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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0 字 6個月前

敏之道:“我怎麼了?”

阿弦道:“沒什麼……也不錯。”

敏之喝道:“好了,難道都要站在這裡等著迎他?咱們先進去。”

他才要轉身入內,忽然許自遂喜出望外笑道:“殿下恕罪,盧先生也到了。”

敏之一怔,順著許自遂目光看去,卻見有一人騎馬而來,身著淡黃衣衫,頭戴軟腳襆頭,斯文一表,氣質風流,正是盧照鄰。

阿弦見狀,不由也撇下了敏之,同許自遂一塊兒迎了上去。

許自遂遠遠地便拱手笑道:“盧先生大駕光臨,昨日家父還在擔心您不肯賞光呢。”

盧照鄰翻身下馬,向著許自遂回禮,又看向阿弦,雙眼發亮:“十八小弟也在?”

許自遂沒想到盧照鄰竟認得阿弦,疑惑回頭,阿弦已笑著拱手道:“我是隨著周國公來的,先生原來也跟許侍郎是相識?”

盧照鄰尚未開口,許自遂道:“家父同我等均十分傾慕盧先生的才華,故而一早相邀。”

這邊兒正說著,許圉師已經陪著崔曄等徐徐而來。

盧照鄰似也看見了,因對阿弦道:“十八小弟,我先入內了,待會兒找你吃酒。”

阿弦道:“先生請自便。”

許自遂竟親自陪著盧照鄰先行入內了。

阿弦目送盧照鄰進門,見他身形雖仍挺拔如鬆,但舉步之時,肩頭略有些傾斜。

阿弦咽了口唾沫,眼中透出憂色。

忽然敏之道:“小十八!發什麼呆?”

阿弦回神,正要趕上敏之,卻聽是崔曄的聲音道:“阿弦,且留步。”

阿弦忙回身站住,崔曄向著她一點頭,同許圉師一塊兒來至身旁,盧煙年也在侍女的攙扶下一塊兒來至身前。

阿弦正要行禮,崔曄轉頭向盧煙年道:“夫人,這就是我同你說過的阿弦。”

盧煙年微微一笑:“果然是極出色的英雄少年。”竟向著阿弦垂首行了一禮。

阿弦惶恐,忙作揖回禮。

“失陪了,”盧煙年眼底帶笑向著阿弦點頭,又對崔曄道:“夫君自便,我先入內了。”

阿弦見她言語溫柔,容貌出色,正暗自替崔曄喜歡,誰知兩人目光相對的刹那,望著盧煙年平靜溫和、似乎有些類似崔曄的眼神——

幽幽咽咽的哭聲在耳畔響起,盧煙年不施脂粉,釵發散亂,獨坐在暗影之中。

她低低地哭了會兒,掏出帕子擦了擦淚。

纖細修長的手掠過鬢角,然後在頭頂上輕輕撫過,摘下了一枚釵子。

尖細的釵尖兒朝下,慢慢地抵在了手腕處。

然後微微用力。

一星血點湧了出來,在雪白的手臂上如此醒目,血點迅速擴大,最後順著手臂蜿蜒滴落。

阿弦雙眸圓睜,手足僵硬,屏住呼吸。

此刻許府裡有女眷迎了出來,自請了盧煙年進內去了。

阿弦身不由己,直直地盯著盧煙年的背影。

忽聽敏之的聲音說道:“小十八,你隻管瞪著人家的夫人看什麼?可彆在這裡想入非非,留神崔天官吃醋。”

☆、第118章 情

經敏之提醒, 阿弦轉開目光, 卻見身側,崔曄跟許圉師站在一處, 兩人竟不約而同都看著她。

許圉師是個忠厚長者,又對阿弦格外青眼, 雖覺著阿弦年紀小,跟崔曄關係又非同一般, 料想崔曄不至於因敏之的話而如何。

但前些日子有關盧氏的傳言還在沸沸揚揚,到底還要避忌些。

“殿下說話還是這般風趣,”許圉師看一眼崔曄,果然見他神色如常,便又笑道:“大家就不要都站在這裡了,還都請入內坐了說話吧?殿下請, 天官請。”

諸人入了許府。

阿弦一路張望,並不見盧煙年的身影, 原來她早就隨著許府的女眷進內相處去了。

阿弦心中有事, 未免露出心神不屬的模樣來,敏之近在身旁,看的最真,便趁人不備, 笑著問她:“小十八,你在亂睃個什麼?真瞧上人家的娘子了不成?”

阿弦不悅:“殿下,這種玩笑不可以亂開。”

敏之道:“這有什麼?那樣的美人兒,自是人見人愛……當王妃也綽綽有餘, 我還要讚你眼光高呢。”

阿弦怒視他:“之前是阿叔心寬不計較,但是被人聽去像是什麼。”

敏之道:“又不是真有其事,怕個什麼,難道你當真存有色/膽?”他嘻嘻而笑。

阿弦錯愕,因人多眼雜,不便同他認真辯論,於是隻狠瞪一眼,忍性閉嘴。

許圉師人緣甚好,今日來祝賀的賓客雲集,多半都是些城中名流。

當然也不乏身居高位之輩或皇親國戚,比如同朝為官的姚崇,魏元忠等赫赫有名的臣子,並賀蘭敏之,楊思儉等皇親。

因許圉師跟楊思儉向有私交,楊思儉來也是情理之中,敏之卻是在意料之外。

許府並沒為他準備席座,幸而臨時安排也不是什麼難事。

隻苦了其他前來祝賀的眾人,見了敏之,都暗懷驚嘖而不敢吱聲。

誰知除了敏之之外,還有一位不速之客,赫然正是梁侯武三思。

若說敏之的身份隻是略有些尷尬而已,那梁侯武三思的出現,對眾人而言,就似雞群裡進了一隻狐狸。

許圉師為照顧眾人,特意將敏之跟武三思安排在內廳,又安排了幾個穩重老成的朝臣在上麵陪列,其中自也有崔曄。

這樣才讓其他來赴宴的眾人得了自在,橫豎不用跟梁侯和敏之兩個刺頭同處一室了。

所以在開了宴席之後,廳內廳外,就如兩個世界,外頭不住地有喧嘩笑鬨的聲響,裡頭幾個卻端然穩坐,像是進了肅穆的寺廟,個個不苟言笑。

彆人倒也罷了,敏之自是坐不住,於是頻頻地回頭同阿弦說話,一會兒說這樣菜好吃,一會兒又要添酒。

許府本來安排了侍候的小廝,敏之偏偏不用,許圉師在上瞧著,見不慣敏之如何使喚,阿弦都是一言不發,“儘心儘責”。

敏之對麵坐著的,正是梁侯武三思。

因眾人都少言寡語,敏之的表演幾乎成了焦點,武三思又是最佳的位子,不看都不成。

如此瞧了半晌,武三思道:“周國公,你這位小侍從倒是很善解人意,長的也乾淨出色,怪道你片刻都離不了他。”

敏之瞥他一眼:“梁侯眼饞了嗎?”

武三思笑道:“的確有點,我身邊兒也有幾個能乾伶俐的孩子,卻都比不上周國公身邊這位,周國公的眼光實在是叫人欽羨,從哪裡找了這樣一個妙人。”

這會兒武三思的聲調已有些不對了,許圉師原本還笑眯眯的,這時卻斂了笑容。

魏元忠姚崇等對視一眼,也都流露不以為然之色。

阿弦在後聽著有些不對,就瞥了武三思一眼,卻見他正也斜睨著自己,眼神裡卻透出些森然不善。

敏之卻仿佛不以為意,笑道:“說起來話就長了。隻是梁侯很不必嗟歎,畢竟你的眼瞎,手又慢,好東西當然輪不到你。”

武三思聽見這句,臉色變得很難看:“周國公,你說什麼?”

敏之不再理他,隻回頭對阿弦道:“小十八,我說的對不對?”

阿弦正詫異賀蘭敏之居然當麵兒給了武三思一巴掌,卻聽許圉師笑道:“來來來,大家吃酒,這是新釀的石凍春,聽說最是性烈,酒力淺的人一杯就會被放倒了,在座都有誰不勝酒力?可要小心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魏元忠笑道:“我跟姚相年高,就不奉陪了,嗅一嗅就好。”

崔曄道:“下官新病,恕罪也不奉陪了。”他竟起身朝上一揖,便後退兩步出門去了。

敏之目送他的背影出門,哼了聲,才要說話,卻見阿弦正也看著崔曄離開的方向,神不守舍。

敏之不由笑道:“小十八,你看完了人家的娘子又盯著人看,你難道是想一箭雙雕?”

阿弦一怔,在座眾位也都寂然無聲。

沉默裡,對麵武三思先笑了出來。

阿弦回味過來,便白了敏之一眼,轉身甩手離開了這席上。

敏之回頭:“小十八!你去哪裡?”

阿弦隻當沒聽見,反而加快步子走開。

對麵武三思趁機嘲諷起來:“我的眼瞎手又慢,撈不著好東西倒也罷了,隻是要提醒周國公一句,得了好東西在手裡,還要好好地□□著守規矩才是。萬一這好東西自己長腿走了,得而複失,這滋味卻比一無所得更難過。”

許圉師見兩人一言不合,又懟了起來,正冥思苦想該如何開解,敏之晃了晃杯中酒,忽然道:“許公,這酒不好,都已經壞了。”

許圉師忙道:“這……不合周國公口味?”

敏之笑道:“若不是壞了,哪裡來這麼大的一股子酸臭之氣,直衝天際,難道你們都沒聞出來?”

武三思正也隨著眾人看他,聽了這句,才明白敏之又是轉彎嘲諷自己。

梁侯憤怒,起身喝道:“周國公!”

敏之笑道:“你想怎麼樣?”

梁侯指了指他,終究沒有發作,隻對許圉師道:“許侍郎,我的眼前有妨礙之物,不堪入目。如今酒已經喝過,我告辭了。”

許圉師忙道:“如何這樣快就要走?”卻並不十分攔阻,起身相送。

敏之兀自在後笑道:“咦,你的眼明明都瞎了,怎麼還能看見不堪入目之物,多半是你自己的心臟,心裡有什麼,看見的就是什麼。”

武三思正轉身,聽了這句,臉色更是鐵青。咬牙切齒地拂袖去了。

許圉師陪同武三思出廳往外,卻見外間的這些賓客正十分儘興,圍在一張桌上不知在哄鬨什麼。

隱隱地聽見有人說道:“我最喜盧升之先生的那句‘雲疑作賦客,月似聽琴人’,實在是妙趣橫生。”

另一人笑道:“且慢,我卻最讚先生新作‘……人歌小歲酒,花舞大唐春,草色迷三徑,風光動四鄰,願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何其古樸雅致,回味無窮。”

武三思回頭瞥去。

卻見阿弦也正在那桌子旁邊,同時還有一個熟悉的人在,斯文一表,光彩照人,正是盧照鄰。

武三思便假惺惺道:“原來盧照鄰先生也在。是許侍郎相請的麼?”

盧照鄰原先因那兩句詩獲罪入獄,此事跟武三思有直接關係,雖然明麵上並未宣示,但私底下早洞若觀火,人人心照不宣。而此事對武三思而言仍是一根刺。

許圉師當然知道內情,便道:“盧先生的才學是長安之中數一數二的,著實令人傾慕,他能來也實在是蓬蓽生輝。”

武三思哼道:“才學是有的,但是文人就該安分守己,若是試圖興風作浪,任憑他多大的才學,也終究是一具白骨。”

許圉師皺了皺眉,又笑道:“盧先生向來沉醉詩情,最近又打算離開長安寓意於山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