助府中人滅火!”

一聲令下,有數道人影跳了進來。

眾家奴大驚:“袁少卿?!”

阿弦在聽見那朗朗聲音的時候,就聽出是袁恕己:“少卿!”

袁恕己正在跟家奴們虛與委蛇,驀地聽見這一句,當即顧不得彆人,縱身掠了進來,難掩眼底驚喜:“小弦子!”

阿弦被雨澆透,渾身**地,往前一撲。

袁恕己張手將她抱住,急切地問:“怎麼樣,你怎麼樣!”

阿弦道:“我……我沒事。”她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雙眼也被雨水泡得酸澀,“虞姐姐,還有玄影……”

袁恕己眼神一變,不等她說完,回頭喝道:“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救火!”

又低頭對阿弦道:“我先帶你出去!”

門口家奴並不是強帶阿弦回來的那些侍衛,因不知何故,並不十分阻攔。

袁恕己索性將阿弦打橫抱起,才要下台階,就見路上,一輛馬車如箭般從雨幕裡衝了出來!

袁恕己一眼看見這車駕,心驚。

這車駕自然正是周國公賀蘭敏之的。

原先因東宮派人來報太子急病,要急見周國公,敏之本不願在這時候出府,可是想到李弘向來跟他不錯,又的確是個多病柔弱的身子,再加上一點兒楊尚的原因,敏之便命人備車趕往東宮。

然而敏之畢竟是個心思聰黠之人,在前往東宮的路上,聽著外頭雨聲嘩然,敏之思來想去,忽然想通一事。

當即喝止馬車,叫速速轉回!

此時,周國公的馬車緊急在門口刹停,快的連袁恕己帶人上馬都來不及。

家奴忙舉傘而迎,馬車中周國公落地,抬頭看向袁恕己,又看向他懷中的阿弦:“袁少卿,你在這裡做什麼?”雙眼裡透出三分譏誚七分殺機。

袁恕己不慌不忙道:“殿下回來的正好兒,原本是因為府內失火,我正帶人打這裡經過,想幫殿下救火而已。”

敏之冷笑道:“是救火,還是救人?”

袁恕己道:“救火便是救人,這個還用說麼?”

敏之冷冷地看著他:“你是鐵了心要跟我對著乾了?”

“我不懂殿下這話何意。”

敏之道:“你不是不懂,隻是裝作不懂而已。”

袁恕己笑道:“怎麼,我一片赤膽忠心,反惹了殿下不喜了?”

敏之道:“我不僅不喜,而且很生氣,把人放下,然後滾!”

袁恕己雖仍在笑,眼中卻半分笑意都沒有:“殿下為何生氣?”

敏之不答,袁恕己看看懷中阿弦,望著她被雨水衝刷的雪白的小臉,忽然正色道:“據我所知,現在小弦子是戶部的人,已經不是昔日周國公府的跟班兒了,敢問她為何無端端的出現在府內?而且……還受了傷?”

敏之點頭道:“圖窮而匕見,怎麼,終於不救火了?”

袁恕己道:“火當然是要救的,如果能在救火之際還能救人,當然是善莫大焉。”

敏之微微揚首,斜斜地挑唇,瞥著袁恕己道:“好的很啊,今晚上,聲東擊西,調虎離山,圍魏救趙,舉一反三……你們還有什麼招兒是我不知道的?”

袁恕己道:“殿下說的是什麼?三十六計麼?請恕我並不精通。”

“你是並不精通,但有人精通,這個人不僅精通三十六計,而且連東宮太子都能說動為他當棋子,”敏之冷笑道,“卻不知這個人是坐鎮在背後指揮若定,還是奮不顧身也親自上場了?”

他的目光越過袁恕己跟阿弦,一直看向兩人背後的國公府。

袁恕己雖麵上鎮定,喉頭卻也忍不住動了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弦聽著他兩人的對話,起初還懵懂,到最後卻逐漸驚心。

阿弦看向袁恕己,後者雖然仍似並無其事不露痕跡的模樣,但以阿弦對他的了解……

——平康坊。

袁恕己掠下馬兒,急踏步進了院中,卻先看見有一人已經立在中庭。

兩人目光相對,袁恕己先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對麵,驚雷急電之中的人,正是崔曄:“少卿呢?”

袁恕己並不遲疑:“我接到消息,小弦子出事了!”他衝到裡屋找了一番,才又失魂落魄地出來。

而崔曄問道:“你從何處接到消息?”

袁恕己欲言又止,隻道:“不必問這個,我知道她如今在哪裡,立刻去帶她回來就是了!”

他說走就走,誰知崔曄抬手一攔:“你去哪裡?”

袁恕己喝道:“周國公府!”

“你去了,怎麼帶阿弦回來?”

“我……”袁恕己情急心切,並未想到種種細節。如今被崔曄一問,心悸語塞。

畢竟賀蘭敏之非同一般人,如此夜晚毫無理由地跑到府上要人,有失體統或者觸怒了周國公倒是其次,如果偷雞不成蝕把米、無法將阿弦帶出,卻是得不償失。

而如果貿然前往,打草驚蛇,周國公卻把人藏匿不出,難道要為了阿弦大肆搜查整個國公府?這顯然是絕不可能。

袁恕己極快地想通,心跳憂急:“我、是我想的簡單了,那該如何做?”

崔曄隻說了八個字:“調虎離山,圍魏救趙。”

敏之自然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甚至連武三思都望塵莫及。當初袁恕己要搜查梁侯府還大費周章呢,國公府更是想也不必去想。

所以崔曄的第一個法子,是先要把棘手的人調開。

於是,才有東宮太子李弘派人往周國公府“告病”,李弘一則為太子,又是敏之的“親戚”,且加上敏之娶了楊尚這一點兒微妙情節,所以崔曄算到敏之雖然不情願,卻一定會去東宮。

袁恕己雖是大理寺的人,卻也不能擅闖他府,所以需要國公府的一把火,給他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出現。

崔曄的法子本來甚是周全。

除了算漏了一個番僧摩羅王擋路;另一個,則是敏之卻也是個成精的狐狸,不好欺瞞,他在半路上就想通了這不過是個“調虎離山”之計。

敏之攔在麵前,似攔路之虎。

阿弦見了所見,知了所知,想到方才府內那個聲音,慢慢地舉手掩口。

袁恕己忽地一笑:“殿下何必在這裡跟我廢話,如今府裡的火還未滅,難道不怕府中內眷受驚?就算內眷無礙,若府中還有貴客在,驚擾‘傷害’了貴客可如何是好?”

敏之本不以為然,細品袁恕己最後一句話,臉色陡變:“你們敢……”

他一拂袖,箭步如飛進了府中。

對敏之而言,阿弦自可再得,畢竟隻要她在長安,在大唐,他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