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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89 字 6個月前

與此同時,皇後卻也仔細地打量阿弦,那雙明睿過人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詫異。

但是很快,她又輕輕地笑了聲:“敏之,你去看看太平,自從她醒來後常常念叨你呢。”

這當然是讓賀蘭敏之回避的意思。

賀蘭敏之道:“我也正想去看看太平呢。”回頭看一眼阿弦,“小十八,好生回皇後的話,可彆胡言亂語地丟我的臉。”

阿弦道:“是。”

武後隻笑了笑,並未說話。

敏之去後,武後從桌後起身,她走前一步,卻又停下:“你可知道……從你來長安的那一天,你的名字就不停地在我耳旁聒噪?”

此時的聲音,已沒了先前跟賀蘭敏之說話時候的溫和,依稀透出幾分不動聲色地威嚴來。

阿弦無法回話。

武後道:“我曾經十分好奇,到底‘十八子’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你從在明德門打了李洋開始,就一直不曾消停,直鬨的李義府被貶官流放,許敬宗也不免牽連,如今,更加變本加厲了。”

阿弦道:“我不懂娘娘的話。”

武後道:“你當然會懂,你在明德門說的那些話,其實不錯,我很喜歡。但是你做的那些事,我實在是不喜。甚至於一度以為你是什麼人尋來,故意同我作對的。”

阿弦道:“就憑我麼?”

武後一愣,繼而笑道:“不錯,的確就憑你。”

阿弦搖頭道:“皇後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鄉野小子,一個親人俱喪的孤兒,卑鄙如塵,一無是處,如何能跟皇後作對?”

武後道:“你雖來自小小地桐縣,卻並不是什麼都不懂,更非一無是處。”

阿弦嗬嗬笑了兩聲。

武後細看她表情,心中有種異樣之感,這少年麵對自己的時候並不像是其他人一樣恭敬到謹小慎微的地步,反透出幾分“不以為然”地疏離輕淡來,但奇怪的是,武後並不覺著這種近似輕慢的態度令她不快,甚至……

嘴角一挑,武後道:“此刻見了你,才明白敏之為何竟對你另眼相看。你果然是個有趣的孩子。”

阿弦聽見“有趣的孩子”之時,像是有人在心頭用力抽了一巴掌,顫巍巍地疼得很。

阿弦淡淡道:“多半是周國公見過太多聰慧可人的,乍見我這等卑微蠢笨的人,便覺一時新奇而已。”

“哈,”武後讚道,“你雖年紀小小,卻難得地狡黠理智,比那些所謂聰慧可人者不知高明多少。”

阿弦牽了牽嘴角,笑不出來。

這邊兒武後籲了口氣,方斂笑又問道:“好了,言歸正傳。你是怎麼知道太平失蹤,又是如何找到她的藏身之地的?”

果然如賀蘭敏之所說,阿弦照本宣科道:“偶然聽周國公提起公主失蹤之事。”

武後哼了聲。

阿弦繼續背誦:“至於如何找到公主,也是周國公曾說過楊府裡有一座奇異的小樓,故而記下,誤打誤撞果然找到公主,也是公主洪福齊天所至。”

武後道:“這些話,是敏之教你的?”

阿弦噤聲。

武後道:“才來長安不出數月,就得周國公的青眼,跟盧照鄰友朋相稱,戶部侍郎為你美言,東宮太子亦印象深刻,甚至還結識了沛王跟太平……掀翻了李義府,撼動了許敬宗,攪得半個長安不得安寧,試問天底下除了你,還有什麼人能做到?而這樣的人,又怎能算得上卑微蠢笨?”

阿弦啞口無言。

武後道:“你總不會以為,有這樣一號人在長安城,我竟會放之任之,一無所知?怎麼……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阿弦忽地想起方才同敏之入內之時,遇見許圉師跟崔曄之時,——敏之問兩人何來,崔曄的回答。

一刻沉默,阿弦道:“娘娘想知道我是如何找到公主殿下的麼?”

武後道:“不錯。我想聽真話,而不是那些鸚鵡學舌的假話。”

阿弦道:“我隻是怕說出來後,娘娘不信,反會降罪於我。”

武後道:“你有什麼駭人聽聞之語,隻管說來,我自會斷定真假。”

阿弦點了點頭:“娘娘明鑒萬裡,當然什麼也躲不過您的雙眼。”

武後皺眉:疑心這孩子是在嘲諷自己,但……區區一個小小少年,怎會有這樣的膽量?武後隻當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阿弦道:“我之所以知道公主被藏匿於何處,原因很簡單,因為有個人告訴過我,那個人,就是死在楊府的景無殤。”

武後雖然含笑,眼神卻淩厲起來:“景無殤已經死了,如何還能告訴你?”

阿弦道:“死亡並不是終結。”

武後皺眉:“你是何意?”

阿弦道:“娘娘明鑒萬裡,如何不知道我的意思,死亡並非終結,死人也可以說話的。”

阿弦的聲音極平靜,也並不高,武後卻臉色大變,她盯著阿弦道:“你在說什麼。”

此時此刻,那一聲“明鑒萬裡”又傳入耳中,武後終於明白,方才她並非錯覺——這少年的確在嘲諷她!

混賬……

從沒有人敢如此!

心中怒濤掀起波瀾,麵上卻反而露出一抹笑意:“你說下去,死人……怎麼說話?你又如何知道?”

直到此刻,阿弦也才感覺到武後跟那些普通的貴婦跟後宮妃嬪們的不同之處。

或許是這人太擅長隱藏,初次相見,仿佛是個很好相處的和善的婦人,但是從方才開始,武後身上的氣息陡然變了,那股肅殺淡冷的懾人氣勢從她身上蔓延而出,讓阿弦窒息!

她也見過許多異樣之人,比如獨特如袁恕己,嗜殺忍性似蒲俊,溫和寬厚似崔曄,盛氣霸道如敏之,但迄今為止,從未有一個人如此刻的武後異樣,給她這樣強大的近乎無法抗拒的壓迫之感,讓人在她麵前,幾乎忍不住地……隻想跪拜求饒。

阿弦低聲道:“皇後若是不信,我便不必說下去了。”

武後臉上的笑幾乎掛不住:“我讓你說下去,你就說下去,誰許你強言抗辯了?”

阿弦道:“我所說的話,娘娘隻當是我在胡言亂語,娘娘並非本心要聽我說下去,隻是想看我的笑話而已。但是……”

阿弦略微一停:“如果您知道我是如何長大的,如果您知道我所經曆的那些,您就不會用這樣戲弄的口%e5%90%bb,高高在上地等看我的笑話了。——您所看不見的,不代表就不存在,您所不知道的,不代表就不可能,就像是我並不懂皇後娘娘的為人,覺著您所做的匪夷所思一樣,皇後不懂我所說所做,又有什麼稀奇?”

雖然竭力克製,仍情難自已。

武後雙眼中的慍怒本來已經蓄勢待發,聽到這一番話,卻皺眉道:“你覺著我所做的什麼匪夷所思?”

阿弦對上武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娘娘引以為傲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無法明白。”

武後想了想,旋即大笑出聲:“十八子,你這是在奉承我呢,還是又在大膽嘲諷?”

阿弦道:“我的想法如何不重要,對娘娘而言隻是蛛絲塵埃,又何足掛礙。”

眼底重又泛出笑意,武後走下丹墀,緩步向阿弦身邊走來。

阿弦的腳下挪動,正要退後,卻又止住。

武後負手走到她的跟前兒,從頭到腳細細相看:“你果然是個有趣之極的人,年紀小小,卻有如此驚世駭俗的見地……”武後歎了聲,聲音無端多了幾分柔和:“你從小兒定然吃了許多苦。”

阿弦一震。

武後側身相看:“錦衣玉食不知寒溫而生者,斷然不會有你這樣的心懷跟見地。”她的語氣裡竟有幾分歎息,跟仿佛是阿弦錯覺的憐憫。

武後之前的雷霆怒火,忽然消弭於無形。

阿弦愣怔中,嗅到武後身上有種淡淡地獨特的香氣,這種奇異的氣息,讓她的神智一時又有些恍惚起來。

——“好孩子,好孩子……”那張臉在眼前晃動,笑%e5%90%9f%e5%90%9f地聲音,滿是寵溺。

她伸出手來,在嬰兒的身上輕輕地拍撫,大概是腕上的鐲子撞在一塊兒,發出清脆的響聲。-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在這種撫慰之下,孩子呢喃了幾聲,複又沉入睡鄉。

阿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看見這樣的一幕場景。

這樣溫馨而美好,她雖然從未見過那“嬰兒”,卻知道,那就是她自己。

而拍撫哄著她入睡的,正是麵前的這個雷霆雨露不定的女人。

之前聽李賢說起皇後偏愛太平的時候,阿弦心裡略有些酸酸的,卻不肯全信。

因為聽說了太多皇後的“惡行”,她想象不到這個女人,會有什麼溫柔的一麵。

直到此刻才知道她是大謬了!

武後垂眸相看,而阿弦對上這雙眼睛的時候,耳畔又響起那嬰兒滿足而舒適地呢喃之聲,呀呀誘惑似的,阿弦身不由己往前一步,靠武後更近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兩隻小夥伴~(づ ̄3 ̄)づ╭~

啊~

☆、第117章 你

阿弦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皇後, 雖然老朱頭曾說過那可怖的真相, 雖然也聽說了許多有關她的可怕傳聞,但是此時相對, 極幼時的那種至親血脈的天生眷戀,讓阿弦幾乎忘了所有。

阿弦走前一步, 隱約看清倒映在皇後眼睛裡的那小小人影,這是她跟武後之間最近最短的距離。

武後望著眼前的“少年”, 正如崔曄暗中提醒的一樣,她早派人仔細查過阿弦的底細,她在桐縣跟袁恕己偵破的那些奇詭案情,武後也都了若指掌,嘖嘖稱奇之餘,也覺驚異。

所以方才阿弦所說, 因敏之而發現太平的話,武後並未輕信。

可是對武皇後來說, 這“少年”也的確是至為另類了。

且不論阿弦在桐縣的所做、在長安後的所為……所謂“聞名不如見麵”, ——這會兒殿內召見,才是讓武後覺著最為奇特的。

這小小地少年非但絲毫不怕她,舉手投足,一言一行, 更殊為怪奇。

甚至讓見慣風雲最擅窺測人心的武後也頗覺迷惑,有一種霧裡看花無法看透之感。

她甚至不能清楚自己心中是何種感覺。

雖然在聽出阿弦語氣中帶嘲諷之意的時候心中是震怒的,但直到現在,那怒氣卻又奇異地煙消雲散。

心裡莫名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惜憫之感, 武後望著阿弦泛紅的雙眼,卻又很快地將那股朦朧的異樣感覺壓下。

她向著阿弦一笑,負手轉身,重回座上,暗自調理心緒。

阿弦踏前一步之時,正武後轉身走開。

阿弦一愣,聽皇後緩聲說道:“十八子,合起來就是個‘李’,我也聽人說過你用此名的用意。或許,你說的對……的確是我的目光跟心智未得長遠,畢竟天地極大,而一個人的所得畢竟有限,天底下臥虎藏龍