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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7 字 6個月前

心意,選一個不知來曆的妃嬪,還不如賀蘭氏這樣一個“自家人”。

當然, 除了這些外,其實還有個原因,是敏之忽視的。

可正因為這種種,魏國夫人才恩寵一時。

但是賀蘭氏畢竟年少,她哪裡會想到這些,就算敏之明告訴她,以她心高氣傲的性子,又怎會承認她所得種種全來源於武後的“恩賜”?

賀蘭氏不屑於此,她更想聽見且相信的話,恰恰是武三思說給她的那些。

誰又能知道,那些甜的像糖一樣的言語,其實儘是奪人性命的劇毒。

那天抱著賀蘭氏出宮,還未到丹鳳門,敏之便暈厥過去。

等他醒來,已是次日。

先前因他昏死過去,武後命人將他送回了周國公府。

禦醫又開了凝神安氣有助於睡眠的藥,命喂他喝了。

這半日,武惟良武懷運早被囚在禁軍地牢,以丘神勣的辦事之能,早就審問出了“真相”。

敏之心神恍惚,不顧楊尚勸說,仍是掙紮著來到大明宮。

殿內,武後將丘神勣所得真相同敏之說明。

武後道:“這兩個畜生原本是想毒害我,卻不料竟讓阿月替我去了,我早跟陛下說過,阿月還那樣年輕,寧肯是我才好。”

“敏之,”她望著敏之歎道:“我的心,其實是同你一樣的。”

敏之望著高高在上的武後,忽然道:“我想見見武惟良跟武懷運。”

武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隻不過畢竟人死不能複生,如今總算給阿月討回公道,也能讓她在天之靈瞑目了。你不必去見那兩個畜生,我自會發落他們。”

敏之仍道:“我想親自見一見他們。”

武後微微皺眉:“真相已得,何必再多此一舉。你隻需要好生保重自己,然後再料理阿月身後之事罷了。”

敏之聽到“身後事”,誅心刺骨:“阿月,阿月在哪裡?”

武後歎道:“畢竟陛下深寵阿月一場,如今她又替我而死,我已求請陛下,就以後妃之禮將她厚葬。如今停在永德殿裡,你若想見我叫人帶你去就是了。”

“後妃”二字入耳,敏之的臉上浮現一絲嘲諷的微笑,他張了張口,卻又並未說什麼。

敏之終究先跟隨宦官去永德殿“見”了賀蘭氏。

相比昨日的慘烈訣彆,此時的魏國夫人因被人妙手整理過,麵上血汙消失無蹤,妝容精致更勝從前,一身她素日最愛的刺繡牡丹錦衣,靜靜地躺在金絲楠棺木之中。

她臉上的神情這樣嬌美可愛,就好像睡著了,正在做一個甜美的夢。

敏之心裡竟生出一種不切實際的想象,興許妹子並沒有死,隻是在跟他玩笑,他試著連喚數聲,等她睜開眼睛向著自己頑皮一笑。

但最終他等來的隻有身後宦官擔心地一聲:“殿下您可好麼?”

這一句打碎了他的幻想。

敏之暴怒回身:“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眾人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殿內隻剩下了敏之一人,白幡白蠟,敏之看著看著,扶著棺木哭倒。

等敏之回神,再度再求要見武惟良武懷運之時,武後道:“從此你不必再提。這兩人實在是我們家門之恥,先前我向陛下稟明實情後,陛下甚怒,便下令將那兩人處死,以安撫阿月在天之靈了。”

敏之並不怎麼詫異,隻重複問道:“他們已經死了?”

武後道:“死了。死得其所。”

敏之垂眸:“姑母……真是好手段。”

武後瞥向他,不動聲色道:“你說什麼?”

敏之道:“這麼快就問出真相,處死真凶,我隻是欽佩,姑母這樣做,阿月若是在天有靈,也當欣慰。”

武後才道:“這不過是身為家人應該做的。你總該知道,沒有什麼比阿月仍活著更好。”

敏之強笑,擠出的笑卻仿佛擰出的黃連汁子:“您說的是。”

敏之拜彆武後,搖搖擺擺往外。

正走間,身後有人叫道:“表哥!”

原來是太平公主追了出來,敏之卻渾然不覺,仍是往前而行。

太平攆了過來:“表哥!”驀地見他神不守舍,太平心中難受:“表哥,你不要太難過啦,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能想到……”

敏之垂眸看著那稚嫩的臉,忽然打斷她:“阿月……”

太平一怔,卻又明白過來:“表哥,我、我是太平。”

敏之醒神,深看太平,目光閃爍。

忽然旁邊有人道:“殿下,外麵太熱,您還是先回殿去吧。”

敏之這才留意原來在場還有一人,抬頭看時,正是梁侯武三思,此時緩步走了過來,立在太平身旁。

太平道:“有什麼妨礙的?”

武三思道:“先前皇後不是叮囑過,叫你不要四處亂跑麼?何況如今正是非常時候,且回去吧。”

太平聽說“非常時候”,又看敏之:“表哥,你、你要節哀。”

敏之還未應聲,太平低低一歎,轉身而去。

剩下武三思跟敏之兩人站在原地,敏之仍是一言未發,武三思看他一眼,便道:“周國公方才,可去看過魏國夫人了?”

敏之抬眸看向武三思,仍不答話。

武三思嗟歎道:“實在是太可惜了,豆蔻之年,卻慘遭如此荼毒。”

敏之道:“是不是你。”

武三思道:“什麼是不是我?”

敏之道:“武惟良武懷運所作所為,跟你有沒有關係。”

武三思失笑:“周國公,不要忘乎所以胡亂咬人,這個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了。”

他滿麵匪夷所思,又掃敏之道:“不過是天有不測風雲罷了,隻能說阿月的命不大好。”

武三思說罷,歎息著搖頭,往前邁步出了宮門。

敏之在後看著他身形漸漸遠去。

當初知道賀蘭氏相助武三思脫罪後,敏之便覺此舉不妥,簡直像是東郭舊事。

但他自詡武三思不會有這樣大膽,因此大意。

武惟良跟武懷運曾去登門拜訪過武三思,這件事賀蘭敏之是知道的。但武家這兩人一心要留在京都,故而四處鑽營,拉攏親眷也是有的。

武家這兩個兄弟粗莽無知,非止武後不待見,就連一些略有見識的武家族人也是寧肯疏遠些,因此對敏之而言,這不過是兩個一無是處不值一提的蠢貨罷了。

敏之聰明一世,卻萬萬想不到,他擔心的賀蘭氏的命運竟偏偏拿捏在這兩個看似不相乾的蠢材身上。

現在回頭想想,二武去梁侯府之舉,當然不再像是他先前想的那樣單純了。

他立在偌大大明宮中,舉頭四顧,再無可眷戀之人,一身皮囊亦如行屍走肉,恨不得就此隨風灰飛湮滅。

且說武三思上了馬車,回頭看敏之仍在原處未動,武三思不由冷笑:“終於……你也有不能的時候了。”

聲音裡有一絲得意跟嘲笑。

對武三思而言,這一場局,機關算儘,終究不負這場心血。

至少……在皇後那邊兒,他的地位儼然又牢固如常。

這一切當然不是無緣無故而來的。

這要從袁恕己在梁侯府內查出種種證據,要進宮揭發的時候起。

武三思嗅覺何其領命,早就察覺不對,早飛跑進宮向武後求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然而長案背後的武後並不理會,對他聲淚俱下的絕望表演視而不見。

就在武三思以為死定了的時候,武後道:“你知道袁恕己為什麼明知你是我的侄子,卻仍要迎難而上的原因嗎?”

武三思心亂如麻,哪裡還能想得明白。武後道:“因為他知道,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明目張膽地替你掩護。正相反,如果給我決定,我會……殺了你。”

武三思幾乎癱跌在地:“姑母、姑母救我!”

武後冷道:“所以你根本是求錯了人了。在這宮裡的確有個人能救你一命,但卻不是我。”

武三思既驚又喜,忙詢問是何人,武後卻不緊不慢地拿了一份折子,隨口道:“你可知道,想要腳踩兩隻船的人……最終下場會是如何?”

武三思一愣,幸而他還有一絲理智聰明:“姑母!我對您的心意天地可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呀。”

武後哼道:“我最煩聽人指天誓日,蜜語甜言,那些太過動聽的話裡頭往往藏著刀子跟毒。而我,隻想看人之所為。”

武三思忙匍匐道:“姑母想要侄兒做什麼?隻管吩咐,我立刻……”

武後卻斂了笑,淡淡道:“我索性給你寫道詔書,貼到城門上去如何?”

武三思噤聲,知道自己又問錯了。

之前是因為被袁恕己逼急了,讓武三思腦中一片混亂無法認真忖度,退出含元殿後他將武後方才的話仔仔細細統統想了一遍。

“宮裡有個人”,“腳踩兩隻船”……

武三思的確知道這宮裡有個人能救自己,事實上,在他進宮求武後之前他已經有個一個隱隱約約地念頭,倘若武後這邊兒碰壁,那就索性——

去找魏國夫人。

魏國夫人最得高宗寵愛,她撒個嬌,高宗十有八/九會應允。且武三思自詡跟魏國夫人之間關係不差,隻要放得下`身段兒,多說幾句動聽的話,那個小丫頭未必不會聽自己的。

但是同時武三思又怕,去求魏國夫人救命自然使得,讓他忌憚的是,如果他貿然去求魏國夫人,從此會引發何等後果。這個“後果”的意思是……武後對這件事會是什麼反應。

但現在武三思知道了。

——“腳踩兩隻船”,就是武後給他的反應,腳踩兩隻船的人往往會掉下河淹死,武三思當然不想淹死。

所以他迅速給自己想好了往下要走的路:第一,求魏國夫人救命;第二,不能腳踩兩隻船,仍要堅定地站在武後這邊兒。

因為沒有人願意有皇後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

魏國夫人在她麵前,稚嫩的簡直像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兒,雖然經常撒潑,看似占了上風,但那是武後不願跟一個不懂事的“熊孩子”計較,可如果真的惹怒了她,終於讓她忍無可忍了後……

畢竟魏國夫人不是小孩子。

其實就算是小孩兒又如何,武三思覺著沒什麼能夠擋在這位姑母皇後的跟前路上。

因此,魏國夫人就在一種懵懂無知的情形下,走進了一個早就注定好的圈套。

所有的挑撥隻是讓她更加嬌縱輕敵,魏國夫人滿懷欣喜地奔向武三思給她編造的美好的鳳位,誰知一腳踩落,已是萬丈懸崖。

車廂內,梁侯抱臂沉思。

當他猜到了武後已經徹底厭煩了賀蘭氏之後,便在找尋機會,但是畢竟賀蘭氏身後還有個高宗,更加還有個不好惹的賀蘭敏之,故而武三思投鼠忌器。

誰知老天如此善解人意,就在他畏首畏尾之時,武惟良武懷運回到了京都。

這真是再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