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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97 字 6個月前

夫君。”她緩緩抬手,握住崔曄的衣領。

崔曄不動,垂眸望著她,見煙年發髻斜挽,身著單薄素衣,無端比之先前所見那樣莊重肅然的打扮多了幾分嫵%e5%aa%9a。

素手已將他的衣衫褪到肩頭,崔曄握住煙年的手。

煙年一抖,卻並未動。

但她左手的袖子順著滑下,露出底下皓腕。

崔曄默默地將她的手一翻,那兩道甚是醒目的傷痕便在眼前。

煙年自也看見,頓覺窘傷,試著掙紮想要藏起來,卻紋絲不能動。

“夫君……”她哀求般輕喚。

崔曄道:“我從未嫌棄過你,但我不想你嫌棄我。更不想你犯下比自傷更痛苦的錯。”

煙年失聲叫道:“我、我從未嫌棄過您!”

崔曄鬆開她的手:“但你喜歡的人也並不是我。”

如此簡單而明了,如同一支利箭射出。

煙年%e8%83%b8口起伏,終於她咬唇道:“可我已嫁了您,你才是我的夫君。”

崔曄笑了笑,然後他說:“我也可以不是。”

☆、第139章 八卦鬼

——“我也可以不是。”

淡淡的一聲, 卻讓煙年陡然怔住。

柳眉微蹙, 煙年望著麵前之人:“夫君……這話何意?”

崔曄後退,細紗的屏風上是後人臨摹顧愷之《洛神賦》, 宮車之中美人皎然而坐,回眸凝視, 眷戀不舍。

他的目光描繪過宮車上上飄飄的絩帶,旗幟招展的方向, 車中人凝視的方向……刹那間竟竟從這樣一幅圖裡竟看出千絲萬縷的情意。

崔曄輕聲道:“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

這四句正是出自曹植的《洛神賦》,煙年也深知其中意思,這幾句中洛神心情徘徊猶豫,這種境遇, 卻跟現在他們兩人的情形有些“不謀而合”。

——徙倚彷徨,神光離合, 乍陰乍陽。

後麵兩句則是:竦輕軀以鶴立, 若將飛而未翔。踐椒塗之鬱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e5%90%9f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偏偏崔曄低低道:“若將飛而未翔,聲哀厲而彌長……這說的像不像是夫人?”

煙年無話可說。

但煙年倘若是洛神, 那誰是曹植曹子建?

——這世間現成就有個才比子建無人能及者。

崔曄的眼神中有一刹那的惘然,然後又恢複原本的淡然皎然。

崔曄不再看煙年,他轉過身,語氣平靜說道:“雖然有些艱難, 但我會儘快解決,也讓夫人儘快得以解脫。”

煙年搖頭:“我不懂。”

崔曄輕笑道:“一彆兩寬,各生歡喜,夫人聰慧,如何不懂這個道理。”

煙年雖說不懂,但聽見這句之時,卻並不見如何驚異,隻默默地問道:“原來夫君是想休妻麼?”

“是和離。”崔曄搖頭道,“不管如何,我會儘量,絕不會影響到盧家跟崔家。”

煙年先前之所以屢次忍而不宣,最大的原因自也是要照賴盧家跟崔家的大局。

畢竟同為五姓之中,家族的聯姻絕非兒戲,而聯姻也絕不僅僅是兒女之事這樣簡單,而是關乎兩家的名望,根基,聲勢。

可以說……除非是生離死彆,或者萬不得已,否則絕無任何理由可以動搖。

煙年道:“夫君已經想好了?”

崔曄聽她語氣也似平淡,便走到屏風之後,舉手在水裡試了一試,仍舊溫熱。

“是,”崔曄道:“想來這般無論對夫人還是對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他原本並沒有就想走到這一步的。

就算發現煙年心中另有他人影子,在深思熟慮之後,仍是想維持現狀……直到看見煙年自殘的那一幕。

那傷痕何止是劃在她的手腕上,更是在他心上。

崔曄可以當煙年的牽絆不存在,畢竟以煙年的為人,絕不至於當真作出紅杏出牆的不軌之舉,何況盧照鄰身患絕症且已遠離長安……

但是在看見那兩道傷痕的時候,崔曄也看清了煙年的心,她雖看似好端端地在崔府裡,她的心意卻早已堅決。

就如武後所說的一樣:太過聰明的人,往往就越容易執著地鑽進牛角尖中,九死不悔。

對武後而言,要馴服烈馬,需要皮鞭,鐵錐跟匕首。

武後的確也做到了。

但崔曄知道,武後並未提及的是,當初太宗對她這種回答的反應。

太宗並不喜武後這種鐵腕狠辣作風,正如崔曄也對這種做法心生警悚而非苟同一樣。

在武後眼中,烈馬同“九死不悔的聰明人”或許都是同一種類,都可以用“皮鞭,鐵錐跟匕首”來選擇對待。

但崔曄知道,他不能……這樣做。

煙年後退,終於挨在桌邊兒緩緩落座。

崔曄回頭,隔著屏風看去,屏風上的洛神圖便在眼前浮動起來,朦朦朧朧,如真如幻。

絹紗後麵煙年的臉也隱隱約約,看來果然就像是那已經乘龍而去歸了九天的洛神。

隻可惜他並非窮追不舍屢屢回頭的曹子建,曹子建早就另有其人。

崔曄道:“我知道紀王向來傾慕你之才情,殿下又是個頗通文墨之人,想必定會同你很想投契。”

隔著這一層紗,崔曄看見煙年往這邊兒看了一眼。

她輕輕說道:“原來夫君……已經給我想好了人家。”

崔曄一笑:“若夫人心中另有打算,自是更好。”

煙年也笑了笑:“我誠然還有更好的打算。”

突如其來的沉默,兩個人僵持似的,誰也沒有先開口。

忽然煙年道:“夫君指的那人,我其實早就想跟你一說。”

崔曄不答。

煙年也並不看他,道:“原先不便說這些話,但現在想也沒什麼了。”

她終於慢慢地轉過頭來,也看著那影影綽綽的屏風:“夫君雖無所不知,但這些還是我親口告訴你的好。我同他之間,就連碰麵過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

崔曄皺眉,他很想告訴煙年,他並沒有興趣聽這些。

原先曾告訴過煙年,隻要她不會辜負,那麼過去的事他不會追究,不管是什麼都跟他無關。

現在既然決心已下,那些事……更加跟他毫無關係了。

本來幾次想阻止她說下去,但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壓住了他將衝口而出的話。

隻有煙年的聲音,有些溫和地響起:

她道:“十三歲那年,我跟姊妹們一塊兒作詩,眾人都讚我的詩好,我雖不以為然,心裡難免得意,那會兒他正在府裡做客,便批了幾句,那時我不懂事,受了挫折,心裡隻覺著此人十分可厭,竟敢挑人的不是。”

但是年紀漸大後,越發知道了盧照鄰的名頭,再看他的詩,想起當日品評之語,竟是字字真知灼見,不由臉熱羞赧。

由此,也對他心生敬仰,故而但凡是他的詩,煙年皆信手拈來,爛熟於心,可越是讀的多,心裡的喜歡跟仰慕便一寸寸累積。

“那幾年期間雖見了幾次,但都極少說話,隻偶爾聽過幾次他同人談詩論賦,”

原本溫和平淡的聲音裡,似多了一縷很但的喜歡:“他不必多說什麼,但說的每一句都甚是契合我的心意,有時候他還未說出,我心裡已經懂了,而每每我心裡想的事,還未出口,他已經了然。”

崔曄聽到這裡,忽然一陣心驚。

他忍不住轉頭又看向這個女子,眼裡有毫不掩飾的詫異。

他的驚異——並不是因為煙年心裡這般傾慕喜歡一個人,而是……世間竟有這種情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卻並不屬於他,不屬於本該是跟他如此情深的這人。

煙年仿佛自言自語般,繼續說道:“我明知是不可能的,但是無可否認,我很欽慕他,可我從未對他有過任何表達,自詡他也是不知道的。後來嫁了過來,更加不大有機會見到,隻那兩次他來府裡拜會老太太,以及我回家去偶然撞見過一回,他對我行了禮道好,我向他還禮,如此而已。”

兩人的相見十分平常,隻有當眼神相對的時候,才似能察覺彼此平淡的麵目底下,相似的靈魂。

漸漸地再翻到他的詩集,從那看似隱晦的字裡行間,知道幽憂子仍舊知己一般,所思所感仍是同她心有靈犀似的。

他的每一首詩她都似刻在心頭一樣倒背如流。

同時煙年也窺知,他將一種難以名狀的牽念之情寫在了詩中。

那些詩章,世人雖都朗朗上口爭相誦讀,卻不知其真意如何。

連煙年也未敢確信。

在崔曄“殞命”羈縻州之後,煙年彷徨失措,回府暫歇。

“他來見我,勸我節哀。”慢慢地以手托腮,煙年的雙眸朦朧,凝視著虛空:“他說你未必有事。但……”

那時候紀王已有意於她,暗中傳信,盧氏亦知曉此事。

但煙年心不在皇室,是以竟堅決不肯。

盧氏隻當她對崔曄一往情深,殊不知對煙年而言,若不是某一個人,其他的都是錯。

崔曄見她停頓,不由問道:“但是如何?”

煙年道:“但他問我,若你當真不幸,我要不要跟他同去。”

煙年微微一笑,手扶著額角,眼中的淚卻撲簌簌墜落。

崔曄道:“夫人如何回答?”

煙年搖頭。

她原本未敢奢望,忽然間聽得這樣的言語,就像是頭頂轟雷,還分不清是驚是喜,欲去欲留。

來不及仔細分辨回答盧照鄰,崔府就已經去了人,說崔曄“回來”了!

煙年道:“那天家裡傳來消息,說你回來了,我便知道此生再無彆的道理。”

誰知在飛雪樓上,盧照鄰一時情不自禁的《長安古意》,那引人注目的四句之中,偏偏嵌了煙年的名字。

長安城千千萬萬百姓、達官顯貴都懵懂不覺,唱“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又怎知道這裡頭掩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而煙年在第一次聽說這首詩的時候就已經心頭通明。

同時她又有一種深深地悚懼,她知道此事怕是藏不住的

後來盧照鄰因此詩入獄,煙年情急之下,便請崔曄相助。

雖有驚無險放了出來,那一身的病卻也由此而起,因此細尋這其中的種種糾葛,實在是無法可說。

——直到此刻崔曄才發現,興許不該怪煙年。

他跟煙年兩個本就非一路之人,或許,隻是或許,若沒有盧照鄰的存在,他們兩人至少也會相敬如賓平淡一生,毫無破綻。

但在這世間,總有那麼兩個靈魂,是彼此相應而生的。

崔曄看著肩頭顫唞不休,似哭似笑的煙年,忽然道:“關山客子路,花柳帝王城,此中一分手,相顧憐無聲。”

煙年眼中流露驚異之色。

隔著屏風,崔曄似笑:“我本以為這一首詩是他送給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